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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不是你痛得让于巴婆来请我的么?”

“是我请你来的?”阿芸婆也弄糊涂了,见铁板嫂点点头,她便合上眼皮不吭声。良久,她才睁开眼睛,小声地要求于巴婆给她熬一点蛋粥来食。

“都要饿扁了。”

她的手在肚子上摸了两下,摸到小腹时突然停住不动了。铁板嫂看见她秀丽的手指抽动了几下,尔后便安静地躺在被子上,仿佛十根采下的嫩茭白。

“我是不是出了很多血?医生讲我肚子里长了血块,也不晓得有没有打下来?”

阿芸婆犹豫良久,终于拐弯抹角地问道。铁板嫂坐在床托上,用手轻轻按压着她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凝视着这张洁净的脸,忽然神秘地笑起来。

“你笑什格?”

阿芸婆其实已疲惫得无力说话,但她又非说不可,那一刻她的脸绯红如霞,娇媚异常。铁板嫂有些愕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因何要笑,而且笑得这么坏,这就难怪阿芸婆要追问了。

“没什么,都帮你弄妥帖了。你要静养,不能下冷水,晓得啵。”

就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笑一样,铁板嫂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回答她。其实铁板嫂蛮可以装憨,可她偏偏要这样说,表面听起来没什么,阿芸婆细细一想却有了心病:她可能全都知道了吧?于是便开始不自在起来。许久之后再回味,铁板嫂才算明白了自己不无险恶的用心:她就是想让阿芸婆在自己面前不自在!

她可是你的恩人呢,救了你,赏识你,你怎能这样恩将仇报?

铁板嫂经常这样口问心,心问口,问来问去却得出一个“没有错”的结论。我不过想和她共享一个秘密而已,有了这个秘密,我们就可以更亲密,而事实也与铁板嫂分析的这个情况差不离。自从那件事之后,铁板嫂觉得阿芸婆对自己少了一层遮掩。堂里的事,只要铁板嫂能办的,她都放手让铁板嫂去做,更重要的是,铁板嫂因此有了和阿芸婆肌肤相亲的机会。那阵子病后体虚,阿芸婆常常头痛、背痛。铁板嫂虽没学过推拿,但她有手力,又耐心,一来二去的阿芸婆便让她和自己同睡一张床。如果不是铁板嫂后来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向了阿芸婆的身体,那些夜晚应该还是比较温馨的,起码在阿芸婆看来是这样。

“……以前我时常梦见鬼追背,夜夜被吓醒,你帮我摸头之后就再没做过那个鬼梦了。”

阿芸婆正在以铁板嫂为自豪时,铁板嫂突然抱着她疯狂地亲吻起来。阿芸婆惊骇得浑身发冷发软,半天没见动静。直到铁板嫂将头伸到她胸前去嗅时,阿芸婆才竭尽全力地在她背上掐了几下,痛得铁板嫂连嘶几大口冷气。

那个货使了死力气,现时背上还有几条痕呢。

事情已过去一年多了,想起那天夜晚,铁板嫂仍觉得痛苦和刺激。回想起当初,倘若阿芸婆对此不是那么厌恶,不是那样反抗,铁板嫂嗅过之后也就烟消云散,甚至次日想起来都会觉得孩子气,脸上讲不定还会飞上一片难以察觉的红晕。可不幸的是,阿芸婆竟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尽管声音低柔,但因用词恶毒,便蓦地激起了铁板嫂的满腔仇恨。

“××,你算老几?怎么跟那些臭男子人一样格口气?”

铁板嫂在心中暗骂,这边捏住阿芸婆的双手,跪伏在她身边,喘着粗气瞪着她。阿芸婆愣愣地回望了她片刻,旋即抽泣起来,神色异常委屈。铁板嫂的心一下子软了。她忙拿来面帕,不停地给阿芸婆拭着泪。当阿芸婆哭得昏昏欲睡时,铁板嫂的手又试探着伸了过去。这回阿芸婆没再反抗。她静静地躺着,仿佛一具尸体,只是比尸体多了点呼吸,还有那些缓缓从眼角渗出的泪水。

其实事情哪有她想的那样坏呢?我只不过抚摸了她,亲了她,她不是照样舒服得喘粗气吗?我这是替她取乐,我哪里勉强过要她抚摸我呢?

想到阿芸婆从没有亲近过自己,铁板嫂便有些自伤自怜。不知怎么搞的,她时常的想要摸别人,也想有人来摸自己。这种时候她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身上长满了嘴,全都张大着口,嗷嗷叫着要人喂食。

我全身好饿。老龙子,你为什么不来?

如今,铁板嫂所有的绮思都有了新的承载对象,这个人就是铁塔一般壮实的老龙子。

正想得迷迷瞪瞪时,有人敲响了铁板嫂的门:

“铁板嫂,你去开开门,好像是赖秀仔归来了。”

是阿芸婆在喊她。

“……怀过肚没有?没有?是老公不行吧?你咯么嫩葱、结实,哪里会光开花不结子呢?肯定是你家老公没用。老天爷总是配错对的。”

豆苗坐在厨房边上大客厅里的高脚椅上,身上沁着细细一层汗。椅子有些破,不能动,一动就夹肉,所以她的坐姿看上去很僵硬。她的对面摆着长条神案,神案下头并排着两张雕花嵌贝的黑漆太师椅,此刻坐着阿芸婆和九妹云瓶。云瓶体丰怕热,脸上的粉被汗弄得有些污秽了,缺妆的地方露出黄黄的皮肤,看上去像是打了补丁。可笑的是她不知道,仍以一种貌美的感觉挤动着眉眼,而且话讲得很露骨,使豆苗感到不舒服。但云瓶又是阿芸婆请来的贵客,不好唐突,豆苗只有唯唯。阿芸婆因自小和云瓶一块儿长大,晓得这个妇娘人有好几副面嘴,也有好几条舌头,见人换面换舌,故而在这人面前谦卑,在那人面前乖巧。乡谚说的“见人打卦”,指的大约就是云瓶这种情况。所以没见过大场火的豆苗被她连珠炮般的问题弄得团团转,不甚愉快,阿芸婆却没事人一般,微微笑着,手中的鹅毛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却不是为了凉快,而是驱乌蝇。这里挨着厨房,乌蝇多,气味也不太好闻,豆苗弄不懂那早已死光的谢家人做什格要把客厅放在厨房隔壁。

“这里以前是饭堂吧?”

豆苗答非所问的一句话让阿芸婆皱了下眉头。因为豆苗从被拉过来以后一直显得呆,阿芸婆怕云瓶到时会嫌豆苗是绣花枕头,外边潋潋光,里头一包糠。谁知云瓶却中意豆苗的这份其实并不真正属于她的呆气,连声夸豆苗好玩。阿芸婆的眉头这才像理过的一绺丝线,松散开了。

“人不要太精。太精了大家都提防着,精了等于不精,倒不如憨憨的来得好。”

云瓶有她的考虑。想到接下来要谈的事并不那么光明正大,阿芸婆这才明白云瓶为什么要赞赏豆苗这份因害怕而显出的呆气了。

这人绕着圈子问了咯多问题,到底想要我做什格呢?

豆苗瞅着云瓶的那套衫衣,发现上头的荷花正是自己的手艺。她有些惊讶。因为绣时那套衫衣的浅蓝色是很好看的,如今着在云瓶身上并不好看,好像也没褪色,也没汗渍,可就是不好看。豆苗瞅了半日,终于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云瓶的脖子短,脸太大,浅浅的蓝色不但显不出她脸的轮廓,反而扩大了她脸的幅度。

唉,人跟人就是不一样,想当初这套衫衣才做好时,五娘试过,我也试过,都相当靓的。穿在她身上倒浪费我的手艺了。

豆苗很为那几朵淡雅、秀丽的荷花而遗憾。其实云瓶并不像她想的那么不堪,只不过各花入各眼,相较而言,她的脸貌不如豆苗眼中的靓女那样秀气罢了。

“我家里想要请一个绣工,因为公公马上要做六十一岁大寿,有好多东西要绣。”

云瓶把话讲到这里就打住了,直直地盯着豆苗,似乎要等她来接话。豆苗平素和人打交道本就不多,跟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交谈这还是第一次,她根本就不敢接云瓶的话茬,只是睁着两只驯鹿一般温和、湿润的眼睛看着一旁的阿芸婆。

“你想一想,要是愿意,堂里就放你走。不过工钱你不能全得,要分一份给堂里,不然大家会有意见的。”

阿芸婆期待地对豆苗笑了笑。她笑起来时那双原本长长的眼睛便弯起来,薄薄的嘴唇微微有些翘,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看起来非常亲切。豆苗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地说道:

“哎呀,阿芸婆,你应该笑的。你笑起来几好子看哟。”

“这妹仔,会哄人呢,嘴甜得很。”

阿芸婆果然又笑了,只是这回笑得厉害,眼角上有了几根细细的皱纹,反显得有几绺忧伤。

“我自己没意见。不过,我婆婆她们晓得了会不会怪我呢?本来她家也有好多事要我做的,把我送进来,就是,就是……”

豆苗“就是”了半天,没有想出合适的词,便垂下眼睛玩起了衣角。阿芸婆和云瓶对望一眼,阿芸婆微微点了点头,云瓶便站起身走到豆苗身边,拍着她圆滚滚的肩膀细声细气地道:

“这个你就放心了。你婆婆那里我们会去讲,好不好?如果快,大后天就接你下山,到时我们就可以日日在一起了。”

别看云瓶人长得不秀气,走近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挺好闻的,不知是不是胰子香。豆苗想到又能自由自在地去逛街、和人玩耍了,心中的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她抬起红润的脸颊,晶亮的双眸被几朵突然飘来的泪花遮住,看上去像两颗养在水里的黑宝石珠子,莹莹的,让人禁不住想要摸几下。

“云瓶嫂子是个大好人,你落心跟她去。不会食亏的。”

事情正如阿芸婆预料的一般顺当,眼下剩下的最后一关是豆苗的婆婆。那位眉眼凌厉的妇娘人脾气似乎蛮厉害,不过有云瓶出面、银钱开路,还怕她阿芸婆的这桩生意做不成?只是看到豆苗少不更事的兴奋样儿,她心里多少有点子难受。

这当口的豆苗,一颗心早已被各种各样的期待塞满,根本就没有去注意阿芸婆和云瓶的脸色。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正往一个陷阱里落去,而且落得那样满怀渴望。她甚至冒出了一个怪诞而疯狂的念头,那就是去许屋找那个有大把力气和满嘴脏话的许成山。尽管那日许成山骂了她“****”,但事情过去这么些日子后,当时对他的仇恨又奇怪地消失了。

他肯定是中意我、欢喜我的。见到我他会不会跳起来?

这之后有大半日,豆苗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连下暮时分赖秀仔的归来,她都是听人讲起才晓得的。

“赖秀仔归来了?那她当初做什格要逃出去?”

众人大惑不解,豆苗更是满腔疑惑。她跟着一群唧唧喳喳、兴奋得脸颊发烫、口飞白沫的妇娘人往伞坊走去。伞坊里已经聚了满满一屋子人,嗡嗡嘤嘤的声音很像蜂群的喧嚣。豆苗仗着年轻、灵巧,硬是钻进了人群中间。当她第一眼看到那个坐在长条凳上、披头散发、浑身污秽不堪的妇娘人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真的是赖秀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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