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行了,别发牢骚了,横竖这丫头是送去作祭品的,把她扔进那个墓室,也就没咱们的事了,从宋朝一直到现在,一年一个,你说,龙家到底往哪里送了多少活祭品了?”又是那个管家的声音:“这谁能数的清啊,反正是年年都得送,您看,今年就耽误了几天,死了多少人了,还有那块玉佩,好几百年前死人带的东西,这就出现在咱们家了,这得多邪门儿啊。”“斯——你这么一说,老子后颈都在冒凉风。”玉佩?少女这才发觉自己手中握着的东西。原来,自己被龙家给骗了!这群伤天害理的混账!
只可惜,她头上的伤口流血越来越多,少女浑身冰冷,手脚慢慢无力,都要握不住那块玉佩了。奶奶,奶奶……管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爷现在应该拿到那个老太婆手里的玉了吧,之前就说,等拿到东西,就送那老不死的上西天,好让他们一家团聚啊,哈哈!”濒死的少女在黑暗中蓦地睁大眼。奶奶……龙家,龙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们!
少女的眼睛无力的阖上,但她的手一直紧紧握着那块玉佩。最后一眼,她仿佛看到那块玉佩在黑暗中发着莹莹白光。一直握紧的手悄然松开,似乎是临死之前收到了什么讯息一般。老天有眼……
路面越来越崎岖,接近未时,马车终于穿过片片森林,层层灌木,沿着唯一的一条崎岖小路来到了传说中埋葬着死后化作怨灵的七少爷墓地。管家和另一个龙家的长老跳下车,急忙推开棺材。“长老,这丫头死了!”管家惊恐的大叫。天哪,平息怨灵的怨气,必须要用活祭,这,这人死了,这可如何是好?长老也下了一跳,沉吟了一阵,咬牙道:“不管了,把她丢进去,咱们赶紧走!”“这,这能行吗?”管家还是犹豫不决。“行了,反正人我们送来了,就算以后再闹鬼又怎样,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丫头送进去时是死是活,关咱们什么事。”
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拖起少女的尸体,将她拖进墓室,沿着石门后的台阶向下走,进入了墓室,两人却一步也不敢往前走了。抬起少女将她扔进墓室,两人转身就跑,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但他们都没注意到,在将少女抬出棺材的时候,她手里的玉佩滑落了,正好掉在棺材上沾有血迹的地方。白色的玉佩沾染了红色的血,说不出的凄冷诡异。两人出来以后,将棺材也扔到地上,正准备离开时,管家发现了那枚玉佩。他起初吓了一跳,但是,一时恶向胆边生,要知道这块玉佩也是难得的珍品,更是古董,能买不少钱呢。
他看了一眼长老,见他完全没有注意这边,悄悄将这块玉佩捡起来塞进怀里,转身朝马车跑去。即使两人用了最快的速度,但当他们赶回龙府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两人胆战心惊,却不料,一晚上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管家放下心来,原来也不是非要活人做祭品不可啊。想起那块玉佩,又发了愁。他昨天已经将玉佩上的血迹擦洗干净,玉佩此刻晶莹透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可是,该去哪里卖呢?杭州最大的玉器行就是简宁斋,而简宁斋正是龙家名下的。对了!管家眼睛一亮,竟把汇远斋给忘了。
汇远斋,简宁斋的头号对头,南城赵家名下的铺子,赵家跟龙家又向来不对盘,正好处理了这块玉佩,又坑赵家一笔。打定主意,管家从外面找了个托,让那人带着玉佩去汇远斋典当,得了一车的大洋,悄悄从后门拉回了自己的私库。而此刻,龙清河正在发脾气,因为从那老太太家里找回来的玉器,没有一件是值钱的古董,最好的也只是清朝时期的小件玉雕,大多都是素活(注:素活是指玉器里光面琢磨不带纹饰的戒指、耳环、手镯等东西。)那老太太在昨天就已经处理掉了,被车子拖着拉到山里埋了。
转眼,已是六月二十五日,那姑娘的头七,也就是俗话说的“还魂夜”。这天夜里,管家做了一个梦,很长的噩梦。梦里,他看到了那个姑娘,满脸是血的追着他,口里还叫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惊恐的拔腿就跑,一转眼,那姑娘忽然不见了。但接下来,无数穿着新娘喜服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他不认识这些人,但他莫名的知道,这是龙家这么多年以来用来做活祭的无辜少女,她们带着深深的怨气,一个接一个的向他靠拢过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凄厉的声音仿佛魔音穿脑,管家只能跌落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脑袋。忽然身边一片诡异的安静。
他抬起头来,发现周围的女鬼都不见了,自己也不是在龙府,身边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看不清四周。朗朗的书声传来,是一个极为清朗,还带点稚嫩的少年的声音:“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去,管家面前是一处极为华丽的古代庭院。一片海棠园中,那少年的声音还在不疾不徐的念着:“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管家不由得循声而去,眼前是一个身着月白锦衣的少年,那少年玉面朱唇,长身玉立,手拿书卷,漫步在海棠林中,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管家的视线落到少年腰间不断晃动的玉佩上,忽然不受控制的大叫起来“啊啊啊——”最后,眼前出现的,还是那块玉佩,染上了少女鲜血的玉佩。
管家惊叫着醒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围是熟悉的摆设,才发觉是梦,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头上身上全是汗水,不由得伸手来擦了一下额头。这一动,顿时感觉右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圆形的,凹凸不平,触手升温。难道……管家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那么巧的,可偏偏,事与愿违。他伸出手来,手心中的确是那一块玉佩!和田白玉螭龙璧佩!更可怕的是,上面还有鲜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