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黑暗的夜。
一道蓝芒自西而现。速度极快,如同划破天际的流星,带起长尾,行到近处,才发现,淡蓝的光晕中是一个手托冰棺的男子。
他黑发束冠,英武非常,如果不是过度苍白的脸色,一定会增色不少,身上的蓝色华服已经多处破损,血迹斑斑。
向下看,青林镇的轮廓隐约可见。男人死灰一般,布满血丝的眼中出现了光芒,急速俯冲而下,地面尘土飞扬。冰棺纤尘不染。
小心翼翼的慢慢放下,他推开了冰棺棺盖,里面是一位侧卧的女子,容颜绝美,穿着水蓝色罗裙,双目紧闭,嘴角含笑。女子有着一头不同于中州土著的蓝色头发,脸上有几点冰屑掩映,美丽出尘,她的怀中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蜷缩在淡蓝色的光幕中熟睡。
他抱起了婴儿。眼中慈爱溢出,转向冰棺中的女子。声音坚定。
“烟儿,等我!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注视着女子嘴角的笑意,棺盖慢慢合上……
将婴儿放在冰棺上,解开襁褓,婴儿的胸前一个枫叶形印记,清晰可见。
“枫叶印……呵呵……枫叶印!”他的脸上狰狞起来,手掌蓝芒浓郁,蓝光耀眼。狠狠的朝着那印记砸去,势若雷霆。
可是却又停下了。
“抹得掉印记,却抹不掉血脉啊!”男子颓然松手。
叹了口气,双手印诀变换,眉心处血红色的光团分离出来,落入婴儿的胸膛印记。
恰在此时,婴儿醒了。
一见到男人,咯咯的笑了起来,稚嫩而清澈的声音在夜空中清脆悦耳。
男人亲了他的脸颊,随后不再看他,抱起了婴儿,走到就近的一处残破的小院外,将婴儿放在地上。婴儿好像预感到什么,哇哇的哭了起来,两只小手,不停的抓向男子,那哭声仿佛将男人的心都搅碎了……
“吱呀——”灯亮了,门开了,一个披着破旧衣衫的老人走了出来。
“呀!这是谁家的孩子!”老人一声惊呼,慌忙抱起,婴儿依旧在哭着老人四处看了看,却哪有什么人影,重重叹了口气。茫然的等了一会儿,摇摇头。
“孩子,你可真可怜,还这么小……唉!”
老人慢慢的走进了屋子。关上了屋门。哭泣声却一直在回荡……
院门口,男子突兀出现在门边,神情充满不舍,咬咬牙,毅然离去,托起冰棺,飞向半空,回头看了
那小院一眼,转身消失在天际。
不到一刻钟,数个黑衣遮面的人,杀气腾腾的从远方飞来,向着男子离去的方向追去。
……
白驹过隙,十五年后
……
清晨,太阳还懒懒的不肯起身,徘徊在地平线下,只有少许光芒投射而出,不多时,青林镇响起了第一声鸡叫……
夜凌利落的起床,破旧的床发出吱呀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穿衣、洗漱一气呵成。抓起椅上搭着的灰布麻衣,向着门外冲去,一瞬间,消失在了昏暗的天色里。
早上需要到武馆做工,夜凌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很看重,一丝不敢懈怠,沿着街道七拐八拐的终于出现在了一座宽敞的庭院前,院门宽大,高墙耸立。门檐横匾上写着四个大字“兴平武馆”
越过大门,有些稚气的呼喝声从内院传来,二三十个和夜凌差不多的少年,已经在修练着武技,天道宗的考核日期临近,少年们刻苦非常。一位身着青衣的教习,严肃的盯着场间,时不时拿着手中教鞭指点少年们动作不标准的地方。认真严谨。夜凌的到来没人注意,当然,也或许是在故意忽略,他们是处于平行的世界的,永远没有交叉点……
夜凌眼中闪过羡慕的神色,随后,脚步不停的沿着小径直入后院,他得去烧水……
沿途遇到其他的伙计,双方点头致意。
馆内的伙计并不多,而且大多出生清贫,这并不是说兴平武馆的实力低下,正相反,偌大的青林没有哪家武馆敢说此大话。
自从馆主白秋展现融灵境实力,让邻近的几伙盗匪伏诛之后,声名大震,他所执掌的武馆的地位自然也就随之提升,发展成为方圆几里中唯一一个具备推荐人选参与天道考核的武馆,夜凌也一只梦寐以求能进入兴平武馆,可惜事不从人愿,进是进了,却是以另一种身份,不是学徒,而是端茶递水的小厮……
夜凌不知道自己的来历,爷爷也不知道,凭借着采药的微薄收入,将他拉扯到十岁,老人终究没挺过去,病逝,那天夜凌在爷爷的床榻哭了一夜……
随后的近五年时间里,靠着爷爷教授的的识药、辨药及采药知识,勉强度日,日子十分拮据。武馆馆主白秋心善,怜其身世,招他到武馆打杂,日子才渐渐变得好了些,甚至在一年前,凑足了钱,买了一本修行心法【养气诀】,踏入修行。
凭借修行功法可以引灵力入体,增强自身,飞天遁地,移山填海,不是难事,并且寿元也会增加。修行界的人都是不能以样貌来判断的,看着鹤发童须的样子,不一定是位老爷爷,还可能是位“老祖宗”。修到高深修为,还能引出体内妖灵……那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啊!
凭借这本不入流的心法,在一年的时间里修到了‘开识’,达到了筑基三境中的第三境。这种资质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了。
筑基三境,分别是‘凝神’‘洗髓’以及‘开识’。可以说是修行界的启蒙。资质好的一气呵成,一周时间就可完成。资质再差,一个月的时间也已经足够。可是夜凌用了一年。他的记录曾经成为整个青林的饭后谈资。
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夜凌此前并未接受过系统教育,爷爷所学甚少,对于采药来说足够,但要教授夜凌却力不能及,老人不想将自己都一知半解的东西,传进夜凌的脑海,这相当于误人子弟,又没有多余的钱来学习,就只能拖着……
找时间习字,采药,打坐冥想,凝聚内息,等等等等杂糅起来,资质即便不出奇,但绝对不会差,这点夜凌自己信心十足!
正在走着,看到已经升起的炊烟,脚步加快!
“嗨,夜凌,”夜凌停住,回头一看,却是刘平正亲近的看着他,刘平中等身材,比夜凌稍矮,身形比较瘦,脸色发黄,有点点雀斑,零星散在脸上。他平时自持甚高,几乎不与夜凌来往,没说过几句话。此刻主动搭话,甚至表现出亲近的意味,让夜凌有些意外。几句寒暄之后,进入正题。
“我昨天听药铺的林掌柜说,镇外三道崖第三崖边竟然长出了……”刘平凑了过来,小声说道
“……血芝”
“什么?”夜凌震惊,血芝可不是山参、柴胡此类寻常药材,已经入品,达到了一品上阶,属于灵药的范畴了,以血芝为料的丹药很多,促使其供不应求。
“没错,就是血芝,我当时也很震惊,林掌柜说,那里的血芝还没有成熟,所以,价格会低很多,再加上三道崖又是出了名的凶地,就算‘引灵’境也没把握能毫发不伤……”刘平的笑容发苦。确实是,知道那有宝贝,却因为实力不足就是没办法得到,十分让人郁闷。不过只是一瞬,马上有恢复了热情,继续向夜凌说道。
“不过,兄弟你的本事,我也知道,估计能在‘筑基’境出入其中,丝毫不损的就只有你了……哥哥现在挺需要血芝的,你看看,能不能看在提供消息的份上,优先卖我……一株,就一株,到时绝对有重谢……”刘平态度放的很低。神色间全是急迫,夜凌见状也放下心来。如若无缘无故就放出这种消息,太让人生疑。
“如果真有这好事,必定不忘了刘大哥,到时会拿出一株当作礼物,只是时间就要到了,要是误了烧水,小弟的饭碗就保不住了。”夜凌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顺杆爬的技能早就炉火纯青……
“知道知道,兄弟不必管我,我也有事要处理,先告辞”刘平得到肯定答复,非常高兴,然而,转过身,满面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嘴角冷笑取而代之。
“果然,只有利益才能让人趋之若鹜,现在那地方可不单单是凶地了,已经成为十死无生的死地了……没有人能挡我的财路”。
……
刘平正得意着,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被吓了一跳,再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谁,腿顿时站不住了。他强作镇定,转身赔笑。
“是萧……萧公子啊!可是小人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你当我是傻子吗?”萧澈抱着剑,轻飘飘的说道。眼神盯着昏暗的天空,一句话粉碎了刘平最后一丝侥幸。他很了解萧澈,毕竟是馆内风头最劲的人物,不但生的俊秀潇洒,而且为人正直,更兼修为高深,几乎是完美的,虽然才刚进武馆一个月,但在馆内大受好评,几乎所有知情者都认为,萧澈会是本届武馆的推荐人选,将拥有推荐贴,获得进入天道宗的机会。更有传言馆主甚至想收其为弟子,授以衣钵。
听出萧澈口气中的戏虐成分,知道所谓‘机密’已经不复存在,两腿一颤,就要摊在地上。萧澈忙将他扶住,天色将明,要是他跪在他面前,被人发现,可就不妙了。
“最近馆里有些风声,有一个执事职位空缺,所有人都想爬上去,那小子颇受馆主关注……你是怕他抢了你的‘饭碗’?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要设计伤害人命……”萧澈在刘平的耳畔说着,语气平淡,但是还未说完,刘平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放心,我对你们这类小事不感兴趣,不过……你这个人到是挺有意思,你跟我来……”说完径直前去,刘平听出话中有些别的意味,稍稍放下了心,自忖应该还有转机。
……
夜凌不知道其中内幕,准备在完工之后,再去探探路。三道崖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虽然没有妖兽之类,但崖下有大河支流截断道路,并冲刷出数道暗流,沼泽遍布,十分危险,一旦深陷其中,很难再出来,尤其是第三崖下,土质非常松软,很容易发生意外,不过夜凌曾入其中采药,熟知地形,自以为只要注意,问题应该不大……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离开武馆,回到小屋,收拾了必带的工具,火把、药锄、绳索等等,想了想又取了短匕拿在身上,收拾完备,离开了家,向着三道崖的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