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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安京风云(2)

韩国公府内,一间宾客房中,邹衍与苏万畅谈甚欢,苏万与邹衍盘亘多日,已经成了知心的朋友,苏万对邹衍的才学所倾倒,更为邹衍年纪轻轻,竟有着对算学玄学非常高深的造诣而诚心的赞叹。邹衍也为了初出茅庐,得遇苏万这样的知音而感到高兴。

从苏万那里邹衍明白了很多从来没听说过的官场之事,毕竟邹衍天资聪颖,往往听弦音而知雅意,很快就对目前的各处官场现状了如指掌。苏万也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兄弟的过往讲给邹衍听。

苏万也衷心的邀请邹衍到流云城一游。

这时候邹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心道如果从师兄这里走了,就等于违背了师傅的意思。所以邹衍沉吟良久,并没有答应苏万的邀请。

此时苏万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心说大哥应该也快到安京了吧,紧皱眉头低头沉思。

邹衍看苏万此种表情,不知其中原委,认为是自己落了苏万的面子,引的苏万心中不快,随即帮苏万倒了一杯茶双手敬上,苏万不好意思的接过一口喝干,大笑两声释尽尴尬。

是夜两人抵足而眠,有说不尽的话题。

翌日,慕容古早早的来到朝房,他往往是最早到场的人,其实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大部分大臣来到朝房都会给慕容古见礼,道声辛苦!其实这声辛苦挺具有讽刺意味的!

慕容古当下正得宠,也乐得跟大家一团和气,渐渐的也有不少人站到他这边来,科举新上来的年轻官员,也以投入慕容门下而感到光荣。

相比之下靖王杨玉这边站队的人越来越少了。

可是杨玉从来没有跟慕容古计较过什么,表面上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慕容古心里也明白,这靖王是皇叔,人家虽然目前手中无兵无权,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后见了杨玉也得恭敬的叫一声皇叔。慕容古是个聪明人,跟人家杨姓的皇族过不去没什么好处。这慕容古平时去了朝房喜欢自己烧水泡茶,久而久之跟他亲近的人都给他起外号叫他‘茶水古’。

慕容古对这个外号并不反感,有事没事总忘不了给杨玉亲自倒茶。

杨玉仿佛也挺受用这份尊重,经常在话里有意无意的捧一捧韩国公。

这慕容古仿佛也挺受用这份抬举,从倒茶发展到经常把下面送上来的一些好吃食,送到靖王府上一份。

这食盒去的时候装的是吃食,回来的时候装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候朝房外面慢慢的走进来一个身躯肥胖身着蟒袍的大汉。

瞧这大汉皮肤黝黑,一双大手握着一本发黄的旧书,一屁股坐在慕容古的旁边,端起一个空茶杯,往慕容古面前一伸,慕容古很乖巧的帮他倒上茶水。

“呦……国舅爷您来了。”还没等慕容古开口,刑部尚书冯友德就凑了上来,看那国舅鼻子里哼了一下算是答应,看也没看冯友德一眼,接着打开手中发黄的书卷凑着灯明看了起来。慕容古很小意的挑了挑灯芯,看那国舅,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本来热闹的朝堂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这位国舅爷是景仁太后的亲弟弟,名叫萧天远,他的名字是最不经常被官员直接称呼的,官员还是比较习惯称其为国舅爷或者那位,哪位?那位,就是那位!

因为这萧光远掌管的可是按察司衙门,这个按察司就是监察百官的,是专门拿官员开刀的地方。因为现在皇后垂帘听政,换句话说现在如果皇后说干死谁,这位国舅随便给你安个什么罪名,就能弄你个抄家或者流放三千里再或者直接给你咔嚓了。

这样的人在百官的眼中就是阎王爷,可不是人人都怕他,那还有谁不怕他?杨玉呗。说来也奇怪,别人谁也不敢随便跟这位国舅爷开玩笑,这杨玉偏偏就跟他对脾气。这时候你看杨玉蹑手蹑脚的走到国舅的背后,定了定神,伸手就把萧天远手里的书夺过来,看了看书名,大声一字一顿的念着,声调甚是猥琐:“卿、若、以、心、许、我,我、定、不、负、君、心,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杨玉这一嗓子念完,朝房炸膛了,萧天远站起来,他那肥硕的身躯在这一刻变得仿佛无比的灵活了,一把扯住杨玉的腰带扣,就要去夺书。

杨玉一脸坏笑说道:“国舅爷,您老好兴致,这本《胭脂女儿心》,您也能拿到朝房来看,还看的津津有味。您就不怕你老太太倒练金钟罩——腰疼啊!”

萧天远也不甘示弱:“你好小子,你敢抢我的书,你要是再不给我,我就把你在十三舫里的事情都给你抖出来!”

这下子朝堂更炸锅了,大家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皇叔您在十三坊什么事啊?”这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成何体统!”百官纷纷跪下行礼,刑部尚书朝着萧天远使劲的撇嘴。“冯友德你的嘴都快到上脑袋后边去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时候杨玉扯着萧天远回过头来偷看了一眼来人,仿佛吓了一哆嗦。

这时候景仁太后已经移步走进了朝房,杨玉和萧天远正纠缠在一起。萧天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整理了一下刚才凌乱的朝服跪下行礼:“叩见太后!臣有伤体统!”这时候杨玉也行过了礼,大家都忍不住想笑但是又不敢笑,也都不敢抬头。

太后看了一眼慕容古说:“你们两个一个皇叔一个国舅竟然在朝房公然动起手来,成何体统,所为何事?”这时候慕容古见机的把那本掉在地上的《胭脂女儿心》往桌子下面踢了踢,说道:“是国舅说身上搔痒,让皇叔帮助挠挠!”大家心里一哆嗦,纷纷暗想——绝!妙!妙哉!皇后大概听出来什么了,笑了笑!压了压火气慢慢的说:“好个挠挠!”说完转身离开朝房。

皇后近侍小顺子见机地向各位大臣小声说:“各位都起来吧,太后移驾了。”然后装模作样的大声宣道:“太后说好个挠挠……”说完慌忙把朝房的门关上,跟上太后銮驾,奔宣德殿去了。

这时候吏部尚书带头站了起来说:“这小顺子真会做人!”

国舅、皇叔、韩国公带领百官陆续走进宣德殿早朝。

等候在定阳门外的苏万一行人,焦急的等待着。这时候天已经渐渐的亮了,定阳门打开了,莫京生,带着两个太监宣旨。皇上有旨:“宣流云城使者苏万觐见!”后面的几百人高兴的叫了起来。

见莫京生转身要走,苏万很见机的轻轻的扯了一下莫京生的衣袖,苏万很巧妙的挡住了周围侍卫的视线,莫京生的手猛的往下一沉,手中就多了一块温润的五十两重的金元宝。

莫京生心里一高兴,心道:热的,分量还不轻!这是苏万想的周到,早上气温低,金银入手太凉,于是苏万在怀里先把元宝捂热了。

莫京生本来以为是银子,低头一看黄灿灿的一大块金子,心里真是高兴,朝着苏万一点头,慢慢的领着苏万往宣德殿走了过去。

路上莫京生用很体谅人的语气和颜悦色的问苏万:“您可有官职?”苏万也很恭谨的答道:“回莫总管的话,我是景元十六年的榜眼七品编修,景元二十三年景元帝钦点的正三品翰林学士。”莫京生一股机灵劲上来,咂摸一下嘴说:“哎呦……没想到您还是一位三品大元,我想起来了,您是那位曾经出使过北陆的苏翰林。

说起来我们真有缘啊,我是景元十六年进的宫,景元二十四年我正在伺候先帝,我记得您。在京里不常见您啊!”这时候莫京生看了一眼苏万的衣服,是前朝的三品翰林的官服,苏万把管帽托在手中正要往上戴,莫京生心里一惊,心道险些怠慢了,刚才天黑没清楚。

莫京生心里清楚,他当总管太监时间短,很多在外的前朝大员都没见过,难免疏漏。

不过这莫京生能做总管太监自有一套他的本事。说话间莫京生,放慢了脚步的频率,把步调渐渐与苏万调和一致,脸上的笑脸也越来越灿烂了。

回莫公公的话:“流云城大宗主岳海客在先帝驾崩之前上了折子,为表忠心要请一名朝廷大员参与流云城政事,因为我祖辈就是流云人士就遵先帝诏,去做了流云城的宣诏使,每年都有铭志(表忠心)折子送过来,先帝驾崩后我一直在流云城做客卿,当今圣上又没宣招,大家可能都不记得我了。”

莫京生一听,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心里有了计较,很机灵的连忙说:“苏大人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生子就行了,咱们都是同一年为朝廷效命的,说来还是同年呢。想必殿上的规矩您都懂吧,改朝换代,前朝的朝服都换了一茬了,我马上着织造府给您立马倒腾一套三品翰林的官服。”说完给身旁的一个小太监一摆手。

苏万一听赶忙道谢:“正想央求莫总管帮这个大忙。”说话间一个小太监往旁边传了莫京生的话,只见宫墙旁边的小太监一个接一个传话,真真像了那连珠的鞭炮。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套崭新的三品官服,便由小太监一个人接一个人的传了过来。

莫京生领着苏万到了朝房更衣处。

莫京生麻利的帮苏万换了朝服,领着苏万往玄德殿上去了。

苏万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进了宣德殿,早有认得苏万的同年向苏万暗暗点头,这朝堂上的规矩,花样可多了,得看你会不会瞧眼色,有的人冲你点头,你要是点头回礼,这就是不懂事。你装看不见,往自己队伍里一站,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苏万高声唱道:“臣,翰林院三品宣诏使苏万,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候天和小皇帝看了苏万一眼说:“你长得不错,起来吧!”莫京生看了一眼垂帘后面,太后的右手一动随即高声宣道:“皇上有旨,你长得不错,起来吧!”

随后苏万把来意据实禀告,小皇帝早就听太后嘱咐好了,说了一声:“准了。”这时候莫京生看见天后左手一动,便凑上前去,太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莫京生高声宣道:“太后有旨苏万这套天和朝服衣服不错,足以看出你心系朝廷,至于和亲及封号一事听听大臣们怎么说!”

这时候慕容古站了出来:“臣以为,和亲兹事体大,当由皇上决定!”太后听到慕容古这样说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样既不凸显太后独霸朝政的形势,又能对她的儿子皇帝有个尊重,还不用担心这烫手的山药烫到其他幕僚。

其实这就是把皮球又踢回来了,苏万心里也不禁佩服,封号的事只字不提,说话滴水不漏,果然是玩政治的老油条。

这时候苏万退后几步跟随着慕容古的步伐,站在慕容古的后边,很快慕容古身旁的同僚纷纷点头致意。很明显对于苏万的站队,慕容古是非常满意的,太后也禁不住暗挑大拇指。这几步看似轻描淡写,其实等同在朝堂之上公然表示流云城的政治态度是倾向于后党的。

这一刻大臣中叹气的叹气,摇头的摇头,柳千叶更是嗤之以鼻,这一切苏万都默默的看在了眼中。这时候杨玉站了出来说道:“臣以为,流云城与北陆和亲是一件好事,这样可以使得雄关更加稳固。但是和亲出入关口一事当有所限制,使团的人数不能太多,不得私自夹带违禁品。北陆回礼的使团必须严遵我朝法令,在我朝严密监督下行事,若寻衅滋事必须按照我朝律法予以严惩,这样既能使我朝不失体面,又能震慑蛮夷。”

杨玉此话一出,苏万心中一声赞叹,看来这靖王不是个糊涂王爷。这几句话把流云城的干系推的一干二净,既不怕出关受阻,又不怕蛮夷生事。即便细节上有什么问题,流云城也能全身而退。

皇后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看来流云城朋友不少。

此时慕容古也出班奏道:“皇叔所言极是。”

一向在朝堂上不怎么说话的萧天远也出班奏道:“臣以为,皇叔所言极是。”

莫京生轻声问杨权:“皇上等您下旨呢?”这时候杨权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大臣说:“哎呀,准了!准了!”

这时候太后向莫京生一挥手,递过一张拟好的诏书,莫京生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流云城大宗主岳海客喜得贵子,朕念护国公之忠心,特加封岳千山,云骑校尉领破云铁骑千骑,一等子爵食六百石。着,三品翰林苏万为和硕特使,出使北陆乌仁部,以资通好,赐和亲玉如意一对,绸缎千匹。特赐,雄关通关文牒,加盖天子印、骠骑将军印。着令沿途各州县军政官员开放驿站,对于回礼蛮族使团严密监督,如有违我大烜律者严惩不贷。钦此!”

此道圣旨一下,引来百官的纷纷议论,一个刚出生的娃娃就得了云骑校尉、一等子爵,军中有多少战功赫赫的老兵丁都没混上个一官半职,这样的封赏太让人嫉妒了。

不过光嫉妒没有办法,毕竟朝廷还要依仗人家流云城。苏万高声唱诺:“臣先带城主岳海客谢主隆恩。”太后仔细观瞧,这苏万的礼节倒是周全。

莫京生轻轻对杨权小皇帝说:“皇上那苏万谢恩了!”这时候小皇帝打了一个哈欠说:“让他平身吧,没事了吧,都散了吧!”苏万很见机的高声唱道:“谢皇上!”

这时候跟随莫京生的小太监已经跑出宫门,给流云城的使团报了喜:“苏大人的请求皇上和太后都准了,不日将会有皇使赴流云城宣旨!”使团里一片欢天喜地,有见惯官场的给小太监使了喜钱。

小太监欢天喜地的回宫去了。此时天已大亮,但是天际的尽头,几团滚滚乌云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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