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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姜夔

姜夔(1155?—1221),字尧章,别号白石道人,又号石帚。饶州鄱阳(今江西鄱阳县)人。终生未仕,转徙江湖。工诗词、精音乐、善书法。有《白石道人歌曲》、《白石道人诗集》、《诗说》、《绛帖平》、《续书谱》和琴曲《古怨》。词风清空峭拔。

点绛唇

丁未冬,过吴松①作

燕雁②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③黄昏雨。

第四桥④边,拟共天随⑤住。今何许⑥?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

【释】①吴松:今江苏省吴江县。②燕雁:燕地的大雁。③商略:商量。④第四桥:即甘泉桥。因其泉号称天下第四,故名。⑤天随:天随子,唐代诗人陆龟蒙的号。他隐居在吴江,时称江湖散人。⑥今何许:今天怎么样。意谓是否今日去寻天随子。何许,怎么样。

鹧鸪天

元夕①有所梦

肥水②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③。梦中未比丹青④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⑤,两处沉吟各自知。

【释】①元夕:旧历正月十五元宵之夜。②肥水:即淝水。姜夔所恋女子在合肥,肥水之滨。③种相思:留下相思之情,谓当初不该动情,动情后不该分别。④丹青:此处指画像。⑤红莲夜:指元夕。红莲,指花灯。

鹧鸪天

十六①夜出

辇路②珠帘两行垂,千枝银烛舞僛僛③。东风历历红楼下,谁识三生杜牧之④。

欢正好,夜何其⑤。明朝春过小桃枝。鼓声渐远游人散,惆怅归来有月知。

【释】①十六:正月十六。②辇路:天子车驾所经的道路。③僛僛(qīqī):原意为醉态起舞,倚斜不稳。此处形容摇摇曳曳的烛火。④杜牧之:唐代诗人杜牧。⑤夜何其:良夜美好。《诗经》:“良夜何其。”

鹧鸪天

正月十一日观灯

巷陌风光纵赏时,笼纱①未出马先嘶。白头居士无呵殿②,只有乘肩小女随。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沙河塘③上春寒浅,看了游人缓缓归。

【释】①笼纱:灯笼,又称纱笼。②白头居士:作者自指。呵殿:前呵后殿,指身边随从。③沙河塘:地名,在钱塘(今浙江杭州)南五里。

踏莎行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①。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②。

【释】①燕燕、莺莺:此处指代作者所爱恋的两位歌女。华胥:梦。②冷千山:月光使千山万壑蒙上寒意。冥冥归去无人管:指来梦中与作者相会后,女子的离魂归去,无人看管和照顾。

忆王孙

鄱阳彭氏小楼作

冷红①叶叶下塘秋,长与行云共一舟。零落江南不自由。两绸缪②,料得吟鸾③夜夜愁。

【释】①冷红:秋天的红叶。②绸缪:缠绵。③吟鸾:此处指爱恋的合肥女子。

念奴娇

吴兴荷花

闹红一舸①,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②人未到,水佩风裳③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④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

日暮,青盖亭亭⑤,情人不见,争忍凌波⑥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⑦多少,几回沙际归路。

【释】①舸:原指大船,亦泛指船。②三十六陂:言水塘极多,宋人诗词常用三十六陂字样,虚指而非实地。③水佩风裳:李贺《苏小小墓》诗:“风为裳,水为佩。”一说水佩与风裳分别指荷花与荷叶。④菰蒲:生于陂塘间的水草。⑤青盖:荷叶。⑥凌波:形容女子步态轻盈,这里比喻荷花轻盈欲去的姿态。⑦田田:叶浮水上貌。古乐府:“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扬州慢①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②。过春风十里③,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④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⑤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⑦。念桥边红药⑧,年年知为谁生?

【释】①姜夔自度曲。②淮左名都:淮南东路的著名都会城市。竹西:代指扬州。少驻:短暂停留。初程:路途第一程。③春风十里:指扬州昔日繁华的街道,化用杜牧“春风十里扬州路”。④胡马窥江:指金兵南侵到扬州。⑤杜郎:杜牧。⑥豆蔻词:指杜牧的《赠别》诗。工:工巧。青楼梦:杜牧《遣怀》:“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⑦二十四桥:相传扬州唐时有桥二十四座。此处化用杜牧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⑧红药:红芍药。

暗香①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②,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③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④。

江国⑤,正寂寂,叹寄与路遥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⑦。长记曾携手处,千树⑧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释】①暗香:与下一首《疏影》均为作者自创的咏梅词曲。②玉人:美人。指作者爱恋的合肥歌女。③何逊:南朝诗人,此作者自比。④瑶席:宴席美称。⑤江国:江南水乡。⑥寄与路遥:所思人远,难以将梅花寄去。⑦翠尊:翠色酒杯。易泣:流泪伤怀。红萼:红梅花。耿:诚挚不忘的意思。⑧千树:指梅林。

疏影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①。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②。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③。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④。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⑤。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⑥。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⑦。

【释】①苔枝缀玉:范成大《梅谱》说绍兴、吴兴一带的古梅“苔须垂于枝间,或长数寸,风至,绿丝飘飘可玩”。“有翠禽”二句:《龙城录》载,隋代赵师侠游罗浮山,夜梦与一素妆女子共饮,女子芳香袭人。又有一绿衣童子,歌舞助兴。赵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株大梅树下,树上有翠鸟欢鸣。②“无言”句:杜甫《佳人》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③昭君六句:用王昭君远嫁匈奴典故。杜甫《咏怀古迹》:“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④“犹记”三句:用落梅粘在寿阳公主额上,成为梅花妆的典故。那人:指寿阳公主。蛾绿:女子美丽的眉毛。⑤盈盈:仪态美好的女子,此指梅花。金屋:汉武帝幼时对姑母说:“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⑥玉龙哀曲:马融《长笛赋》:“龙鸣水中不见己,截竹吹之声相似。”玉龙,即玉笛。李白《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诗:“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哀曲,指笛曲《梅花落》。⑦恁时:那时,指梅花落时。横幅:此指梅花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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