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说的自是英雄话。”牛得福说，“这沈恒之一贯奉公守法，我拿什么去拿他？就是有个什么过失，也不过是蜻蜓点水，奈何不了他，到那时光聊城的老少爷们就会一齐赶来保他，还是动不了他分毫。为今之计，就是给他落了反贼的帽子，定实了他，谅别人也不敢再出头来维护他。总不成有人也胆敢跟着他造反吧？”
“老子不做这样的事。老子有本事就自己去砍了他，决不做这等下三烂的事。老子一辈子杀人无数，也从没往心上放。如今死到临头了，反而做出这等龌龊的事来，只怕让人笑掉了大牙。”张龙说。
“谁说你就一定死了？”牛得福说，“只要你把这件事做成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你找了替死鬼，暗地里放了你，你照样去做你的山大王，吃香的喝辣的。”
“官差说的轻巧。我们道上的人，靠得就是名声两个字招人入伙，才做得了这山大王。只管杀人放火，却不能做出那样的事来。万一我做成了这事，不要说别人从此再也不服我，就是老子心里也不会痛快的。你还是干干脆脆的给了一刀痛痛快快，别耽搁了老子上路要紧。”张龙说，很不把牛得福的话放在心上，生死对于他本不在意，他倒是只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强盗，强盗自有强盗的逻辑。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后悔莫及。”牛得福阴恻恻的说，“老爷可是诚心和你做这一桩买卖的。”
“得了吧，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吧，老子不会做的。要杀要剐快点动手吧，别让老子在这里干耗着。”张龙叫道。
牛得福冲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手下人把张龙拖了下去，很快就听到隔壁响起了“嗞啦嗞啦”的声音，一阵阵烧焦的人肉味呛得牛得福一阵咳嗽。
牛得福走了进去，看到张龙大汗淋漓，虽然强忍着不叫出来，却痛得疵牙裂嘴的，十分难看。身上的一团黑肉，扭捏在一处。
“怎么样，感觉还好吧？兄弟，何苦来受这苦罪来？又不是沈恒之的什么至亲，反倒是和他有杀父之仇的人，现在平白无辜的来替他受罪，不值当的。你还是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咱两下里都好。”牛得福闻着刺鼻的人肉味，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沈恒之虽然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得而食之。然而，我可不是为了他来受你们这狗杂种的罪。”张龙破口大骂，“我是看不上你们这狗杂种的手段。老子宁愿一刀一刀给你们剐了，也决不让旁人笑我是阴险狡诈之徒，徒然让人笑柄。”
“他娘的，这杀人跟害人有什么分别？你还偏要弄得这么清楚？你也杀人无数，害死了不少人命，在这里充什么英雄好汉？”牛得福吐了他一口，“还真他妈的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哼。”张龙鼻子一歪，不再看他。他倒不是想要做什么英雄人物，只觉得男人这一辈子要光明磊落的，明抢明夺，很是痛快，要像牛得福那样的小人，平空去捏造是非，颠倒黑白，他不是不想做，是打心眼里看不上他，也做不来那样的事。他妈的，好死还不如赖活着，要是有活路，他也真想活下去。可这事一旦做了，后半辈子就得隐姓埋名，夹着尾巴做人了，那还真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因此无论牛得福如何的折磨他，就是不应。
夜半时分，兄弟们只当张龙已经死了，惶惶不可终日，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末路，没想到忽然间看到牢门大开，张龙半死不活的被拖了回来。
“大哥。”大伙扑上去看，张龙已经昏了过去。
“大哥。”齐雄看到张龙昏迷过去，急急的叫人把一口剩水吐在张龙身上。
张龙缓了良久，才慢慢的醒转过来，看到兄弟们正团团围在自己身边，忍不住说，“他娘的，老子还当今天就赴了阎王的宴，没想到那家伙还不舍得我去，只请我吃了一顿烤肉。”
“大哥。”齐雄看到张龙的模样，落了几滴眼泪，真不枉是一场兄弟，有个生死情意。
“那官差可是叫大哥去拷问我们杀人放火的事？”齐雄问。
“要是那样还好了。”张龙连连咳嗽，吐出一口鲜血来，“那小子让老子去干那构陷人的勾当，被我一口回绝，心中着恼，就叫人把我好一顿折腾。”然后详细的给齐雄他们说了牛得福的计划。
众人听了，有人点头，有人摇头，都没说话，齐齐的看着齐雄。齐雄心中计较了半天，才对张龙说：“大哥果然光明磊落，是条好汉子。”
张龙折腾了一顿，被兄弟们喂了几口残饭，居然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被折腾的累了，还是痛得晕了过去。
兄弟们便散在各个角落里，交头结耳，商讨了半天，也没人拿出个主张来。
齐雄一个人靠在杂草上，他好赖是个二当家的，就是在这牢中，除了张龙，他还是很享受的。虽不如在外面一样的风光，至少他可以多一些干燥的枯草躺下来睡一觉。其他的人只能半靠在湿漉漉的墙角上，勉强打一个盹。
就是牢头们，虽然看管着他们，待遇也是不一样的。那样平常的犯人，牢头们动辄非打即骂，尤其是对待那小偷小摸的，最是看不惯，一时不顺心，便提出来甩几鞭子出出气。
最难受的还是那些勾搭成奸，被人拿住的那些奸犯。牢头们几乎不正眼看他们一眼：他娘的，有本事的，青楼中多少女人千人睡万人睡的，非舍不得那几文小钱，靠着一张白脸皮，哄个便宜女人。
睡了便就睡了，偏又在偷偷摸摸之间睡的安稳，被人拿住了，送进这牢狱之中，就是牢头们看到了，也觉得晦气，不愿意去打量他们。然而却由着别人欺侮那些人，并不过问。每当同牢中的其他犯人拿住了那小白脸，摁在地上，一齐踩上去，甚至还有人从裤裆中掏出那玩意来，“嗞嗞”的把黄汤喷在那人脸上，牢头们看到了，也只是哄堂大笑，并不阻止，反而说：“要人家喝黄汤，自己也尝尝滋味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