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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黄河决堤

所谓离卦,是指如果生日中“年”的天干属于乙、丁、己、辛、癸之一,生日中“月”的天干属于甲、丙、戊、庚、壬之一,生日中“日”的天干属于乙、丁、己、辛、癸之一的,那么生日便属于离。而离卦体质之人或离火体质之人,简称为离人。

陆离的名字便由此得来。

然而,就在他十岁那年,硫县茹日村连日暴雨不断,终致黄河决堤,陆离痛失双亲,成了真正的离人。

“敬哉离人,临路凄然。款襟或辽,音问其先!”

年幼的陆离永远忘不了那个深夜,汹涌的洪水突然涌进屋里,一家三口来不及逃跑,只得爬到房顶,眼见大水越涨越高,三人攀着烟囱,父亲将母亲举在肩上,母亲将陆离举在肩上,就这样站着,大水淹过了父亲的头,又淹过母亲的头,直淹至陆离的脖子,终于不再上涨。

陆离站在父母的肩上,坚持了四个时辰,终于得救了。

乡亲们将陆离的父母草草的埋葬了,茹日村整个村落都遭到了洪灾,大家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安葬死者。

父母下葬的时候,陆离就那样呆呆的坐着,脑袋里一片空白,私塾先生不是说,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么?为什么却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父母简陋的坟墓,陆离始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隔了好久,他才意识到:父母已经不在了,自己成了一个孤儿,眼泪这才慢慢从脸颊旁流了下来。

就这样,陆离开始了流浪生涯,因为家里的东西已经被洪水淹没了,田地也被洪水摧毁了,茹日村再没有什么可供生活的。其他的村民虽然可怜他,但这次洪灾不是只淹了陆离一家,大部分村民自己也已经成了灾民,不得不离开村庄逃难,因此也没有多余的能力来帮助他。

这一路走来,陆离才发现,不仅茹日村,硫县一大半的村落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洪灾,尤其是隔壁青杠村,比茹日村更加凄惨,全村有半数家庭全部毙命,另一半家庭也几乎全部残缺不全,举目望去一片汪洋,房屋倒塌不计其数,良田尽成泽国,水上漂浮着腐朽的衣物、家具,以及人和牛羊的尸体,惨不忍睹。

沿途经常看见成百上千的人离开家乡四处逃散,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寻找各自的安生之地。

十岁的陆离做了一个弹弓,一路上打鸟、捉鱼,吃了上顿没下顿,但终于活了下来。

这日陆离已经饿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昏眼花,始终没有找到吃的,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颗桉棂树上忽然飞来一只芦花鸟,陆离喜不自禁,连忙取出一颗石子,拉满弹弓,瞄准芦花鸟,朝着目标射去。

陆离的父亲原是茹日村有名的猎手,这打鸟的功夫本是他的拿手本事,陆离子承父业,年纪虽幼,倒也学到了父亲的三层本领。这打鸟的诀窍有三,一是精准,二是有力,三是弹弓和石子。陆离的父亲向来都是用铁弹来打鸟的,陆离无法找到铁弹,只得用石子代替。石子大了,弹出去速度不够,易被猎物逃脱,石子小了,又恐力道不够,打不死猎物,这些石子都是陆离一路上用心收集的,重量和大小都经过精心挑选,他的口袋里除了母亲留给他的一枚续命铜钱,全都是打鸟用的石子。

只听“嗖”的一声,芦花鸟应声落地,陆离喜道:“有了。”忙朝着桉棂树跑去,果见芦花鸟跌落在地上,陆离见这只鸟颇为肥大,喜不自禁,连忙将芦花鸟开膛破肚,拔去鸟毛,便找了些干柴生火开始烧烤。

渐渐的,芦花鸟将要烤熟了,陆离正准备饱餐一顿,忽听见附近有几个人走来,当先一个人叫道:“好香啊!是什么东西?”

那几人走近一看,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在烤鸟吃,不由分说,上前一把将芦花鸟抢过。

陆离大急,喝道:“你们干什么?这只鸟是我打的!”说着上前便要去夺回,却被那几个大人一脚将他踢开。

陆离年纪幼小,又兼饿了一整天,有气无力,如何是几个成年人的对手,只道:“你们干嘛抢我的东西!”

“抢了又怎样?”那几个大人不再理会,拿起那只半生不熟的芦花鸟便开始分食起来。

这年头黄河中游一带民不聊生,这些人哪里还顾及什么道义!

那只芦花鸟虽然肥大,但也禁不起几个成年人一起吃,那几人将芦花鸟尽数吃光,最后只剩下一堆骨头,“呃,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一顿饭了。”一个人摸摸肚子,笑了起来。

陆离看着几个人酒足饭饱的模样,忍不住哭了起来。

几个抢食的大人吃饱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其中一个人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肉来,扔给陆离,道:“小鬼头,吃吧!”

陆离一怔,道:“你们既然有肉吃,为什么还要抢我的鸟?”

那人哈哈大笑,道:“笑话,有鸟肉吃,谁还吃米肉?”

陆离一阵狐疑,问道:“什么是米肉?”

“米肉都不知道?人是吃米的,米肉,就是人肉!”

陆离感到一阵呕吐,立刻就要将手中的肉扔掉。

那人笑道:“扔吧!饿死了活该!”说着几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离拿着手上的米肉,只觉自己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心里默默念道:不,我不能吃人肉,我不能!

忽然间,陆离想起了家乡,想起了爸爸妈妈,家里虽然不富裕,但自己是父母的掌上宝,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一点苦,挨过一天饿,可是无情的洪水啊!你毁了我的家园。

一想到父母,陆离叹了一口气:爸爸妈妈,孩儿要下来陪你们了。但一想到洪水,陆离便回想起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是爸爸妈妈用身体托起自己,用生命托起自己,自己才侥幸活了下来。

不,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辜负了爸爸妈妈的一片苦心,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我要活下去!

想到这里,陆离闭上眼睛,狠狠地朝着“米肉”咬了下去。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令他几欲作呕,陆离狠下心肠,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就这样陆离朝着不知名的方向颠沛流离,有时候有饭吃,有时候没饭吃,没饭吃的时候,草根、树皮,什么都拿来填饱肚皮,甚至连观音土也吃过。打到的猎物还是经常被他人抢夺,有时候为了争夺食物,甚至还挨了打。

过了大半年,陆离来到了蒲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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