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少了南庭秋白的燥热,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其中最数行人深知。酷暑将逝,难免心情喜悦,更让人群喜悦的是附近夜来香酒吧今夜的八折促销活动,内幕消息是老板的近亲进酒吧入职,才特地为之举办的欢庆活动。
进入夜来香酒吧前,张天佑已经得知宋翎为他造势的举动。有心谢绝,话到嘴边最后也没能拒绝宋翎的好意,随他操办去。张天佑相信自有他的意思。
去酒吧前,张天佑特意在马靖兵的出租屋里收拾打扮。西装革领外,还不忘在镜子面前左看右看,同时忙着思考去酒吧后要说啥。
当张天佑和王强到达夜来香门口,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十数分钟,不过是缕缕弥红灯在黑夜里散发着寸寸微光,酒吧门前却已聚集了不少人群。
“天哥,今晚少不了喝酒,待会需要帮忙的时候说声。”进夜来香酒吧前,王强有些担忧的看着身边的老友。虽然刚在屋子里吃了点备酒菜,此趟仍避免不了张天佑走着进去躺着出来的结局。按张天佑的酒量,估计酒吧里一轮都过不了。这还不算应该有的陪酒,加上几个小领导那里更是少不了走上一圈,翎哥与民哥那里也得喝上一杯,这粗略算下来,寻常海量的酒鬼十有八九都得躺桌下去,自己那点酒量更不用说。
张天佑反而没多大惧怕,这种场合下,自己一瓶倒的酒量和那些酒精沙场的酒徒最后的结果也没区别,无非是都得给抬回去。自己留心注意的只有那几位小有实力的管理员,担心人家阴奉阳为,最后结党营私。趁宋翎和雷庆民不在时,欺负自己没有管理经验,给自己使脚绊子。
进了酒吧才发现,歌舞升平的景象与其他时间无异,工作人员照样忙来忙去。
与楼梯边的保安兄弟打了声招呼,张天佑和王强才如愿以偿的进入宋翎的办公区。小屋子里除了熟面孔宋翎和雷庆民,还有三位陌生面孔。皆是正装扮相,一位女性,两位男子,年纪都算不上大,估摸着30上下。
“来了啊!”
刚进门,坐在沙发上的宋翎立刻招呼张天佑和王强落座,又满脸笑容指着雷庆民笑道:“这位老同志,就不用我这个大老粗介绍了吧!”
“翎哥,雷哥!”礼貌了称呼完两人,张天佑这才落在一旁侧的沙发凳上。
王强紧随其后喊了两声,没有落座,很懂礼貌的站在张天佑旁侧。
“这就是我给你们说的新来领导,张天佑。可别小觑人家年纪轻不懂事。”宋翎率先介绍张天佑。说到最后,声音突然沉下几分。这一刻才让人感觉到多年的道上大哥,依旧是不怒自有威严在额枭雄人物。平时那副嘻嘻哈哈的表情,只是收敛了爪牙的老虎。
借宋翎的威严,张天佑不骄不躁的向对面三人点点头,道:“你们好!我叫张天佑,以后希望多多支持。”
等对面三人一一表态愿意配合张天佑的意思后,宋翎再次开口,“这三位可是我们的大功臣,你以后可得多照顾照顾。慕容媛,咱酒吧的财政长官,以后可得好好服侍媛姐,毕竟我都得看花姐心情,才能领工资吃饭。”宋翎介绍最靠近的中年女子时,没忘记风趣一把。
“媛姐好!”
“张经理,你好!”
张天佑和慕容媛互相对视了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慕容媛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宋翎身上,很快反击道:“翎哥,你要看我发工资,我还得看你才能有事干。”
张天佑多看了两眼慕容媛,一身职业装,初始印象一副干练的模样。听王强透露过,慕容媛是被夜来香酒吧的幕后大老板相中后,来这边工作的。作为财务一把手,慕容媛理财能力毋庸置疑,但身为女性,只有过硬的为人处世手段,才能让她脱颖而出。何况为大老板所服务,还能与宋翎处之怡然,更能说明慕容媛绝非泛泛之辈。
两人刚说完,宋翎又指着慕容媛身边的介绍道:“这位是江超江经理。没有他,就没有夜来香酒吧里的次序井然。前厅大小事都归他管,他要罢工,你可就得赤膊上阵了。所以,这位你也得慎重对待。”
“超哥好!”
“张经理,我就一打杂的,翎哥抬举了。”
看着梳着大背头,比自己穿的更正式的江超,张天佑猜不透他唯唯若若的恭谦态度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心里又多了个重视的人。
第三位是个精壮的汉子,光那坐姿就清楚是个退伍兵人,张天佑心想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切磋切磋,顺便结交一番,好方便拉进自己的队伍中。
当兵的汉子端正身子,挺直身躯,挤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微笑,率先自我介绍道:“张经理好,我叫文兵,退役兵人,现在是雷哥手下的人。”
一旁的雷庆民瞪了眼文兵,缓和气氛接茬向张天佑解释,“这小子就这毛病,总是皮笑肉不笑,习惯就好!”
“你好!”张天佑点头示礼。
三人能够过来,官职够大是其一,需要张天佑以后多拉近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等张天佑与三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宋翎才咧嘴轻笑道:“好了你们先忙自己的去,我和天佑说几句话就下去陪大家。”
“这三人是我的亲信,也是这间酒吧的功臣,更是你以后管理酒吧不可或缺的辅助力量。”等办公间就剩张天佑,宋翎才抽这大烟袋开口,“再说点事,大老板是港商,实力背景连我都自叹不如。这家酒吧之所有会有我的干股,是大老板还我的救命之恩。他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手,平时事务繁杂,几乎没时间过来,但要了解这里的经营情况,自然而然就会安排些人来。你刚来行事多注意点,多拉拢这些经验丰富的老人。等你熟悉你以后的工作,凡是你认为正确的、能够给酒吧带来效益的决定,尽管就放心去执行,日子久了大老板也会明白你的行事作风。对于酒吧里的那些阴奉阳为者,发现一个,大耳光抽过去踹走就是。”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张天佑静默的听着宋翎的交代。如宋翎所言,三位权之重任基本掌管着整个酒吧,他本人更是掌管着夜来香的话语权,却得安排自己和他们先在办公室打声招呼,想来大老板在这的分量不轻。被宋翎拉进酒吧担任要职,摆明了是让自己为其鞍前马后,这也就罢了。就怕在两位老板的交涉中,最后是自己成了弃子。
以前在湘北那块地皮上,自己目睹过父亲手里的财务报表,无外乎这些高消费的地方来钱快。三叔口中的合法赚钱机器说的就是这些地方。这个社会总是利益导向,而这些赚钱机器是人都会眼红,何况那些有实力有背景的?能分一杯羹的,没谁能够拒绝它的诱惑。现在的局面,张天佑清楚的明白大老板和宋翎在这里是有着立场分歧,可想而知的是下面的员工们。站队,毋庸置疑了。
“我会多注意!”沉默好一会后,张天佑开腔打破办公室的沉静。
酒吧是个赚钱机器,但也是个害人之地,宋翎近两年才明白自己做了个错误决定,与大老板共股管控夜来香酒吧。深知大老板爱财,怎么也没想到连自己这位救命恩人也会步步盯防,最后落得曾经无话不谈的两人,已如活脱脱的仇人一般。因为两人的关系趋于恶化,自己想要借他的手腕进入庙堂的行列也就遥遥无期了。早知如此,自己不贪这钱财也罢。有时候抽个大烟想想都觉得没意思,人啊!这辈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要那么的多钱干嘛?
前段时间张天佑的出现,困扰自己由来已久的问题,宋翎才有了试试眉目。通过对张天佑以前的事情的了解,加上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赵建明推荐,自己才决定将张天佑扶持进酒吧。当时也只是有想法试试。希望自己不在干涉酒吧的经营,与大老板都成了甩手掌柜后,或许能想以前一样。没事时聊聊家常理短,平时也能兄弟相称。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那份奢望或许能够成为现实。
一个少年,望成莫及的出身,太多同龄人的瞩目光环,还有着他人无法想象的经历,这些才是宋翎相信张天佑不会令自己失望的根源。他人质疑的年少无知,正是他认可的年少英雄。如此年纪,干的事情已经证明他不是妖孽胜似妖孽。常言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宋翎想信这块小小的一亩三分地,由张天佑一人去折腾,纵使大风大浪,不还有自己在背后把关,翻船谈何容易。
“还有些管事,等会让你雷哥带过去认识认识。”敲打完大眼袋里最后的烟灰,宋翎才起身下楼,“下去喝点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不然又怀疑我给你灌迷魂汤了。”
等两人下到大厅,眼前是人流涌动的载歌载舞。放眼过去,除了觥筹交错的男男女女,未尝没有些不可见人的不轨想法。
“翎哥,这里!”两人很快就被拽到一处卡座,其中自有人识趣的递过来两支啤酒,又有一人勾肩搭背的靠着张天佑,看着宋翎笑道:“这位就是翎哥口中的新贵吧?”
张天佑与说话之人对视一眼,点头答是。
“小兄弟,来走一杯先。”那人很是豪爽,一口气干到底。
看了眼宋翎,见他轻轻点点头。张天佑才紧随其后的将杯中酒灌进自己的身体里。
等两人干杯后,宋翎一旁作别,临走时没忘记干完杯子里的酒水。同张天佑出了卡座,宋翎好心凑到他耳边啰嗦道:“今天特地喊了不少老顾客过来,若是能撑到最后就去喝一杯。现在先去公司骨干那里坐会。”
张天佑自然明白宋翎的喝点不是喝那么一点,好在自己已经提前做好牺牲的准备。
在不打扰谁也避免被打扰的情况下,公司一群干部们凑一起呆在角落卡座里,两人刚落座,一圈人立刻就端着酒杯凑拢过来。宋翎也不多啰嗦,将张天佑介绍给大家后,陪着众人一起喝了一杯。接着又替张天佑考虑,说是敬酒可以,必须三杯换一杯,不能人多欺负人少,同时身先士卒做起表率。
扫了眼卡座一圈十多号人,张天佑自问自己的那点寒酸酒量,在这群人眼里恐怕塞牙缝都难。不说一杯换一杯,光是三杯的情况下,让自己来者不拒,都得****倒在桌子底下。
以前随父亲受宴请吃饭,酒桌上一群大老爷们端着酒杯推诿不断,一顿饭吃上个多时辰是常有之事,那时觉得无聊之极。后来大了,身边好友的影响下,渐渐懂得了这酒桌上的文化。
宋翎的带动下,卡座里的一群人也不破坏规矩,老老实实的三杯换一杯的敬酒,一圈下来已是半个时辰。这期间张天佑去了两次厕所清空肠胃,在外面留心观察的王强默契的送了两次解救药。一圈十多号人喝下来,张天佑踉踉跄跄的再次奔向厕所,此时已不仅仅是头昏眼花,更是头重脚轻。守候在不远处的王强赶紧上前搀扶着去厕所。
一阵呕吐后,张天佑拖着疲惫的身子,红着眼走出厕所后,腿软脚软的所幸蹲在了出口。找王强要了根烟,借着尼古丁的苦涩味道刺激着大脑。此时,他需要的只是清醒。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可惜现在只有风高夜。”夜空下的楼顶有些冷清,朦胧的月色中,一人孤单影只的看着远处。
“你倒是闲得很。”远处的阁楼里,传来一声取笑。
李栋回头憨厚的笑道:“没法,几位老哥都忙,也就剩我这不靠谱的只能拖着你来赏月了。”
“别在我前面卖老,你还不够格。”阁楼里的人带着几分闲情逸致也走了出来,却是看不出喜怒哀乐。
李栋低声叹息,谁愿意扮老?自己的年龄摆在那里,阅历更是少的可怜,仅有的几分小聪明在号称马靖兵的军师的面前不过是如同跳梁小丑。承古人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出了那块头顶天的湘北城市,见识广了,责任大了,脊梁却弯了又弯,尊严都在现实面前丢了又丢。
“年纪轻轻的,心事倒不少嘛!”江信的话语中除了嘲笑还有讽刺。
李栋皱着眉头,尴尬万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总是被他看破,想厚着脸皮说点混话,最后也在顾虑中没能开口,怎一个郁闷形容。
“我明白你的意思,对面就是萧安的住处,来着隔壁小区的楼顶,你可不是打着赏月,不就是想监视人家?”对于身边这位胖大小子的心思,江信自然而然猜的一清二楚。见他脸色不自然,也就没再没继续拆台。
贫民窟现在的三方势力虽没有明着喊着要动手,但已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味道。谁敢在这时候大意,结局只会是被灭。这趟平静多年的水潭,终于迎来的暗流涌动的时刻。
江信笑着继续说道:“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不是没道理。你大哥连宋翎这么一尊大佛都给拉倒自己身边了,你还怕什么?”
“总的要干点什么吧!”李栋近几天看似没事人,实则心里不痛快,自己几个兄弟都被张天佑安排出去,自己却一直在静候安排的通知下无所事事。
强子一直在酒吧里忙,早前就已受雷庆民的好感,和他走近于自己一群人百无一害。孙赦、诸葛德荣忙着和万安、周刚一起交替时间的看护酒吧场地,没多少时间休息,自己也就没好意思过去打扰。大帅和彭军两人最近人影都不见一个,李栋更不好意思打电话过问了。一人整天腻歪着没事干,心里难免有些郁闷。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强子让自己注意点这边的动静,怕对方趁天哥进酒吧入职的时间,对面这群王八蛋会张嘴咬人。马靖兵哥这两天不在贫民窟,琢磨着江信十有八九没多少正事要亲力亲为,最后就厚着脸皮拉上他绕圈跑别人小区高楼顶上做探子了。
“都跟我两三天了,没必要胡思乱想。”拍了拍李栋的肩膀已是鼓励,“你天哥,张天佑那小子听能的,唯一让人费解的就是太闷了,不少事都不和人沟通,谁都难费心去猜。不过现在的情况下,我想他还有盘棋忙着执子,忙着收尾。”
贫民窟不大,利润更是少之又少,现有的势力之外,谁也不想花大力气去折腾这块鸡肋。张天佑已经将这谭死水搅动起来,就不得不想法子使它归于平静。换水也好,走人也罢,总的有个表态。
进夜来香酒吧算是昭告对方,自己要将这谭水彻底清盘。至于他会怎么清这潭水,就看他怎么安排。
对面的两伙势力,因为张天佑的搅动已经由水火不容呈现出亲密伙伴的意思,马靖兵的一方势力在两伙势力面前就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可想而知张天佑会拉上宋翎做靠山,但宋翎早已不是当年南庭的江湖大佬,要他出手何其困难。另外这块区域最惹道上人厌恶的司马鹤和张天佑更是结了怨、生了仇,谁都能想到两人会有笔账要算。
要清这潭水,下好这盘棋,还需要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