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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文化的味蕾(2)

光线与色彩的处理无疑是本片的一大亮点。例如,整部电影都充斥着辉煌而热烈的红色,红色是太阳、高粱酒、血的色彩,更是生命的色彩。导演对这种基调的处理正是要一种对完美自由的自然生命的渴望与赞美。再如,片中室外场景中,光线多为顶光,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将生命的生机与粗犷表现得淋漓尽致。在描述“我爷爷”劫道时,大量运用了逆光,并用晃动的光斑来呈现强烈的活力,极具表现力。而在室内场景中,多用低调,呈现出一种压抑感,与室外的活力、热烈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除了极具张力的色彩处理外,片中还大量地用声音呈现生命力,抬轿部分中,爷爷唱的“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莫回头”十分切合影片情节,体现了爱情的自由与奔放、人性的质朴和热忱。另外,画外音在影片中是作为一个戏剧因素渗入故事之中的,它串联了整片的故事线索,视角奇特新颖,也给观众留下了更多想象与思考的时间。

影片的空间环境与造型处理,都在力求一种色彩的单纯化与空间的神秘与阔大。片中很多细节极具隐喻性,例如,在“我奶奶”躺在“我爷爷”踩踏出的“圣坛”上时,一连出现了四个叠化的狂舞的高粱,而在日本人强迫百姓踩踏高粱的画面中,与前者形成了鲜明对比,两者分别写出了生命的璀璨和对强盗的仇恨。

浓烈的色彩、豪放的风格,颂扬了昂奋不屈的民族精神,这都是关于生命的礼赞符号。

归心似箭

公益广告《迟来的新衣》以离乡打工的农民工回家过年为叙述对象,通过对农民工们的摩托大军、风雪回家路、幸福地摔倒、回家吃年夜饭等场景的刻画,表现了回家路虽然艰难却是幸福的,传递了“全中国让爱回家”的主题。

在广告创意上,片中几处都体现了导演的匠心,深深打动了观众,例如新衣这一元素就安排得十分巧妙,在片头,母亲打包新衣时流露出对儿女的关心和思念,在片尾,母亲为女儿试穿衣服,发现衣服短了,又点明了母亲在外打工无暇照顾女儿,以至于不知道女儿已经长大了;再如,通过对摩托大军的俯拍与对候鸟南飞的仰拍,极具隐喻意味,体现了人们似鸟儿般归心似箭。

本则广告在艺术手法的运用上也十分丰富。色彩上,全片都为明亮的色调,直观地描绘出了回家给人们带来的温暖、幸福。镜头处理上本片大量使用短焦镜头拍摄大全景,体现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也运用长焦镜头拍摄摩托大军,体现回家的人之多,队伍之密集、庞大。声音处理上,全片都配以宏伟、抒情的音乐,给观众以听觉上的感染与震撼,同时,也加入了同期声,如说话声、炒菜声、发动机轰鸣声、鞭炮声、碰杯声……使短片回家气氛更加浓郁。

回家是美好的,无论路途上有多少艰难险阻。《迟来的新衣》借农民工回家来展现中国过年期间的状态,使“全中国让爱回家”的主题得到诠释。

上帝给的力量

《巴黎我爱你》系列短片《胜利广场》通过魔幻现实主义手法,讲述了一位母亲从丧子之痛中解脱出来,重获希望的故事。向观者呈现了一种至深至切的母爱。全片以牛仔为线索,开头是胜利广场上牛仔的塑像。儿子生前很崇拜牛仔,就连母亲在亦真亦幻的梦中,儿子也是被牛仔带走的,这为影片增添了一份魔幻、神秘的色彩。

在色彩的运用上,本片开头就为全片奠定了较暗的调子,微黄的点光源与蓝色天空共同构成了一种神秘基调。当母亲跟随儿子的声音找寻到大街上,昏黄街灯与潮湿的街道充满悬疑意味,而当母亲被牛仔领着见到儿子时,母亲欣喜的面容后的背景突然变成了明亮的自然光线,并且当儿子问母亲“能不能回去找牛仔”时,背景突然又变成了之前的昏暗街道。这样的交替处理呈现出母亲内心的大喜大悲,情绪的剧烈起伏。

在声音处理上,导演想呈现幻觉和现实的交替。母亲在睡梦中听见了儿子的声音,循声寻去,在街道上她仿佛听见孩子嬉戏的声音;在与儿子说话时,她又听见了现实生活中丈夫与女儿的声音。这样的处理把时空的亦真亦幻展现得惟妙惟肖。

片尾是画面温暖明亮的母亲的特写镜头,悲喜交加中,她告诉丈夫是上帝给了她力量。这与开头她说上帝对自己不公平形成鲜明对比,升华了主题——爱与希望是上帝赋予人类最美好的东西,是支撑每个生命活下去的力量。

盲 心

“一滴水可以窥见一片海洋”,微电影《调音师》正是通过对一位假装盲人的调音师经历的讲述,表现了人物的逃避、虚伪和侥幸,折射出当今社会人与人之间的隔阂、疏离,表达了导演对坦诚、温暖、本真的人性的呼唤。

为了增加悬念,影片采用了倒叙的方式,将影片的结局预设在影片的开头:伴随着字幕的出现,清脆优美的钢琴声扬起,一名男子赤裸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在演奏钢琴,加上那两位看起来格外诡异的听众,让影片显得更为神秘莫测,自始至终将观众的心悬在半空之中。同时,本片大胆地运用了与开头呼应的开放式的结尾,使影片在悠扬的琴声中结束,再结合片首特殊的转场——标题出现时,伴着琴声响起的那砰的一声。到底是枪声还是开门声?调音师到底是生是死?这给足了观众想象的空间,使观众在猜测之余,更有对人性的深层次思考。

蒙太奇是人物心理描写的重要手段,它通过画面镜头组接或音画有机结合,形象生动地展示出人物的内心世界。画面和声音的片断性、叙述的不连贯性和节奏的跳跃性,都带有剧中人强烈的主观性。例如:影片中对于调音师钢琴比赛失败的回想之后,镜头切换成调音师躺在床上的场景,此处蒙太奇的使用正是对调音师心理的反映,呈现出跳跃性极强的回忆片段。而在调音师与老板对话的同时,插入了调音师调琴经历的画面,使调音师的说话声变成画外音,分别从声音和画面上介绍他的职业,加深了观众对调音师假装盲人的动机及其性格缺陷的了解。在案发现场,在男主角激烈的内心独白之后,琴声响起,似乎解除了危机,情节变得舒展,然而导演这时又运用了摇镜头,画面从弹琴者的脸部逐渐摇至身后的那把枪,再摇到那面折射出持枪者与弹琴者的镜子,将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一层一层地剥离给观众看,将恐怖气息推向极致。在女雇主穿着内衣在调音师面前跳舞的时候,导演运用了浅景深镜头,凸显了人物的面部表情,使调音师偷窥而不被发现的快感与得意流露到极致。较为特殊的是,对于调音师与餐厅服务员对话付费找钱的情节,影片没有过多的画面描述,而是通过画外音的形式,形成视听上的时间差,这种叙述方式精简了叙述时间,也使情节更加充实、紧凑。

本片的声音处理上,调音师的独白贯穿始终,配合画面简短地表述了他成为调音师的理由,这种画外音的处理形成了影片叙事的线索,使观众更容易理解影片的情节发展。同时,本片也大量使用了舒缓的钢琴声,既是片中调音师调琴时弹奏的环境声,亦是贯穿影片的背景音乐,舒缓的曲调衬托调音师的独白,例如:在调音师故作正经地调侃准备过马路的老人的时候,在调音师面带笑容轻快地走在路上的时候,在调音师明目张胆地偷窥着雇主的隐私的时候,钢琴曲调的节奏逐渐加快,舒缓中带着激昂与轻快,这正反映了调音师靠假装失明来博取同情、关照,甚至借此调侃这个社会所获取的病态的快乐与解脱。此外,在影片高潮处,调音师被老妇人质疑、观察的时候,采用了较为诡异、悬疑的音乐,烘托了情节的紧张氛围;而在老妇人走出画面、调音师带着恐惧心情调琴的时候,则未使用背景音乐,而用调琴时的画外音呈现他的心理活动,仿佛四下里静得只剩调音师内心的声音,这样的处理方式也加重了恐怖气氛,使观众身临其境,为调音师捏着一把汗。

影片以假装盲人的调音师为典型,通过对调音师经历的叙述,折射出人们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病态心理,以及人们相互防备、各自伪装的虚伪姿态。人们可以在盲人面前卸下面具,调音师也可以通过“盲人”这层面具去“偷窥”他人,即使被拆穿,人们也会抱着侥幸的心理逃避责任、逃避现实,正如调音师带着恐惧进行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次调音工作时,不断安慰自己说的“我是盲人,我穿好衣服,调好钢琴,就走人,希望她不要翻我的衣服口袋”。

《调音师》这部微电影,精炼而极富反讽意味,让观众在悬念、紧张之余,对社会、人性有了更直接的思考,正如这个开放式结局,意味深长。事实上,调音师并没有撒谎,他的确是个“盲人”,与他一样存在于这个社会的“盲人”还有很多,他们有着完好的视力,可是心灵早已关闭了看清、发现美好的眼睛,盲与不盲对他们来说已然毫无区别。

从一而终

《霸王别姬》被认为是第五代导演陈凯歌执导的一部“通俗中见斑斓,曲高而和者众”的成功之作,它既具备充分的商业元素,又蕴含着深刻的文化内涵。该片以两个京剧艺人半个世纪的悲欢离合为主线,突出电影对传统文化、人的生存状态及人性的思考与领悟,极具张力地展示了人在角色错位及灾难时期的多面性和丰富性。影片采用了倒叙的手法,将结尾与开头相呼应。开头制造悬念,而结尾则令人回味、醒悟。似在告诉人们人生如戏,应从一而终。本片由字幕标注时间,将本片分成多个时间段,逐渐铺叙角色关系的变化和情节的发展,具有编年体史诗格局的特点。

本片通过描述程蝶衣、段小楼少年时期从在戏园学艺到成为梨园名角后的悲欢历程,展现了人物之间错综的情感以及复杂的人性。程蝶衣作为一个窑姐的孩子,一出生便地位卑微,不得不寄人篱下承受切断多余手指的痛苦,强忍终日练功挨打的磨砺,甚至还要忍受老太监的凌辱折磨。在他柔弱的外表下,深藏着一颗刚强、执着、坚韧的心。他渴望被关爱,希望师兄待他如少年时一样,和他唱一辈子戏。年少时,程蝶衣便分不清现实与戏,从不愿说出“我本是女娇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潜意识里把自己认定为女性角色了,他带着对师兄的特殊情愫与之对戏,为之付出。他将师傅说的那句“从一而终”当成信条,不但践行于戏中的角色里,更践行于戏外的情感中,以至于时隔多年,二人终于重见并再度合作《霸王别姬》时,段小楼的一句“我本是男儿身”才使程蝶衣大彻大悟,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自己与师兄之间的关系。他带着失落自刎,他的生命因自己对现实的醒悟而崩塌瓦解,明白自己失去存在的意义……影片通过对程蝶衣心理的刻画,塑造了一位戏痴、情痴,昭示出影片对文化与人性的理解。影片十分注重影调、色彩的表达。例如,在影片开头,影调为黑白色调,体现了人物童年的灰暗、孤寂、落魄。在小石头进入戏园后,影调变为彩色,但仍显低沉、昏暗,而在小石头看到外面的世界时,光线才变得明亮,体现出孩子们对自由的向往,对未来的憧憬。戏曲元素在音乐的运用上也十分到位,既切合影片的主题,又为影片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

《霸王别姬》以中国文化积淀最为深厚的京剧艺术及其艺人的生活为题材,展示出不同时代背景下迥异的人性层次,透射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哲学思考,进而传达出“戏梦人生”的深刻主题。正如《纽约时报》所评述的,这部电影是中国电影史上的一个新高峰,也是中国电影史上的旷世之作。

爱的抉择

电影《左右》讲述了一个发生在普通家庭的故事。离异夫妻肖路与枚竹各自重组家庭,然而原本平静的生活却因女儿禾禾被查出患有白血病而被打破。生命垂危的孩子,配型的急需,两个家庭各自的牵绊与为难,工作上的瓶颈……当各种矛盾集中于一个普通家庭的时候,对每一个当事人伦理道德的考验也接踵而来。

标题是一部电影的眼睛,就本片而言,中文标题《左右》令人联想到“左右为难”,这也与片中出租车在小区里向左、向右转弯相对应,颇具隐喻意味。一边是孩子,一边是人与人之间的伦理关系的挣扎,该向左还是向右,该怎样做到最好的平衡,都成了影片的一个个矛盾冲突。

不难看出,对于这部电影,导演倾注了可贵的平民情怀,对草根阶层的人文关怀。不论是枚竹、老谢、肖路还是董帆,他们都有权利扞卫自己的情感,谁都没有被要求必须向另一方妥协,然而,情节安排以及人物刻画,似乎更倾向于对枚竹的迁就。美国当代作家芭芭拉·金索尔夫说过,母性的力量胜过自然界的法则。作为母亲,枚竹放下了尊严请求前夫帮助,割舍了与老谢之间难得的情谊,再荒唐的方式她也愿意接受,因此从影片情节本身来说,不论这位母亲提出的要求多么荒唐,观众都是可以接受的,并且是站在同情与悲悯的立场上。因此,该片的题材与立意都是十分成功地将观众的内心天平指向同一个情理方向。

从影片的色彩来讲,导演对色彩元素的使用颇具匠心。例如在片中,枚竹把肖路领至客户暂时闲置的出租屋内,简单的家具与床单鲜艳刺目的红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表现出男女主人公内心的焦灼、挣扎、矛盾,使观众直观地感受到了他们复杂的内心世界,与之类似的是,影片最后,两家女主人都下厨做饭并与丈夫一起吃饭,此时她们都穿的是红色毛衣,不同于床单的红色,此时的安排则更象征着一种希望——董帆希望与丈夫好好过日子,枚竹希望女儿能恢复健康。该片几乎没有在音乐上过多处理,这反而使影片更加真实,让观众在静默中体会到人物的情感。当然,这样真实的表达,更得益于片中演员对人物淋漓尽致的刻画。

对于本片,导演王小帅如是说:“我始终觉得人是一个太弱小的生命体,所以对处于任何状态下的人,我都试图以一种温暖、怜悯的态度去解读。”而在第58届柏林电影节上,评委们对于这部电影的评价是:它充满了对社会伦理道德的思考,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理智与情感是人性矛盾的两极,与枚竹义无反顾的母爱以及肖路义不容辞的责任相比,老谢和董帆才是挣扎在道德与情感边缘的角色,他们才是真正地左右为难。正如本片的英文译名“以爱之名,我们相信”,老谢和董帆最终选择了以爱之名宽容自己的妻子和丈夫,而对于肖路抛给枚竹的那个问题——“有了脐带血,禾禾一定有救么?”最好的回答便是:“以爱之名,我们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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