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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就在师纂鞭打着邓艾父子之时,背后传来一阵急风暴雨般的马蹄声。从那马蹄声来判断,有数百匹战马正在急速地向他们奔驰而来。师纂吃了一惊,连忙回头观望,只见无数燃烧的火把组成一片大火,顺着大道迅速蔓延过来。

马蹄声越来越响,火把越来越亮。还没有等到师纂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马队就已经急驰到了他跟前。然后,马队立即分成两股,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大火圈,把这支押送邓艾父子的人马围在了其中,并且逐渐地向中间靠拢,使火圈越缩越小……

直到这时,师纂才发现,这支包围他们的兵马,原来都是邓忠的部下。这一发现,使他不禁大惊失色,浑身发疟疾似的颤抖了几下,连手中的马鞭都跌落在地上。他强稳住心神,举起大刀,色厉内荏地高声喝道:“我乃益州刺史师纂,奉命押解朝廷要犯去京师。尔等是何处山贼野寇,竟敢挡住本刺史去路!快快让开,饶尔等一死;否则,休怪本刺史刀下无情!”

这四五百名邓忠的部下,皆是跟随邓艾父子征战多年的精兵。不仅对邓艾父子忠心耿耿,而且英勇善战。四天前,当他们发现邓艾父子被卫瓘收取以后,心中非常气愤,曾联络了两三千人前去蜀郡太守府闹事,企图把邓艾父子救出来,但却被卫瓘的花言巧语所蒙蔽,没能如愿以偿……事后,当他们发觉上当受骗时,钟会已经率领大军人城,并把陇右之军困在兵营之中,他们后悔不已,而又无计可施。尽管如此,他们要解救邓艾父子之心并没有泯灭,还在暗地里活动,寻找着时机。今早,他们见成都发生了骚乱,就趁机冲出城去,前来追赶邓艾父子……

这些忠于邓艾父子的陇右兵士,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于度外,铁了心要与他们所敬重的人共存亡。因而,师纂的怒喝不仅没有把他们唬住,反而将他们激怒了。他们齐声呐喊着,一拥而上,乱砍乱杀。那二百名疲惫不堪的步军,怎经得住这四五百铁骑的猛烈冲击,片刻之后,就被斩杀干净,无一幸存;流出的鲜血把那条宽阔的大道染得通红,好似铺上了一条猩红色的大地毯;有不少人还被急雨般的铁蹄踏为肉泥,与大路上的稀泥混在一起,使道路变得更加泥泞……

平心而论,不管是论武艺,还是论打仗,师纂都可算得上是一员不错的战将,也打过不少的恶仗、硬仗,出生入死,身经数十战。当他的威胁失效,邓忠的部下冲杀上来时,他就清楚地知道:这仗根本没有办法打下去,他惟一的办法就是暂时丢弃邓艾父子,冲杀出去,返回成都搬取兵马,然后再把邓艾父子夺回来。主意已定,他就鼓起余勇,抡起大刀,催动胯下的战马,奋力向外冲杀。可是,对手发觉了他的企图,立即就有数十骑兵马拥上前去,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团团围住。他使出了平生的本领和吃奶的力气,左冲右突,连续斩杀了十来个人,但是总也无法突出重围。最后,他终因势单力孤,寡不敌众,被邓忠的部下击落马下,连同他的那匹战马一起.被乱刀剁成了碎块,踩入了烂泥之中……

不到半个时辰,这场势不均力不敌的战斗便结束了。邓忠的部下纷纷跳下战马,用刀劈开槛车,救出了邓艾父子。此时的邓艾父子,不仅已被师纂鞭打得遍体鳞伤,而且还在发着高烧。邓忠正值壮年,还勉强能够站立起来;而年迈体衰的邓艾,浑身筛糠似的颤抖着,竟然无法站起身来。众兵士目睹着这种惨状,心如刀剜,齐刷刷地跪倒在泥地上,愧疚地说:“小人们无能,误中了卫瓘之奸计,营救来迟,让太尉与将军遭此灾祸,实在于心不忍……”

邓艾强忍住伤病,流着泪说:“诸位兄弟快快请起!我父子有何德何能,让弟兄们舍生忘死赶来相救!”

“太尉爱兵如子,小人们能在太尉军中效力,实为有幸!”兵士们围住邓艾父子,七嘴八舌地述说了成都发生的那场骚乱,然后又急切地说,“我陇右将士皆怀念太尉之恩德,甘愿为太尉效命。请太尉速随我等返回成都,重整旗鼓,再振军威,活捉卫瓘,将其千刀成剐,报仇雪恨!”

邓艾听罢,摇了摇头,悲哀地说:“汝争我斗,攻来杀去,得其利者屈指可数。而受其害者却是大批无辜将士与百姓。一些自以为是大受其利而沾沾自喜者,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只得到主人抛给一根骨头之狗而已……”

兵士们闻听邓艾之言,大为惊诧,疑惑地问:“莫非太尉甘愿受此大辱,不欲报仇?”

“我如要报仇,必将会使成都血流成河,又会有数万将士要为此而丧身,给世间再增添无数孤儿寡母。此等残酷之事,我心何忍哉!”邓艾长叹了一声,感慨地说,“我一生经历三朝,目睹官场之昏暗。今日经此巨变,更让我大彻大悟:官场是个大泥沼,一旦陷了进去,就很难自拔,而且越挣扎便陷得越深,直到遭受灭顶之灾;古往今来,有多少智能之士,均未能识破此道,最终为其所吞没。钟会乃其中之一也。官场又是一口大染缸,一旦跳进去。就必然被其污染,先是染黑皮肉,继而染黑五脏六腑与骨髓;从古至今,有多少清白仁义之士,只因在此缸中泡得太久,就变得残酷无情,失去了人性。卫瓘乃其中之一也……”

几天来,邓艾似乎对世上的一切都深为厌倦,缄口不语,闭目不看,对声音也是充耳不闻,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和交流。可是,他虽然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嘴巴、眼睛和耳朵,使它们暂时失去其功能和作用,不再同外界发生关系;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使其停止活动和思维。恰恰相反,当他关闭上口眼耳以后,那一部分的功能和作用仿佛全部转移到了脑子里,使其更加活跃……他像是又退回到了人生的起点上,沿着一生的经历,重新走了一遍,许许多多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当他用如今的目光再去观察自己一生的经历时,不由得感慨万千,发现自己选错了方向走错了路,误入了歧途。当他用眼下的是非标准再去审视那些数不清的往事时,不禁痛心疾首,发觉自己太傻太笨太糊涂,做了很多蠢事!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名利”从中作祟,是步入官场所致。所以,他便从中悟出了“官场是个大泥沼”、“官场是口大染缸”的结论。

邓艾这几日的回忆和思索,那些兵士根本无法得知,更是难以理解。他们犹如听天书似的,弄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也咀嚼不出真正的滋味.只是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瞧着,不知所措地等待着邓艾的命令。

邓艾正说着,不知为什么却突然刹住了话头。他紧闭着嘴巴,凝神细听了片刻,才警觉地说:“如今有一支骑军正从成都方向朝这里奔来!’"

众兵士一怔,屏息敛气,侧耳细听,才察觉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响声,如同细雨落在沙滩上,发出似有若无的声响,无法判断出是否为马蹄声。有人不以为然地说:“大概是风吹竹林之声音,太尉不必介意。”

“不!绝不是风吹竹林之声音!”不知是邓艾征战一生对马蹄声特别敏感,还是他闲置了几日的耳朵一旦重新启用就显得异常灵敏,他坚信不疑地说,“确是有一支骑军正在急驰而来,弟兄们赶快上马,以防不测!”

邓艾的话刚说过不久,远处那隐隐约约的响声就变得清晰起来,而且不断增高加大。凡是当过兵、打过仗的人,均可从那声音中判断出来:确实是有一支数量不小的骑军,正在迅速地向他们靠近。尽管如此,有的兵士仍持乐观的态度,若无其事地说:“太尉莫惊,可能是我陇右将士前来迎接太尉与将军……”

“不!”邓艾猛地提高了声音,坚定地说,“卫瓘貌似柔弱不堪,实则内怀蛇蝎之心。肯定是他发现弟兄们出城来救我父子,特遣人率军前来进行追杀。”

邓艾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支急驰而来的骑军已经逼近了他们,并且点亮了火把,火光中有不少人齐声呐喊:“休要放走了邓艾父子!”

邓艾见状,使尽所有的气力朝陇右兵士喊道:“我父子已伤病缠身,无法行动,难逃此劫。弟兄们赶快上马,趁卫瓘之兵马尚未合拢之际,分头冲出去,各自逃生吧!弟兄们对我父子之深情厚义,只有待到来世再报答!”

这些一向对邓艾之言不敢有丝毫违抗的陇右兵士,此次竞破天荒地没有听从邓艾的话。他们纷纷跨上战马,把邓艾父子围在其中,挥舞着刀枪高声喊道:“誓与邓太尉同生死共患难!”

陇右兵士刚刚摆好阵势,田续就率领着一千精骑赶到,并迅速地把他们包围了起来。双方兵马互相怒目而视,各自紧握刀枪,一场争夺邓艾父子的血战即将爆发。

田续趾高气扬地端坐在战马上,用长枪指着陇右兵士,有恃无恐地说:“我奉卫军司之命,前来取邓艾父子回成都。有胆敢抗拒者,严惩不贷!”

陇右兵士皆识得田续,并知其底细,不愿与他多费口舌,而是再次高喊:“誓与邓太尉同生死共患难!”

田续在陇右之军中为将多年,深知邓艾在兵士心目中的威望和影响,尤其是邓忠的部下,更是对邓艾敬重得如同父母一般。他自知即使磨破口舌,也休想让他们回心转意。于是,他就把长枪一挥,厉声喊道:“弟兄们,立即冲上前去,夺取邓艾父子,回成都向卫军司复命!”

田续率领的这一千精骑。行前曾受到了卫瓘的激励,都意欲立功受赏。他们听到田续之令,便蜂拥而上,奋力冲杀……那四五百名甘愿为邓艾父子献身的陇右兵士,已被逼得没有了退路,只好横下心来,拼死相搏,以求绝处逢生……两支本为一家的兵马,为了争夺邓艾父子,变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刚刚沉寂了不久的旷野上,重又响起了剧烈的喊杀声和刀枪撞击声。迅疾挥动的刀枪,带来了一阵阵骤然而降的血雨;上下翻飞的马蹄,践踏起一股股泥浪;血雨伴着泥浪,不断地洒落在兵士和战马的身上;兵士的惨叫夹杂着战马的哀鸣,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

这场各为其主的战斗持续了约有半个时辰,才逐渐停息下来。四五百名陇右兵士虽拼尽全力进行殊死反抗,但终因实力不如对方,最后全部战死。田续率领的一千精骑,虽在实力上占有优势,但因遭到陇右兵士的拼命抵抗,大部分也已死于混战之中,幸存下来的不过二百余人。道路两旁,数十亩刚刚平整好的稻田,已被践踏得像烂泥塘似的,密密麻麻地布满兵马皮开肉绽的尸体……

这时,一直提枪勒马在一旁观战的田续,才驱马来到那两辆破碎的槛车边,寻找到邓艾父子。当他发现邓艾与邓忠紧紧地抱在一起,纹丝不动地躺在烂泥中,不由得心花怒放,神经质地大声狂笑起来。而后,他割下邓艾和邓忠的首级,带领着幸存下来的骑军,得意洋洋地回成都向卫瓘报功请赏去了!

夜已经深了,大喊大叫、乱砍乱杀了好一阵子的田野上,重又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寒冷的夜风裹挟着冰凉的雨点,在空旷而死寂的野外任意飘洒,一簇簇一丛丛的毛竹,在凄风苦雨之中轻轻地摇曳,发出沙沙沙的响声,好像是那千余名战死的冤魂在不停地啜泣,呻吟,哭诉;许多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仿佛一群黑色的幽灵,在竹丛间游来荡去,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悲哀的嘶鸣,好似在为它们的主人致哀,鸣冤;又好似在一遍遍地问着苍天和大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人为何会如此残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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