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时光匆匆，岁月流转，转眼就到了圣诞节的前夕。而每年过圣诞都会勾起我儿时的许多回忆，让我联想到新年，虽然新年常常使我惆怅与悲伤。
平安夜的晚上，夜风清凉且平和。透过敞开的窗户，我看见整个校园灯火辉煌、玉树银花。路边许多商店的店门前都摆放着青葱的圣诞树，耀眼的装饰品和彩灯点缀在其间，身着节日盛装的人们笑容可掬地来来往往……
我想，在这平安之夜和自己心爱的人并肩走在林荫的小路上，让微风浅浅地吹拂脸颊，让月光柔柔地轻抚全身，那是多么地幸福和美好啊！然而绿缨却把自己埋进了书堆里，为了最后一次期末考试。而我也有所顾忌，这样的寒气，她单薄的身子是否吃得消。
今晚的图书馆里居然只有寥寥的几个人，一对俏丽的男女像刺猬一样紧紧地依偎在墙角里。若是往常，这里早就坐无缺席了的。可怜的人们呵，总是因为贪恋一时之欢而倦怠误事，让青春白白地流逝，给心中留下空白。
我们从八点一直坐到了夜里的十一点半，我想，在十二点钟圣诞老人现身之前，我们必须赶回租来的小屋里去。因为我要在圣诞钟声神圣响起的那一刻拥抱起绿缨，并亲口地对她说“圣诞快乐”，同时献上我的礼物和祝福。绿缨把书本塞进了书包，我们十指交缠地走出图书馆。遥远的天边，星星一亮一灭地快活眨眼。午夜的风，带着冰冷的霜气，夹杂着几声微细的沙砾，扑面而来。知道绿缨怕冷，我便把她卷进了我的白色风衣里，风快地冲出快乐的人群。我双脚轻巧地跳上自行车，绿缨在后面紧紧地把我环住，我能感觉得到她胸脯的跳动和炙热。
当圣诞的钟声噌吰响起，绚烂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里秾丽绽放，绿缨沉入我的臂弯里，泪湿满颊。我把她带到镜子前，让她闭上眼睛，然后我把一个古铜色的铜锁挂在她的脖子上。
“好了，现在把眼睛睁开——”我说。
“啊！——”绿缨望着镜中自己的胸口，又抬头看看我，失声喊了起来。
“绿缨，圣诞快乐！”我说，“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锁，这是一把真命之锁，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心就深深地被锁在里面，我把它交给你了，从今往后，我把它留在你那里，托你保管……愿这个小小的吉祥物像天使一样地守护着你，让它成为我们伟大爱情的永久见证，愿爱永远地围绕在你的身边！”我把绿缨搂在怀里，在她圣洁的前额上、嘴上轻轻地一吻。
“可是，我没什么礼物要送给你的……”绿缨勾住我的脖子，眼里溢满了幸福和喜悦的泪水，呜咽地说。
“傻瓜，你不就是上天恩赐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吗？除了你，我还需要什么礼物呢！”一股热流潮我汹涌而来，两颗隐忍的泪滴蹦了出来。
“鲁檐，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此时此刻，我什么都不要听！我只要你，紧紧地抱住我，让我们的身体一分一秒都不再分开，让两个饥寒交迫的灵魂缱绻依偎、寸步不离！”绿缨凝望着我的瞳眸，泪如溪流。我慰贴着绿缨柔软的身体，内心却是阵阵忧伤——是渴望海枯石烂的相依相守生出的惧怕还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在作祟，我轻轻爱抚着绿缨头发的双手在拼命地颤抖……
绿缨终于睡去了，在我的臂弯里，酣然地睡去。黑暗中，我回想起当初画室里那个姣好面容、离去时悠然如仙子的美丽身影，眼泪竟会无端地浮上眼角。我捋着她的发稍，轻轻地说：“绿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答应我，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吗？”
“你胡说什么啊？”绿缨竟被我的啜泣惊醒，惶恐地说，“鲁檐，你不要离开我！我们为什么要分开？我们不要分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知道，你是我生命的意义和全部，是润湿我干涸心田的颐泉和甘露……你为什么要刺激我？刺激我已然沉寂的悲伤？”绿缨说着疯狂地朝我扑上来。
——啊！善良的人呵！我多想至诚地向你禀明一切，纠缠我多年的可怕的梦魇又回来了。在梦里，我总是一个人，孤伶伶的一个人走向寂寞荒凉的峭壁，而周围是恫恐的坟地和墓碑。一次，一次，我汗湿衣衫地从恐惧中叫喊着骇醒，绝望渗满了五脏六腑……
可怜的人呵，宽恕我的无知和昏庸吧，有些话语就像疠病一样，倘若从我的嘴里说了出来，你脆弱的防线定会被撕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而我的心为何如此地凄凉和哀伤？是大难真的已经莅临了吧！噩梦，噩梦，它像汹涌的洪水将我淹没……
四
——呼！——呼！长长的列车，漆黑的隧道，哭泣的小男孩，黑夜将笼罩着他弱小的心灵……丘陵、原野、海洋、蓝天、白云，玫瑰花，挚友和恋人……正在与他洒泪而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