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林检察长主持召开新安县检察委员会会议。反贪局长乔克将方启良侵占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财产的所谓事实，作了汇报，在委员们的询问下，乔克又夸大其词地编造一些谎言，特别把方启良殴打张发录的原因，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方启良侵占公司财产的罪名，在新安县检察院检委会上被确定，并将方启良的案子依法提起公诉，案件相关材料移送到新安县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
方启良因为涉嫌侵占集体财产，被新安县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这在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引起不小的反响。陈娟为洗刷丈夫的冤屈，放弃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工作已两个多月，这段时间里她几乎走遍了市区的律师事务所。律师们听完陈娟的哭诉，和前面一样，大都摇头。耳听一个个律师的分析，她的精神支柱快要崩溃，新安县检察院的一些人利用职权在徇私枉法啊！陈娟已暗中观察张发录与乔克最近的接触太频繁，她有一种隐隐约约地预感，他们在交易着什么。贫民百姓的冤屈还有地方诉说吗？她感到为丈夫伸冤的路子太难。这官司真要打下去，也说不清她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陈娟感到迷茫。
大热的天里，陈娟显得非常孤独无奈，在市区的大街上走得筋疲力尽，她恍恍惚惚地看见了张发录的大赤泡眼……，一辆出租汽车喇叭声叫了三下，她才醒悟过来，抬头看时，叫骂她是神经病的出租车从身边呼啸而过，陈娟真是欲哭无泪，咋走错道了。头上虽然冒汗，但感觉身上仍发冷，陈娟有些迷糊，刚刚走到一家旅馆门前就摔倒了。等醒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她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左手上打着吊针，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在病房里守候着。
“我这是怎么了？”陈娟紧张起来。
“你总算醒了过来，把你送到医院之前可把人吓坏了，当时围着看的人好多，都不敢出手相救。医生说你这是精神虚弱，营养不良造成的。”中年男人长舒了一口气。陈娟细一看他，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淡茶色深度近视镜，白白的皮肤，黑黑的头发向右斜背着，是一个特别有气质的男人。“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做人的良知吧，你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还是说说你自己怎么会成这个样子。”中年男人自我介绍，他叫张志辉，是河西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陈娟一听立刻激动地流下泪来，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的情绪才渐渐平稳。她把丈夫的不幸和自己的遭遇慢慢给张志辉律师说了一遍。
“你讲的这些不幸之事，有证据吗？”律师听后虽然愤慨，但问话总是离不开本行。
“为了丈夫，我的屈辱之事暂不说它，但总想老天有替我伸冤的时候。前几天，我找到方启良留在家中的一个笔记本，有记录可证实他支付公司货款钱的事情。但不知道知情人能不能证明。”陈娟说她心里没一点儿底。
“笔记本带来没有？”听了陈娟的述说，张律师眼里闪出了带有希望的亮光，陈娟说怕出门不小心把笔记本丢失，在家里放着。张志辉律师让她在医院好好休息，等她出医院后再说，张志辉律师告别了陈娟。
第二天早上，陈娟已感觉身体没啥大碍，就急急忙忙来医院的收费处结帐，工作人员对她说，昨天你的老公已把钱交了，你不知道？陈娟闹了个大红脸，心里一丝感动，再没说啥就到市客运公司坐班车去了。返回家里已是上午十点多钟，一进门，她什么也没顾就从书柜里取出那个小红笔记本，翻看着丈夫潦草的记录，带给张利73000元，张总的司机90000元，王蓉42000元……，看着这一个个的数据，陈娟突然产生了希望，她赶忙拨通张志辉律师的手机，电话里张律师要她保存好笔记本，等他过来再说，陈娟连声说着感谢的话语挂掉了手机。微妙的希望之光，多多少少给陈娟带来了稍稍地祈盼，这么长时间过去，今天才觉得踏实一些，她面带着一丝笑容走到婆婆休息的屋子。婆婆好长时间看到得都是儿媳的愁眉苦脸，今天忽然变了样，老人挺纳闷的，媳妇今天怎么换了模样？陈娟明白婆婆为啥小心疑惑，便将碰到张志辉律师的事说给了她，老人听后皱褶的眉头也有所舒展。
近三年的时间，齐晓莉一直是张志辉在案件调查取证当中的搭档，好多同事都不知她的家世。出生于书香门第的齐晓莉，祖父是家乡颇有影响的儒家弟子，民国时期为肃州国立师范学校的先生。父亲齐宇轩就读于西北师范大学，文革后在河西某学院任教。上世纪70年代末出生的齐晓莉，天资聪慧，从小学到中学品学兼优。她考入西北政法大学后，就曾立志要做一名当代职业律师。尤其是通过系统的法律知识学习，齐晓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非常明白，律师的存在和发展，是现代社会民主与进步的标志之一。一名职业律师，担负着促进中国司法公平、公正、正义的重任，也担负着建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的历史重托。作为当代中国职业律师，鉴于中国当代司法的现实，职业律师必须以“寻求司法公正”为目标，以“维护社会正义”为宗旨，以担当良好社会制度之“守护人”为责任作为自己的抱负。齐晓莉十分清楚，惟有此，作为一名职业律师，才能取信于民，惟有此，才能立足于民。齐晓莉把它作为了从事职业工作的信条。当然，她的敬业与追求法律精神的执着，在全市是出了名的。到市法律援助中心上班后的第二年，她与张志辉共同办结了几起在全市影响较大的经济合同案件，救活了濒临倒闭的企业，在当地律师界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是她第一次和张志辉来到新安县城陈娟的家里，期盼着张志辉律师的陈娟和她的婆婆非常激动，尤其是方启良的母亲盯着齐晓莉看了一大会，姑娘脸庞丰满秀丽，黑黑的大眼睛秀丽动人，再加上她那披在肩上的黑亮秀发，真像一个上苍降临的天使，方大妈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张律师和她的身上。张志辉看出了老人的心理。“方大妈，我今天和小齐过来，主要是想看一下你儿子留在家里的一些东西，看能不能对他有些帮助，方启良是否有罪，最终要通过法院审判才能确定。”
方妈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不说话了。还是齐晓莉心细，为不影响张律师继续查看材料，她先一步走进了老人的卧室，方妈妈跟着进去。她看着面前聪慧漂亮的姑娘，撇撇嘴又想诉苦，齐晓莉怕惹起老人心酸，主动和她拉起家常，方妈妈的思绪被打乱了。她听着姑娘亲切入耳的话语，忧愁的面孔渐渐有所舒展。“孩子，也不知怎么叫你合适，我就觉得你人长得漂亮，心眼也好，跟你说了这会儿话，大妈心里踏实多了，有张律师和你这样的好人，我也相信共产党的法官不会冤枉我儿子的。”齐晓莉看大妈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又安慰了她几句后准备走出老人的卧室，方妈妈却像找到了拉话的知音，握住齐晓莉的手叨叨着说个不停。
张志辉认真翻看了一阵方启良的笔记本后认为，方启良笔记本上的记载，只能从一个侧面说明他委托哪些人给公司交过货款，关键是这些人能否作证，如果他们不认可，麻烦的事就多了。还得寻找相关的证据来印证。陈娟一听张律师这样说，又惆怅起来。她很清楚，王蓉那些人根本不会认帐的，否则，他们就不可能把事情弄到检察院里。张律师劝陈娟先不要着急，他说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阴谋暂时可能得逞了，但它终究有败露的时刻。听了律师的劝说，陈娟心里又宽松了一些。她给张律师和小齐把泡好的茶水倒上，准备做饭，但没能留住张律师与齐晓莉。陈娟心里过意不去，拿出了一条高档兰州香烟要塞给他，齐晓莉首先过来拦住了陈娟，张律师很客气地说道：“我们既然接受了你的委托，就得依法为你做事，你送烟不就难为我吗？”
“小齐，你把方启良的这本笔记拿好，我们先找一下王蓉，看她怎么说。”齐晓莉点点头，装好方启良的笔记本。
看着眼前的一切，方妈妈很感动。“张律师，你和小齐姑娘都是大好人，不光救了我家儿媳妇，还帮着咱儿子打官司，这分明是上苍派来的天使啊！老婆婆给你作揖了。”
“大妈，现在的社会可不兴这个，主持公道，为老百姓伸张正义是律师的职责所在，你老不要多想。”齐晓莉赶紧扶住了方妈妈。
“好人哪，我老婆子啥都分得明白。”她擦了两把感激的泪水和儿媳妇一同把张律师和齐晓莉送出门。
告别了陈娟婆媳二人，张志辉与齐晓莉直接打的来到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后，直接到公司财务部，齐晓莉上前敲了两下门。“请进！”办公室传出一声女音，齐晓莉轻轻推门进入，张志辉紧随其后。财务经理王蓉忽见进来一男一女两位陌生人，稍感诧异，刚想问话，齐晓莉先开口了：“您好，请问是王蓉经理吗？”王蓉点点头。
“我是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齐晓莉，这位是我们中心的主任张志辉律师。”齐晓莉边介绍边拿出了证件，王蓉看后疑惑地点了一下头，律师来干什么？不过王蓉是经过场面的，她表现很自如地招呼客人坐下，问明了两人的来由。张志辉也不拐弯客气，直接和她说起方启良的事情，齐晓莉掏出笔做好记录准备。面对律师的调查行为，王蓉立刻警觉起来。“你们要做记录吗，请问要我说什么？”
张志辉问道：“方启良你熟悉吧？”
王蓉很随便地答道：“这还用问吗，炒面捏成的熟人。”
齐晓莉差点因王蓉的歇后语笑出声来，这个漂亮的女人很会说话，不过齐晓莉还没有时间品味和仔细观察面前这位迷人的同性，因为她得做好张志辉律师与她的谈话笔录。
“我们援助中心接受方启良亲属的委托，由我和齐晓莉担任他的辩护律师。”张志辉又做了补充说明。
王蓉知道张志辉问啥了。“要我讲什么，直说吧。”
“方启良以前托人给公司带过货款吗？”张志辉问话很有技巧。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王蓉回答也很谨慎。
“我是问有过这样的事情吗？”张志辉仍不放松地追问。
“有过，可过去从来没出过问题。”王蓉回答问题滴水不漏。
“请您看一下方启良的笔记。”张志辉把陈娟提供的笔记递了过去。
“他的笔记要我看什么，还是你们拿好吧。”王蓉表现得不屑一顾。
“这一次为什么会出问题呢？他笔记上每次给熟悉人带款都有这样的记录。”张志辉一语中的，不过王蓉的确不是等闲之辈，她轻轻地一笑：“那你就问他方启良本人好了，钱究竟带给了谁。”
已经再没有问下去的必要，张志辉示意齐晓莉将笔录交给她阅看，王蓉非常细心地看了一遍后说：“我再没什么说的，二位还有指教吗？”
齐晓莉请她在笔录上签名，被王蓉拒绝了，但承认话是她说的。张志辉与齐晓莉告别王蓉后，又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张发录正坐在老板椅上翻看当天的报纸。
“张总您好，我是河西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张志辉，这位是我的助手齐晓莉，接受当事人的委托来贵公司就方启良案件做相关方面的了解，请您配合一下，谢谢。”张志辉很礼貌的做了介绍并说明来意。张发录爱理不理的看了一眼，示意张志辉坐下，企业老板的架势十足，好在他的工作人员端来了茶水。张志辉表示谢意后，马上提出问题。做职业律师的经验告诉他，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办法，否则他就把你支远了。“张总，方启良现在还是公司的员工吗？”
“你这问题提得毫无道理，方启良咋不是本公司的员工？”张发录一副趾高气扬的面孔。
“我问的不合适吗？”张志辉觉得这人太牛气。
“我说话就这样，请大律师海涵。”张发录的口气仍然横。
“不客气，我就喜欢您这样的脾气。”张志辉特别有耐心。
张发录口气肯定的说，方启良不但是公司的员工，过去的好几年里还担任公司销售部的经理，正因为这方面的历练，他才承包了公司在县城的建材经销部，为帮他做好生意，公司从供货到资金周转都给了大力支持，谁知他贪心不足，会侵占公司几十万元资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张发录发出了感叹。
“公司给方启良供货如何结算？”张志辉问。
随着律师的发问，张发录高傲的架子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他对张志辉说按照公司的财务规定，每月发货时必须结清上月的账务。但时下的风气，已不可能做到这样。他说话的口气明显好了一些。张发录还说公司对方启良很可以的，这几年他就是凭着公司发的财。出了这样的事，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张发录说他非常地难堪，有的员工还以为方启良能欠下公司那么多的钱，他张发录肯定得到了好处。
“这样说来，方启良只是拖欠公司的货款，侵占的问题还扯不上吧？”张志辉继续问。
“这个问题吗……可不是我来回答的。”张发录开始警觉了。“张律师，实在对不起，公司有事我要出去，”他下起逐客令。
“谢谢张总，请您看一下刚才的谈话笔录，如果没意见，请签上您的名字。”齐晓莉把谈话笔录递了过去，张发录这会注意了，不过注意的不是刚才的谈话笔录，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齐晓莉，“张律师，你这位助手长得很漂亮，真有艳福啊！”
齐晓莉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张总，请您说话尊重一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交际场合。”
“开个玩笑嘛，小齐同志，长得漂亮就漂亮，我又不会把你咋样。”人横气粗的话音把老板的架势显摆得淋漓尽致，张发录从齐晓莉的手中接过笔，在笔录下页画上自己的名字，仍目不转睛地看着齐晓莉，张发录就是这样的男人。
这样的人张志辉见得太多，没有必要和他理会，只是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他已明显感觉方启良的问题按照职务侵占定性不妥。张志辉认为，方启良没有采用骗取的手段占用公司货款不还的情节，另外方启良目前的身份也有问题，他和公司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承包经营的永兴建材销售部是独立于企业之外的个人承包，还是单位内部的责任承包，现在虽没证据，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作为律师，张志辉觉得有责任把这些事弄明白。从什么地方下手呢，仅凭方启良的那个笔记本说明不了问题，案子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一时还搞不清楚。齐晓莉同意张志辉主任的观点，她也在认真地思考。张发录、王蓉，方启良、陈娟，还有公司的那些工作人员，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他们都在想着什么，或者要想做什么；乔克和他的检察长对这起案子的看法，一系列的问题，都得理清头绪。齐晓莉非常敬佩她的这位顶头上司，他们既是工作上的搭档，又是共同事业上的朋友。和张志辉一快办案三年多时间了，齐晓莉觉得张志辉身上她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和他一起工作心里踏实舒畅，只要张志辉告诉她出门查案，她总会把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无论是搜集案件相关证据，还是记现场笔录，齐晓莉都能够做到一丝不苟，张志辉对此很是赞赏，他发现近一年的时间里，事务中心的好多事情他亲自动手的少了许多，有时免不了夸赞齐晓莉几句，反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就方启良的案子他俩今天做了两个关键人物的调查，收获虽不大，但从张发录支吾不讲实情的表情分析，他手里肯定有不让人知晓的东西，这些也可能只有方启良知道一二，法院开庭前还得和他见上一面。
法庭庭审将要如期进行。做为辩护律师，张志辉带上齐晓莉第一次和方启良在看守所见了面。方启良是被警察带到看守所会客室的，他一头黑发变成了光头，两个月的监所生活，人虽还精神，但过去的潇洒与帅气已不见了，满脸是一副忧伤的表情。方启良知道会面的人是陈娟为他请的律师，他眼神有些兴奋地看着面前这位戴着茶色眼镜，气质高雅的律师点了点头，忽然流露出一脸的冤屈，张志辉示意方启良坐下后，把自己和齐晓莉的身份做了介绍，方启良又站起来点头致谢，张志辉摆摆手开始了对他的询问。方启良将承包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设在县城的水泥销售点的经过向律师做了详细说明。
张志辉问：“你承包县城的水泥销售点后，公司怎么和你结算？”
方启良说：“公司提供水泥，我每月按照批发价结清上月的货款，其他没啥关系。”
“公司现在给你发工资吗？”
“自承包这个销售点后，我赚的是买卖水泥款差价，也就是零售价利润，销售经理的职务早已经辞了，公司咋能给发工资。”方启良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律师的问话，他不知律师为啥这样问。
“你手里有和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吗？”张志辉让方启良放松心态，想好了慢慢说。
“离开公司的前一年签过一次合同，我承包销售点都5年多了，说那个合同还有啥意义？”方启良有些不明白律师问话的意思。
“我是想验证一下你的身份，知道吗？”张志辉又给方启良说明了一下，方启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几天好好想一想，法院就要开庭审判你的案子，没想起的事你还可在法庭上说。”张志辉提醒了一下方启良，与齐晓莉一同离开了看守所。
“张主任，从今天方启良谈的情况，您认为他与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存在劳动关系吗？”齐晓莉明明已有自己的判断，但还是很虚心，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观点。
张志辉笑着说：“你还不明白吗？”
齐晓莉脸颊红了，她知道张志辉已看破了她问话的用意。“人家虚心向您学习不成吗，您经常和嫂子这样说话？”
张志辉知道齐晓莉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随之哈哈大笑起来……。三天后，方启良的案子就要开庭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