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甘阿姨也要生毛毛了！”
“小龙，王叔叔问你一个问题，看你答不答得出来？”英俊却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他知道童言无忌，说话最灵，就想借他的童子嘴，问问他们怀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好吧，王叔叔你说。”
“小龙真乖王叔叔想问问你，甘阿姨肚子里面怀的毛毛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小龙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小龙真聪明，他就知道甘阿姨一定怀的是个男孩，将来长大了好跟你一起玩，是不是？”英俊听小龙这么一说，真是别提有多么高兴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一直相信小孩子的撞口话是最灵验的。这也使得他的内心里得到了最大的慰藉和满足。
“你们先玩吧，我们再走走。”甘怡婧觉得英俊实在是有点过分，就偷偷地拉了他一把，然后跟“白皮”笑着打了个招呼，就 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蛮有味的？真是无聊！”等“白皮”她们走远了，甘怡婧就这么数落起英俊来。
“我不也是随便问问嘛！”
“什么话不好问的，偏要去问这样的问题？大人都答不出来的问题，你去问一个穿开裆裤的孩子，真亏你问得出口！”
但不管甘怡婧怎么数落英俊，英俊却始终没有生气。不但没有生气，他的心里还像是喝了蜜一样的甜。
转眼就到了预产期了。甘怡婧的肚子也鼓鼓囊囊地不成形体。走起路来更是像鸭婆摆尾一样，屁股一扭一扭的很是难看。但英俊却从来就是用欣赏的目光去看自己的妻子。也不是去欣赏她走路的姿式，而是去琢磨她走路的神态。因为他曾听人说过，从一个孕妇走路的姿态，可以看出她将是生男孩还是生女孩来。但到底什么样的姿态生男孩，什么样的姿态生女孩，他却又一无所知。他希望甘怡婧那样走路的姿态就是生男孩的姿态。
他还有一个想法，但却始终羞于启齿。那就是他还曾听人说过，看一个孕妇的肚脐眼的颜色和形状，也可以看出她将是生男生女。但这样的想法，他却只能是深埋在自己的心里，从来就不敢去向妻子提出。他知道，如果自己提出那样的要求来，那是少不了要挨妻子一顿臭骂的。
只是，他又始终有点不肯甘心。有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也会找出各种借口，或是趁孩子在肚子里面踢妻子的时候，趁机去摸摸妻子的肚脐眼。只是那样，他既看不到那肚脐眼的颜色，也摸不出什么名堂来，因此摸了也就等于是白摸了一样。
到了临产的头一天，英俊还特地到菜市场去买了一只斤把左右，还没有“开叫”（即还没有交配过）的叫鸡。杀了后就用细火慢慢地把它炖了。都说产妇吃了未“开叫”的叫鸡，生孩子的时候有劲。因此，英俊也就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照着别人说的那么做了。
好在甘怡婧的妈妈就是医院妇产科的主任，因此整个生产过程都显得十分顺利。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甘怡婧生下来89的却是个女婴。虽然产后大小都平安无事，但英俊想生个儿子的愿望却像是押宝赌输了一样，完完全全地落空了。也因为如此，他从此以后，对那些看孕妇走路如何、看肚脐眼形状怎样、
以及孩子撞口话灵验之类的东西，一概不再相信。他觉得那都是些骗人的鬼话。
女儿出生后，甘怡婧给她取名叫做靓靓。这是他们在杭州旅游结婚时就有言在先约定的。但英俊却不同意女儿跟着妈妈姓甘。子女跟着父亲姓，这是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规矩。因此，他英俊不能乱了这个祖传的规矩，也不能丧失了这个主权。
甘怡婧就也不去跟他争个高低输赢。因为在她看来，女儿姓王姓甘都没有什么区别，何况一个人的姓名，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符号而已。她只要女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乖巧听话就行了，至于是姓王还是姓甘，也就不再过问随他决定。特别是当她看到，英俊对她的那种关爱还是一如既往时，她也就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可以托付终身了。
就这样，他们整天围着孩子转，把柴米油盐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平淡无奇，倒也充满了一种居家过日子的欢乐气息。
一眨眼，几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原来和英俊住同一间宿舍的程旭，几年后已是步步筒升，很快就当上了车间主任，管理着车间的几百号人马。而英俊却因为文化大革命期间没有读多少书，几年下来也只混了个机修班长的职务。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又沉溺于家庭琐事之中，因此在厂里也是风光不再。
尽管女儿靓靓长得像她妈妈一样乖巧可人，讨人喜爱，但英俊却一直感到若有所失。
其实，在英俊的骨子里，一直都有一种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从甘怡婧怀孕时起，那种思想就一直占据在他的心里。因此，等女儿靓靓满了三岁，送到了厂幼园后，英俊就开始三番五次地做甘怡婧的工作，要她再生一个儿子。但却无异于对牛弹琴。因为甘怡婧的父亲本身就是一个专门负责抓计划生育工作的领导干部，母亲又是妇产科的主任，她从小耳濡目染，脑子里对计划生育和生男生女都一样，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认识。因此无论英俊怎么劝说，她都始终不肯同意。
甘怡婧说：“我父亲就是市计生委的主任，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他的女带头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你这不是故意跟我爸唱对台戏，故意和他过不去吗？”她没有说他们那么做将是“以身试法”，也没有说如果他们违反了计划生育，将来她的父亲处理起他们来会“大义灭亲”。她还不想把话说得那么严重。
英俊也知道计划生育是中国的“基本国策”，要想违反这个“基本国策”，确实是件很为难的事情。但他的脑子里就是转不过弯来。因此对甘怡婧的反驳常常是无言以对。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你就不可以找你爸他们变通一下！”有时候，英俊也会这么理屈词穷地强辩几句。
“你这人怎么就是这么蛮不讲理呢？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一是计划生育政策上有要求，双职工的夫妇只能生一个孩子。二是现在时代不同了，生男生女都一样，有个女也不比男孩差呀你怎么满脑子的封建思想，非要生个男孩不可呢？如果你硬是非生不可的话，你考虑过那个严重的后果吗？那将意味着我们两人都将面临除名的危险而一旦我们俩人都因此失去了正式工作，那样的日子不但不敢想象，更是我无法接受的！”
“我不是要你想想办法吗？”
“这有什么办法可想的？”
“我听别人说，如果……如果能够开张医院的证明，证明我们现在的孩子有什么缺陷，这样，政策上还是规定可以再生一个的！”
“真是亏你想得出来！你这样的鬼点子也叫办法？如果我们靓靓今后真有点什么……我决饶不了你！”
“我说的都是假设……我又没有真的那么想……”
“你什么不可以想？偏偏要去想些这样的歪主意？”
因此，无论英俊怎么做甘怡婧的工作，她就是不肯答应。
而英俊想得最多的，就是他是家里的长子。他知道老书上曾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他作为家里的长子，如果不生出个儿子来传宗接代，他将对不起他们王氏列祖列宗和父母家人。
于是好长一段时间内，两口子为了是否要生个儿子的事情，整天别别扭扭的，有时候闹得凶了，甚至还会吵架动粗。
正好这时候，妹妹英姿的婚姻也出现了危机。由于双方的家庭都发生了内战，兄妹之间就走得密切起来。
“细妹，我不想再在湘纺呆下去了。”有一天，当兄妹又聚在一起的时候，英俊突然这样对妹妹说。
“是不是你们俩又吵架了？”英姿见哥哥说出这样悲观的话来，就问。
“没有。其实也不是吵架不吵架的问题。而是我觉得，再呆92在这里这样混下去，也没有什么前途。”
“是不是程旭哥都当车间主任了，而你还只是个小班长，心里有了失落感？”
“这也是一个方面。”
“可你没有人家那样的文化和水平呀！”
“所以我想要另谋出路。”
“那你能做什么呢？”
“我想回浏阳去重新创业！”
“你以为创业是那么容易的事？”
“正因为不容易，所以才想去试试看！”
“哥，我劝你还是先不要这么冲动吧。湘纺毕竟是个大型国有企业，你也是好不容易才招到这里来的，这样的铁饭碗轻易地丢掉了，实在是有点可惜！”
“我有点受不了你嫂子。”
“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不是忍不忍的问题。”
“那会是什么问题呢？”
“我跟你一下子也说不清楚！”
就这样，兄妹俩经常为了家长里短的事情交换意见。只是，英俊却始终没有对妹妹说出自己想生儿子的想法来。但是，无论英姿怎么劝阻，他要回浏阳重新创业的念头却一直没有打消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