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滚下蜈蚣岭的深涧,顷刻间就摔的粉身碎骨,在这悬崖峭壁上,生长着很多茂盛的植物,这些植物或多或少减缓了囚车滚下山体的力道,若非如此,这滚下的囚车,就绝非是粉身碎骨这样简单了,囚车在滚落的过程中就已经解体,它是什么时候摔到谷底的,又是怎样摔到谷底的,麟离和方万全然不知道,麟离陷入昏迷中,他记得囚车行进在蜈蚣岭的时间,还是上午光景,而当他醒来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他已经昏迷了一天,醒来之后,麟离感觉全身无力,他挣扎着,四处寻找方万的踪迹:“方万,方万,你在哪,在哪。”他用手四处摸索,除了尖锐的碎石和潮湿的河岸,这里什么都没有,河岸上列着几匹马的尸体,这定是朝贡的队伍经过蜈蚣岭的时候,不慎从上面掉下来的。
马尸旁边没有尸体,但马尸背上还驮着很大的蓝花大包裹,包裹已经被树枝刮的粉碎,里面的财物散落一地,不过这些财物与朝贡队伍所带的财物相比,简直是连九牛一毛也谈不上的。
麟离大口喘着粗气,至少这证明他还活着,只是方万失去了踪影,麟离已经确定,方万不知道被摔到了哪里,他可能掉进深涧中的河流里,被河流冲到什么地方去了,也有可能被挂在了悬崖上突出的树干上,麟离想挪动身体,好找个依靠坐起来,这时他才发现左小臂已经骨折了,而且右腿也传来巨痛,无法挪动分毫,他无计可施,只好吐了一口气,认命般的安静的躺在这一大堆碎石上,他感觉得到,后背已经微微得被磨出了血。
眼下已进快进四月,马上就是清明了,麟离苦笑,心里想着,怕是明年清明,就是自己的忌日,若自己死了,谁来伺候娘亲,谁又能来给自己上坟烧纸呢?涧中有归巢的鸟儿飞过,麟离想起父亲曾经嘱咐过的:“麟儿,你记住,不论是猎手还是统领千军,爱心必不可少,比如我们打猎的猎户,不吃四月鱼,不打三春鸟。”
麟离问:“爹,为什么四月不吃鱼,三月不打鸟呢?”
“不吃四月鱼,万千鱼籽在腹中,不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
幼年的麟离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麟父接着说:“有爱心,才能统领三军,有谋略才能霸于乱世。”
迷迷糊糊之中,麟离感觉有个人,慢慢的扶住自己,往涧中河边的一艘小船走去,那艘船静静的停在河边,还栓着船绳,系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看来这船是刻意停留在此处的,那人扶住自己,把自己放到那船上,摇着船桨顺河流而行,由于是顺势而行,所以摇桨并不费劲,这河流不湍急,但也绝非死水,就这样,被这小船和船夫载着,慢慢的到了一片清幽的竹林里,这地方异常安静,犹如世外桃源,一刹那间,麟离心里甚至萌出一个念头,若是和娘亲,终生隐居在此,那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
小船在竹林边停住了。
这儿的竹子青翠欲滴,是个极为隐秘的所在。
麟离看清了那个扶自己上船的人,正是在天合关外,承诺救自己的人,那人见麟离醒了,索性把麟离背在背上:“后生,谢谢你帮我把剑带了出来,我也履行承诺救了你,咱们算是两清了。”
麟离全身散架一样瘫在那神秘人的后背上:“前辈,和我同囚的那个人怎么样了,那是我的兄弟,你也得救救他。”
“上面摔下来的囚车不少,尸体躺了一地,我找过,但没找到,你那兄弟不在河滩边上,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兴许是掉到河里,冲到河下游去了,先顾你自己的命吧。”
麟离在那人背上,隐约见那人身上纹着青龙模样的纹身,虽然身材瘦小,但健步如飞,可见轻功了得,这竹林幽深茂密,此人行在其中,如同龙蛇,麟离料定此人身怀武功,又见此人背上除了自己,还背着一柄用灰色长形布条层层包好的东西,定是宝剑无疑,于是说道:“元宵节那日,王城出了刺客,禁卫军连夜封城,坊间传闻,说是丢了一把宝剑,莫非就是前辈背上这一把是吗?”
那人脚步微有停顿:“莫要乱打听。”
“前辈背纹青龙,又有如此轻功,定是退隐江湖十多年的江南第一杀手,青龙七杀。”
那人也不答话,径直背着麟离往竹林深处而去,在这竹林深处,居然有一所简陋的竹屋,虽然简陋,但也搭建的极是精致,进了屋,一把将麟离扔到一张竹床上,这床也很是简陋,是刚刚搭建的。
一个年轻秀气的女孩儿,拿着一个透明的纸包凑过来,那纸包里是一团萤火虫,把这屋子照的很亮,而且光线柔和,那女孩道:“爹,这是谁啊,你怎么背回个大活人来?”
那神秘人道:“落儿,帮他包扎一下伤口,运你的内功,给他清理一下内脏里的瘀伤。”
女孩道:“嗯,爹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烤红薯吃。”
“不必了,爹马上就得去办正事,你照顾一下这后生,注意安全,我们把正事做完了,就赶紧回缥缈峰,躲开这让人恶心的世道。”说着一阵风一般就闪出了竹屋。
神秘人走之后,麟离这才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脸庞清秀,衣服干净朴素,明眸白齿红唇,出落的十分漂亮,一头秀丽的短发,让这女孩显的十分干练净爽,麟离道:“姑娘,我从蜈蚣岭的山崖上摔了下来,幸亏你父亲救了我,要不我就没命了,我叫麟离,你看我现在手臂都骨折了,实在动弹不得,不然怎敢让姑娘照顾,麻烦你了,等我伤好了,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父女的。”
那女孩把装着萤火虫的袋子挂到床头一个钩子上:“我叫夕落,既然我爹嘱咐了,那我就会好好照顾你,我从小就跟我爹学医术,治好你没有问题的,不过我们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你的报答。”
麟离道:“医术?你父亲难道不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江南第一杀手,青龙七杀吗?怎么杀手还会医术?”
夕落惊异的看着麟离:“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身份?我父退隐江湖的时候,我才几岁大,那时候估计你也是毛孩子,好多老江湖都不知道我父亲的身份,你怎么知道?难道是我父亲告诉你的?”
“姑娘莫要误会,我父亲是个猎户,曾经也是江湖中人,小时候听父亲谈起过,青龙七杀的故事,其中讲到青龙七杀轻功天下第一,极善用毒,背后纹有七条青龙,所以就由此联想到了。”
夕落卷起一片很大的荷叶:“没错,我爹就是青龙七杀,爹说过,用毒者毒不死天下人,用医者却能医天下人心,所以就让我毒医双修。你等着,我用这荷叶先去给你打一点清水,先清洗一下伤口。”
麟离道:“都说巴蜀大旱,不成想干旱之地,还能有这么绿油油的荷叶和竹林。”
夕落道:“那是说剑门关外面,我们从江南缥缈峰一路过来,剑门关外的整个巴蜀境已经是满目疮痍,易子而食,剑门关内还不错。”
夕落打开竹屋的门,一道浅浅的月光照射进来,投射在竹屋的地板上。
麟离道:“姑娘小心,外面已经黑了。”
夕落嘿嘿一笑:“嘿嘿,没事的,我的武功也很厉害!”
竹子的倒影伴着月光,把影子投射到竹屋里,在萤火虫的光照下,这儿是如此的温馨与安静,麟离仿佛能听到夕落在河边舀水的哗哗水声,麟离就这么静静的躺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逸,竹林里传来夕落轻柔好听的歌声。
这片竹林,你醒来了吗?你还记得昨晚的露珠吗?
灿烂无垠的星河下,
我们说过,要守护彼此永远在心里,
可是我还没牵过你的手,你怎么就放开了呢?
我们的誓言还深深的刻在某棵翠竹上,
你看那深深的刻下的痕迹,你舍得放弃吗?
爱,轻抚着流水,风,吹过记忆中的竹林,你,却已经消失在这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