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没有告诉别人。”欧阳若兮冷冷地说,“你上了车,匆匆地发动了车走了。我怕引起人注意,没有招呼你。当我知道那天郑琪儿死了,而我问你你有没有出过门的时候,你却坚决否认,我就更疑心了……姐,你到那里究竟干了什么?”
“我……我……”周缘还想抵赖,欧阳若兮扬起了睫毛看着她。“别否认了,姐姐!楼下的保安都看到你出去了,你还能否认什么?赶快告诉我,趁现在还来得及!”
周缘崩溃了,她猛地抓住了欧阳若兮的手臂。“我去那里,只是偷偷地溜进去把郁容那件主秀的衣服剪破了!我只做了这件事而已!然后我就走了……”
“……我就知道是你干的。”欧阳若兮叹了口气,“姐,你怎么会做这种傻事?万一被人发现了,你的脸面往哪里搁?你怎么会糊涂成这个样子?”
周缘被她骂得呆呆地,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郁容把我的东西都抢走了……我不甘心啊!我只是想整整她而已……”
欧阳若兮安慰地搂住她。“姐,你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除了剪碎那件礼服之外,还有没有做别的事?”
周缘楞了楞,她的眼珠转动着,却没有立即回答。欧阳若兮说:“姐,你不要着急,慢慢想。或者,你没有做什么,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你仔细想想,这对洗脱你的嫌疑很有帮助的。”
周缘的嘴唇颤动着。“好,好……我想,我想……”
刺耳的电话铃声“叮铃……叮铃……叮铃……”地响着,把欧阳若兮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拿起床头的电话的时候,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过了。
“喂?”
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一个耳熟的男人声音。“请问你是周缘小姐的什么人?”
欧阳若兮握住话筒的手更用了几分力。“我……我是她妹妹。我姐姐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对方在电话的那一头,似乎沉默了一下。“你是……若兮?”
“你是谁?”欧阳若兮握着电话筒的手在发抖,“我姐姐她怎么了?”
“我是程启思。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程启思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传了过来,“你姐姐她……出事了。你马上到市医院来吧。”
“什么?”欧阳若兮声音发颤地问,“她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程启思又沉默了一下。“你还是先过来吧。你在周缘家里?要我去接你吗?这时候不太好叫车。”
“好,好……”欧阳若兮一叠连声地说,那边程启思已经挂了电话。欧阳若兮还握着电话筒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门铃在响。程启思过来了。她忙去开门。一迈开步子,才发现自己因为保持同样的姿势坐得太久,脚都是酸麻的,急忙扶住了墙,才没有摔下去。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边,把门拉开了。
程启思站在门口,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眼睛里更含着一种欧阳若兮从来没见过的神色。
“启思?启思……我姐姐她出什么事了?怎么样了?”
程启思面无表情地说:“她喝醉了酒,溺水,抢救无效,现在已经死亡。”
“……什么?”欧阳若兮呆呆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程启思说:“我说,周缘死了。就在半小时前,抢救无效死亡。”他伸手扶住了欧阳若兮,“走吧,我送你去医院,看看——你姐姐。”
欧阳若兮见过无数具尸体,再恐怖再难看的都见过,亲手解剖过,但这时候面对周缘的冰冷的尸体,她一头就栽了下来。
“她没事吧?”钟辰轩看着程启思把周缘安置在旁边的病房,问。
程启思说:“没事,我看就是她姐姐的死给她的刺激太大了。”他非常不悦地哼了一声,“若兮瞒得实在是太紧了,我才查到周缘是她姐姐,居然周缘就失足溺水而死了。”
钟辰轩问:“有可疑之处吗?”
程启思说:“周缘是在一家酒吧里喝酒,喝了很多。然后她出去了,一个半夜路过的人在附近的河里听到有人在叫救命,他就报警了。当然,警察赶到的时候,早已经没救了。”
“是这样……”钟辰轩沉思地说,“那个过路的人在哪里?录口供了吗?”
“录了。”程启思说,“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听到呼救的声音就报了警。……我真不明白若兮为什么会一直隐瞒我们。”
钟辰轩说:“她隐瞒我们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怀疑她姐姐跟这桩案子有关系。”他补充说,“我不是说徐湄的案子,我是指郑琪儿的案子。也许最开始若兮还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但后来她发现了某些东西,就怀疑她姐姐……看得出来,她们姐妹感情很深,为了她姐姐,她大概是不惜以身试法的。”
程启思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我真觉得很失败。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欺骗我。”
钟辰轩微笑地说:“你不应该这么想。如果可能的话,人是不会刻意地去欺骗别人的。他们如果要说谎,往往是由于一些不得已的理由……有时候,有些理由是值得原谅的。”
程启思望了一眼周缘被白布遮住的尸体。“你认为这是意外吗?”
“应该不是。”钟辰轩说,“等若兮醒了,问问她就知道了。若兮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她们姐妹也许还就此交换过意见。”他问程启思,“在现场,有没有发现类似……‘Z’的东西?”
程启思苦笑。“黑黑的一片,我到哪去给你找‘Z’啊?明天吧,明天天亮了,我让龙宇去现场找找看。”
钟辰轩不置可否。“找不找都无所谓了,如果真有,也应该是在很明显的地方,比如就在周缘的身上。如果还需要我们挖地三尺地去找,那找出来一根像‘Z’的树枝也算吗?未免太牵强了……”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刚才好像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唉,又抓不住了。”
他走到了周缘的尸体旁。君兰正在整理周缘的衣服和相关物品,忽然,她轻轻地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钟辰轩和程启思都朝她看了过去。君兰的手指里,捏着一朵小小的花。那朵花很眼熟,桃红的,细长的黄色花蕊。花瓣略微有一点残,开得极艳之后的一种凋残。
“这花很眼熟啊。”程启思说。他想了一想,吃惊地说,“这……这不就是琪儿花园里的花吗?”
钟辰轩说:“对,紫茉莉。你是在哪里发现的,君兰?”
君兰说:“在周缘的衣服口袋里抖出来的。”她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花,“这花怎么会在周缘身上?难道……她去过琪儿的家?”
钟辰轩没有回答。程启思对君兰说:“把东西都收好,君兰,送去化验。”
欧阳若兮坐在程启思和钟辰轩的对面。这是对她的第一次正式录口供。
欧阳若兮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她还穿着昨天那套黑色的套装,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了,上装的下摆处还染上了一片深色,大概是不小心滴上去的咖啡,跟她平时整洁干练的模样大相径庭。
程启思觉得尴尬,咳了好几声,还是问不出话来。钟辰轩替他解了围。
“我来问吧。”
欧阳若兮这才回过神来。“你们问吧,我都会回答的。……我姐姐绝对不会自杀的,绝对不会。”
钟辰轩问:“昨天晚上,周缘是为什么出去的?”
“我姐姐嫉恨郁容,这你们应该已经调查到了。八卦杂志上对此加油添醋,但大致的情况还是准确的。我姐姐也对我承认了,那天,就是琪儿死的那一天,她确实去过秀场,也就是那个花圃。”欧阳若兮说,“但她只是剪碎了那件主秀的衣服,绝没有做别的事。我了解我姐姐,她既没有胆量,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做这样的谋杀。”
钟辰轩微微一笑。“这个想法倒跟我不谋而合。既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概括得很好。”他又说,“我有一个问题。当时的礼服不止一套,即使是主秀的礼服,也有两套。她为什么只剪掉一套,而不剪掉另一套?按理说,她既然来了,就不在乎多剪一件两件的,因为她既是为了泄愤,也是为了让郁容的秀办不成。”
欧阳若兮怔了怔。“这个……我没有问她。我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姐姐本来就很胆小,大概那时候旁边有人,或者什么的,把她吓走了吧?”
钟辰轩疑惑地摇了摇头。他又提了一个问题。“那她为什么半夜出去?”
欧阳若兮回答:“我也觉得很奇怪。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就很快地换了衣服走了。我觉得,她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急急地离开,可能……可能她是想去求证一件事。”
“我想也是。”钟辰轩说,“也许,她是去找了她所怀疑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则把喝醉酒的她推进了水里。”
程启思提出了异议。“那样的话,她为什么要去喝酒?我已经查到了,她昨天晚上在木缘酒吧里,但却是独自一人。”
“她是几点钟到酒吧的?”钟辰轩问。
程启思回答:“接近两点的时候。”
欧阳若兮一呆。“我姐姐离开家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这两个小时,她到哪里去了?”
程启思说:“我问了酒吧的人,据说你姐姐很兴奋,不停地要酒,不停地喝,还一个人在那里笑,引得别的人都来看她。最后,三点左右的时候,她结了帐走了,还给了不少小费。普遍的说法都是——你姐姐很高兴,不止是高兴,是兴奋,仿佛有什么很让她高兴的事一样。”
钟辰轩听他说完,转向欧阳若兮。“你以为,你姐姐会为什么这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