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一声娇喝，全力运剑。长剑在空中连画了三个螺旋，迎面的强风在螺旋中被引偏，从身边滑过。伊芙回头看去，只见艾娜将那块闪着青光的玉佩放在了水面上，水面豁地裂开了一个大洞，出现了一个绿色的通道。水依然在流动，就好像完全没有那个洞。
“快进来。”艾娜当先跳入那个洞。
蓝光再闪，劲风卷动，可水面的洞口已在伊芙的身后关闭，只激起了漫天的水雾。
水雾缓缓散去，黑色铠甲的武士站在江边。闪着蓝色幽光的长剑就斜插在江水中。
过了一阵，武士收回了长剑，轻轻自语道：“原来是水灵遁通道。”已落半山的夕阳斜斜地照在他铁一般毫无表情的脸上，显出血一样的光芒。黑甲武士猛地抬头，望向了东方。
“月亮，应该就要升起了吧。”
三、水中灵幻境
在看到不断临近的水面时，雷斯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虽然说以前在小镜湖也曾掉到湖里，但毕竟那时可以运气屏息，走出水面。可现在，全身都被捆作一团，根本动都动不得，却还如何能走？然而虽然好像已经进入了水中，可却半天都没有感觉到身体被水沾湿的那种感觉。耳边只听得小人鱼娇笑的声音。
“笨家伙，没事的，你睁开眼睛吧。”
雷斯特用力地摇头，道：“你又想骗我。”话一出口，雷斯特不禁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在水中还能张口，而没有被水灌进嘴里的那种难受的感觉？
人鱼娇笑道：“你不看可是你的损失，这样的景象可不是一般能看得见的。”
雷斯特再次摇头，可是毕竟禁不住心中的好奇，没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这一睁开眼睛，可就再也合不上了。
各种各样的鱼儿在身边悠闲地游过，有的五彩斑斓，似千锦织缎；有的青鳞碧尾，如上品玉雕。探头探脑的乌龟在水中谨慎地滑行，成群成对的小螃蟹在江底中吐着气泡。舞动的水藻不时从眼前飘过，就好像一条条飘带，装点着这水中胜景。而自己就好像在一个碧蓝色的水晶中滑行，虽然看得到鱼儿在身边游过，水波在身边泛起，可是竟然没有一点感觉。雷斯特惊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人鱼大概看到了雷斯特的傻样，不禁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芽”
雷斯特用力地甩了甩脑袋，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好像一点也没有接触到水的感觉。可现在明明是在水里啊。”
小人鱼格格地笑，道：“你当然不会感觉到水，因为你是在我娘设下的碧水灵遁通道中。”
雷斯特奇道：“碧水灵遁通道？那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一条特别的空间通道嘛。你真笨。”
大概是眼前的景象太新奇了，雷斯特一点也没介意小人鱼说他笨。
“嗯，可怎么会这样呢？”
“你所在的地方其实和这个水世界并不是一个空间。你感觉不到鱼和水，鱼儿们也感觉不到你。这是我娘专门为客人准备的特别通道。”
雷斯特摇头，道：“我真不敢相信。”
“什么嘛，”小人鱼噘起了嘴，“不信你来摸摸看。”
小人鱼手指在雷斯特身上的水链一点，水链立时收缩，化作了小人鱼腕上的一条水环。
雷斯特舒了舒有点发麻的臂膀，伸出手指去拦一条从身边游过的小青鱼。然而，就好像根本没有雷斯特的手，青鱼从雷斯特的手中央一穿而过。
“咦，居然是真的。你娘真了不起。”
“那当然，我娘可是我们人鱼族里最崇高的水灵圣女呢。这样的魔法，整个人鱼族也只有我娘才会。”小人鱼的声音充满自豪。
雷斯特点头，忽地道：“你娘那么了不起，怎么你还是好像只会耍赖皮。”
小人鱼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得不对吗？想想刚才我就生气，你竟然趁人说话的时候出招。”
小人鱼哼了一声，道：“谁让你自己不小心。”
“那是我看你一个小姑娘，不想和你一般计较。”
小人鱼做了个打死我也不信的神情，道：“呸，你别吹了，谁信。”
雷斯特不禁怒道：“快点放我回去，不然......”
“不然怎样？”
雷斯特挥了挥拳头，威吓道：“不然，我可要发火了。”
小人鱼一脸不屑，道：“哼，我才不怕，你倒发火看看。”
雷斯特用力舞了好几下拳头，却终于又放了下去。
“算了，看你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我不和你计较。”
小人鱼撇嘴道：“我就知道你不敢。”
“你......”雷斯特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忽听小人鱼欢喜地叫道：“到了，这就是我的家了。”
雷斯特抬眼看去，只见前面的江底，出现了五点金色的星光，布成了一个五角星的形状。
小人鱼到了光幕前，在五角星的五个星星上各扣了两下，对着五角星道：“娘啊，灵儿回家来啦。”
五角星构成的空间内部，忽地有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幕。
小人鱼笑道：“好啦，我们可以进去了。”说着便先进了光幕。身子已进去了一半，小人鱼忽地回过头来，对雷斯特说：“快啊，这魔法门一会儿就关了。”
雷斯特还在犹豫，小人鱼抓住他的手一拽，雷斯特便身不由己地踏入了光幕。
“真没想到，水底会有这么样一个地方。”雷斯特惊奇地睁大眼睛赞叹道。
碧蓝色的水幕在头顶高高地撑起，透过水幕，不时可以看见各样的鱼儿游过。无数银亮的小珠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就嵌在这层水幕之上，如同蓝天中看到无数的星星，映亮了这水底的世界。眼前，一排排绿色的圆顶小屋整齐地排列。每个小屋的圆顶上都有水喷出，就好似喷泉一般，形成各式各样的花饰。仔细看去，小屋的墙壁也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流水一般不停地流动，显得变幻而绮丽。多数小屋的前面，都有一个小水坛，许许多多从所未见、类似水仙和水莲之类的花朵绚烂地绽放。在远处，一座高高的尖塔耸入空际，塔尖处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这就是我们人鱼族的城市———灵幻水境。”小人鱼骄傲地道。
“真的很漂亮，很......”雷斯特不停地赞叹着。
“别傻了，快点跟我来吧。”小人鱼娇笑着拉起雷斯特的手，向前奔去。
“喂，别拉啊，去，去哪里呢？”雷斯特被小人鱼拉了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当然是我家了。”
沿着水屋间的大街，雷斯特和小人鱼渐渐走近了那高塔一般的建筑。这次看得比较清楚了，塔顶一直插到了水幕之处，在塔尖的地方，一个硕大的明珠放射着灿灿的光辉。
还没到门口，小人鱼已经高兴地叫了出来。
“娘啊，我回来啦。”
塔门一开，塔中走出了一个侍女装束的人鱼。
“怎么是你？克丽丝。”小人鱼顿住了脚步。
那个侍女见了小人鱼，喜道：“小姐，你回来了。”
“我娘呢？”小人鱼问道。
“这几天水灵母珠的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圣女正在闭关探究原因。”
“又是闭关，她总是闭关。”小人鱼掩饰不住失望的神情。
“你回来就太好了，圣女一直很担心的。”侍女道。
“骗人！她总是闭关，从来不理我。”小人鱼大声地叫了起来。
“圣女她肩负着整族人的安危，她......”
“算了，我不要听，”小人鱼回过头来，拉住雷斯特的手，笑着说，“正好，我们去玩吧。”
然而雷斯特却挣了开去，正色道：“好了，别闹了。你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艾娜姐姐该等急了。”
“什么？你也不理我。”小人鱼的笑容停在了脸上，又渐渐化作了泫然欲泣的表情，泪珠在眼眶里滚动，“你们，你们都不理我，为什么你们谁都不理我。”小人鱼狠狠一跺脚，用手在眼眶中抹了一把，“算了，你走吧，你们都走吧，没有你们我也照样玩得挺好。克丽丝，你送他走吧。”小人鱼半转了身，然而肩头却微微抽动了起来。
那个侍女走了过去，似乎是想要安慰一下小人鱼。然而她只迈动了一步，小人鱼却已尖声地大叫了起来。
“你走，你走，你们都走！”
侍女无奈，只得向雷斯特走了过来。
“公子，你跟我来吧。”
雷斯特点点头，随着侍女迈动了步子。身后小人鱼低低的抽噎声渐渐地响了起来。雷斯特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小人鱼一个人轻轻抽动着双肩，看上去悲伤、凄凉、孤独、无助，让雷斯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失去了父母的小白兔。
“等一下。”
雷斯特忽地停下了脚步，转回了头，三两步便奔了回去。手放到了小人鱼的肩上，轻轻用力，将小人鱼的脸扳转了过来。
“你回来做什么？”小人鱼低低抽噎着道。
雷斯特用手在小人鱼的脸上轻轻擦了擦，微笑道：“我来陪你玩，好吗？”
“真的？”
雷斯特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的。”
小人鱼的笑容如花绽放在兀自带着泪珠的脸上，就好似春凝晓露一般的灿烂。
“太好了！你真好，男人。”
雷斯特不禁苦笑摇头。
“不要老叫我男人好吗？我的名字叫雷斯特。”
小人鱼瞪着奇怪的大眼看着雷斯特，道：“为什么不能叫你男人？”
雷斯特道：“男人是个通称，就像你是人鱼族的。可是我总不能叫你人鱼吧。”
“那当然，人家是灵儿。”
雷斯特呵呵笑道：“这就是啦，我是男人，可我的名字叫雷斯特。”
“那我叫你雷斯哥哥好吗？”
雷斯特道：“这回对了。啊，我是叫你灵儿吗？”
“克丽丝她们都叫我小姐，外面街上的人叫我小灵灵，我好像有个名字叫水灵月。不过，和我最好的人叫我灵儿。”小人鱼歪着头想了一下，“你就叫我灵儿吧。”
雷斯特点点头，笑道：“好吧，灵儿，那我们玩点什么呢？”
“这个......跳水房怎么样？要么，拍水球？或者是，踢水毽......”
雷斯特不禁觉得头渐渐大了起来。他开始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不走芽选
“哎哟，累死了。”雷斯特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你好笨啊，这么几下就累了？”小人鱼一边拍着手中的水球，一边娇笑着说。
刚才经过和小人鱼的协商，终于选择了雷斯特认为比较简单的拍水球。拍水球这个游戏的玩法，就是一人一个魔法凝成的水球，在一块水面上拍，让水球在水面和手掌间来回弹跃，来回次数多者为胜。开始雷斯特还以为容易，可哪知这水球在水面上一碰，便会散了开来。需要将真气控制得恰到好处，才可以触水而不散。这样下来，不过几百次，雷斯特便已累得喘气了。转头看去，小人鱼一手操纵五六个水球，在水面上走马灯般的往复不断。雷斯特不禁佩服小人鱼对于水魔法的天赋和造诣。
其实，单是凝成一个水球并不算难，只要功力足够，无需水魔法也做得到。像雷斯特就可以用真气聚出一个水球来。可是要想聚得圆，使水形内聚，就必须有水魔法的造诣不可。像小人鱼聚出的水球，浑圆浑圆，不见一丝瑕疵，就很不简单。起码雷斯特看看自己聚出的鸭蛋似的水球，就免不了惭愧。不但如此，小人鱼轻松地操控五六个水球，丝毫不见勉强。而且水球触水，水面不见一丝波动。分明是水形自行内聚，不是真气外裹的结果。以她这样的年纪而言，实在是非同小可的造诣。雷斯特反而觉得自己刚才输得不冤。
“几下？我看都有上千下了。”雷斯特道。
“哪有芽”小人鱼停下了手中的水球，稍微想了想，道：“才只有八百九十一下。”
“哇，”雷斯特不禁咋舌，“怎么你数得那么清楚？”
“嗯，”小人鱼神情有点黯然，“妈妈总是闭关，没人陪灵儿玩，灵儿只好自己拍球玩。玩多了，自然就数得熟了。其实，灵儿好闷的，不然也不会跑到外面去玩，也就不会认识你了。”小人鱼忽又嘻嘻一笑，“还好，你这个男人还不是太坏，肯陪我玩。”
雷斯特也笑了，然而笑意却很快变得干涩。
惟一的玩伴只有自己......曾几何时，自己过着的也是这样孤寂的童年啊！高远的晴空不会说话，葱郁的密林不会说话，自己只能和自己做游戏。不，我至少还有艾娜姐姐陪伴着我，虽然她性子文静，与其说是玩伴倒更像个母亲，但若是没有她，我不能想象现在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雷斯特对灵儿的怜意大生，再也笑不出来，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了一阵。忽地，雷斯特想起一件事。
“啊，灵儿，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水灵珠是什么啊？”
小人鱼指了指头顶。
“那就是水灵珠啊，你看不到吗？”
雷斯特仰望头顶，只看到无数的闪光小星在头顶的水幕上闪烁。
“就是那些小星芒吗？”
“是啊，那就是水灵珠了。”小人鱼道，“就是这些小珠们支撑着我们这个水底世界。就是他们的能量支撑着我们的水灵幻结界，也提供着我们光明。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我对这些小珠是又爱又恨。”小人鱼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好复杂，“所有这些小珠都是从一颗水灵母珠而来的，我娘就是守护这颗母珠的圣女，也就是因为这颗母珠，我娘才总是闭关，没时间理我。”
雷斯特挠了挠头，虽然觉得小人鱼蛮可怜的，可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好。
沉默了一会。忽地，小人鱼问道：“你们男人是不是真的很坏芽”
雷斯特哑然而笑，道：“这怎么可能？你看我很坏吗？”
小人鱼咬着小指头想了一下，道：“你好像是不坏啦。可为什么你们人类中女人总说男人坏呢？”
“哪有这回事？”雷斯特奇道。
小人鱼道：“我偷偷看见过好多次啦。在经过的小船上，你们男人总喜欢把唇碰到女人的唇上，然后女人就说，你好坏。”
“啊，这个......其实呢，她们不是真的说男人坏啦。”
“不是真的，为什么要说？”
“嗯......”雷斯特不知该如何解释。
“人家就是因为这个才特别好奇去看男人的，”小人鱼忽地一脸希冀地看着雷斯特，“雷斯哥哥，我们来试一下好吗？”
“哎，这个，好像不太好。”雷斯特一脸尴尬。
“有什么不好，试一下嘛！”小人鱼噘起了嘴。
“嗯，还是不要吧。”
“要，就要！就要！”
雷斯特几乎被小人鱼吵怕了。四下望了望，好像没有别人，终于答应了。
“好吧。”
小人鱼高高地嘟起了嘴，期待地看着雷斯特。雷斯特再次做贼心虚地四下看了看，终于小心翼翼地将唇贴到了小人鱼嫣红的小嘴唇上。然而小人鱼的嘴唇就好像一个嫣红的陷阱一般，让雷斯特深深地陷了进去。好久都没有分开。渐渐地，小人鱼嘴唇上的嫣红扩散了开来，布满了整个面颊。
良久......
“哎哟，你咬到我的舌头了。”雷斯特痛叫着分了开来。
“对不起，雷斯哥哥，”小人鱼红着脸道歉，“不过，也是你不好啦。谁让你老用舌头舔来舔去的，多恶心。”
雷斯特无言，苦笑。
忽地，头顶传来隆隆的雷声。雷斯特奇道：“怎么这里还会打雷下雨吗？”
小人鱼摇头，道：“不是的，这是有人从外部开启了结界。奇怪，好多年都没有这样的事了。”小人鱼一拉雷斯特，“快，我们去看看。”
沿着来时经过的大街，走了不远，就看到了一群人鱼，围住了不知什么，正在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
“发生了什么事？”小人鱼抓住一个问道。
“有个魔族血统的半魔族，和一个人族闯进了我们的结界。我们正要拿下她们。”
分开了人群，雷斯特看到了一个背展双翼的女子，还有一个白色神官袍的熟悉身影。
“艾娜姐姐，还有伊芙，你们怎么来了？”雷斯特惊喜地叫着。
看到雷斯特，艾娜微笑道：“雷斯，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伊芙看见雷斯特，眼神中似乎有些激动，不过也还是镇定住了。
小人鱼在雷斯特的旁边轻轻拉拉他的衣袖，问道：“雷斯哥哥，她们是你的朋友吗？”
雷斯特点头应是，目光在小人鱼嫣红的小嘴上停留了片刻，方移回艾娜身上，脸却忽地红了。
小人鱼对旁边的人鱼说了几句，人鱼们渐渐地散了开去。
“好了，你们既然是雷斯哥哥的朋友，那么就请到我家坐坐吧。”小人鱼发出了邀请。
雷斯特一行便向那市中心的高塔走去。
一路上，雷斯特问道：“艾娜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的？还有伊芙姑娘，你怎么也来了芽”
“是它带我们来的。”艾娜从怀中摸出了那块青冥玉佩，可玉佩已不再闪光。艾娜不禁轻轻自语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召唤呢？”
冷月的青辉已洒照在大江之上，在江流中化作了点点散碎的银波。江岸边，一个黑甲的武士孤坐着，一动也不动地凝望着天空中的一弯月亮，已经过了很久。
“月儿，月儿，今天你开心吗？可惜的是，今天我不能陪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