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崔祥明也在活动。崔祥明一边秘密召集部下，一边派郑松林去叫回颖。
回颖刚要睡，忽然听到匆匆的脚步声。她警觉地坐起来。脚步声在门口停住。郑松林压低声音呼唤：“回颖小妹。”回颖披衣而起，出门问道：“郑大哥。有什么事？”郑松林风风火火：“紧急军情，罗司令、崔指挥命令紧急集合。不要惊动慈主任、金委员长。”回颖猛地一怔。
罗景良瞪着匆忙集合好的队伍。他略显慌乱，干巴巴说道：“紧急军情。立刻行动。子弹上膛！”战士们子弹上膛，等待着战斗命令。
夜色中，金耘府、慈振中等人匆忙出城。岳霞龄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不由地脱口惊呼：“不好！”金耘府停下脚步，用目光询问她。岳霞龄紧张地说：“回颖……回颖还在郑松林部。”金耘府一摆手：“来不及了。我想郑松林会顾及旧日义气。”众人匆匆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城内，崔祥明急眉火钻地赶来。他把罗景良拉到僻静处，神情慌乱地问：“罗大哥，你真打算闹兵变？”罗景良心浮气躁地说：“不错。”崔祥明大吃一惊：“兵变！你要杀金耘府、慈振中？你那么心急？”罗景良咬着牙说：“成大事者必须当机立断。老弟，慈振中等人一直瞧不起你，他们封你做总指挥，那只不过是他们的权宜之计。你想想，你的总指挥当的顺心吗？等他们翅膀硬了，早晚有一天，他们要清理掉你这个土匪！金耘府的队伍都在城外。金耘府、慈振中哪知道自己在孤身犯险？老弟，大哥此番必操胜算！”
崔祥明青筋暴跳，把帽子一甩，骂道：“姥娘的！”罗景良冷眼看着崔祥明。崔祥明斜眉瞪眼，问：“你在山东真有两个团？”罗景良说瞎话从不眨么眼：“不错！”崔祥明问：“你真能包我在国军那里当上团长？”罗景良拍着胸脯打保票。崔祥明把心一横：“今天就今天了！我的队伍也兵变！”罗景良长出口气，得意地笑了。
这时，罗景良的副官气急败坏地跑过来，说：“司令，金耘府他们溜了！”
罗景良亡魂皆冒：“溜了？”崔祥明也吓得颜色更变：“准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下糟了！”罗景良命令一个心腹：“带上几个人，去敲金委员长的门。他们要是还在，就赶紧抓起来。要是不在，就赶紧去追！”
还追嘛啊，晚三秋了，金耘府早金蝉脱壳，逃到城外的驻地。在城外驻扎的杨赫烈赶来迎接。金耘府面色凝重，说：“出事了。”杨赫烈问：“罗景良要暗杀你们？我早猜到这小子不是什么好鸟！”
金耘府说：“你猜对了。幸好有人前来告警。”岳霞龄凝视着金耘府。金耘府倒背着手，非常镇静，很有大将风度。他说：“是郑松林告诉我们赶快出城的。”杨赫烈问：“郑松林怎么打算？”金耘府说：“郑松林刚跟崔祥明拜了盟兄弟。郑松林这个人讲究江湖义气。他觉得结拜以来，崔祥明对他天高地厚。”金耘府又说说：“回颖还在城里。”杨赫烈大惊失色，连连说：“糟糕！糟糕！”
城内的崔祥明与罗景良意见不一。罗景良说：“事已至此，干脆出城袭击杨赫烈，把金耘府等人一网打尽！”崔祥明说：“俺原想来次逼宫，逼他们让位就行。耘府待俺不薄，俺不能忘恩负义。”罗景良急了：“金耘府、慈振中已经防备你我。今日的嫌隙再难补全。咱们手中有一千人，有十足的胜算。”
城外的金耘府等人也意见不一。杨赫烈把机枪扛过来，说：“向全军宣布罗、崔罪状，攻城，声讨叛徒！！”提讯评说：“罗、崔反叛还只是猜测，证据未凿，只是郑松林捕风捉影的片言只语，不可冒昧行事。”金耘府最信提讯评，他略一沉吟，说：“讯评说得有理。你我小心是必要的。仓促声讨似嫌过早。万一情报有误，打起来，再想弥补可是弥补不了的了。”
城内，崔祥明摊着两手说：“咱们有一千人，不过这一千人。就是这一千人，也都是向着慈振中、金耘府的。你一表明态度，恐怕有九百要倒向城外。赫斯震、吴子星都是死心眼儿，你说兵变，他们绝对会给咱来次兵谏，像逮老蒋一样把咱们逮起来。吴子星和赫斯震的战斗力，你也不是没看到。”罗景良说：“赫斯震才一个中队。”崔祥明说：“可城外有一个团！赫斯震受士兵拥护。吴子星诡计多端。他们中队跟城外的特务团里应外合……”罗景良觉得崔祥明的话有道理，于是学毛驴推磨，在原地转圈儿。彷徨片刻，罗景良忽然说：“救国军是呆不下去了。干脆编个瞎话，对炮灰们说奉金、慈之命打惠民，拉队伍走！”他瞪着崔祥明说：“我回山东，我跟山东国民党有联系。”崔祥明说：“俺也走。”
崔祥明、罗景良走向小广场，救国军一团二团已整装待发。蒙在鼓里的战士正面带倦容迎风肃立。罗景良心怀鬼胎站在阴影里，咬了半天牙，跺跺脚，下定决心叛逃。崔祥明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先前摇摆不定，一旦翻脸，就狠毒无情。
崔祥明低声对罗景良说：“事不宜迟。既然打算反脸了，就痛痛快快儿麻利地快走。一旦金耘府的援兵到了，就崴泥了。咱们上惠民去，是分兵两路，还是合成一队？”罗景良心一动，想：“不行！不能合成一队。现在我的实力还不如崔粪筐。万一这家伙在半道上给我来个黑吃黑……”罗景良忙说：“分兵两路。”崔祥明说：“那好。惠民见！”
崔祥明大步走到一团面前，说：“一团听着，奉金委员长、慈主任之命，救国军分兵两路，攻打惠民县城。我命令！立刻出发！”救国军士兵不明真相，被欺骗着出发了。回颖也在其中。
罗景良率部南下。赫斯震与吴子星也在其中。罗景良在百忙之中忘不了“日三省乎己”，反省一天里还有什么该干的坏事没干。他心猛的一跳，想起了赫斯震。
那是个人才，不能让他脱颖而出。杀了他。
片刻之后，赫斯震出现在罗景良的临时司令部。罗景良本打算等赫斯震一进屋，就乱枪齐发。可是他临时改了主意。这家伙问：“赫队长，如果让你作为首批攻城部队，你打算怎么部署？”赫斯震皱了皱浓眉，眼珠转了片刻，默不作声。
罗景良明白赫斯震有些惊疑。赫斯震敏锐地感觉到危险的气息。罗景良掏出一份伪造的文件，说：“这是金委员长签署的手令。命令我部攻打惠民县城。”赫斯震接过手令，略看了一眼，笑了。罗景良问：“你是个人才。我想想听听你的意见。”
赫斯震把手令还给罗景良，说：“那我就献丑了。”他微笑着看着罗景良，眼里透出一丝不信任。罗景良拍拍赫斯震肩膀：“怎么？你有疑虑？”赫斯震忙说不敢。赫斯震定了定心，笑着问：“罗司令，我们真是奉命出征吗？”罗景良冷笑：“你认为我们是私自行动？”赫斯震笑而不答。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罗景良说：“我们团攻打惠民县城。崔团长攻打信阳县城。”赫斯震有些信了。崔祥明是金委员长的盟兄弟，他不会背叛的。赫斯震开始侃侃而谈：“罗司令，攻打惠民，事出突然，我们没有多大准备，事先没派小部队化妆混入城内，没有内应。依我看，只能采取强攻的办法了。”罗景良点点头。赫斯震说：“我们没有重型火炮，很难轰开城门。”罗景良点点头。赫斯震说：“不过，子星想到一个补偿的办法。”
罗景良急切地问：“什么办法？”赫斯震转移话题，说：“罗司令，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兵分两路。”罗景良诧异地问：“为什么？”赫斯震说：“我们兵力不多，分兵之后就更薄弱了。”罗景良对这事不热心，他催问攻城方略。
赫斯震说：“子星这样计划，他想组织火力压制敌人，然后突击小组冲到城门处，以集束手榴弹爆破城门。”罗景良眼睛一亮，问：“集束手榴弹，怎么使用？”赫斯震详细描述。罗景良频频点头。
赫斯震该讲的都讲完了，罗景良说：“你回去布置吧。”赫斯震转身，正要迈步。罗景良的几个卫兵步枪上了刺刀，猛地跳起来。几把刺刀狠狠地扎入赫斯震的后背。赫斯震向前一仆，趴到院门上。几个凶手把枪刺往前一推，赫斯震被活活地钉在门上。鲜血淌下来，墙上一片凄惨颜色。赫斯震痛苦地喘息着，说不出话来。他在后悔，后悔没听子星的话。
罗景良正要挖苦赫斯震两句，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勤务兵在屋里，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瓶子。这个花瓶据说是个明朝皇帝用过的文物。罗景良猜测明朝的开国皇帝一定是秦始皇李世民。他听说山东省省主席沈鸿烈是个老古董，就喜欢古物。他打算把这个大明朝秦始皇李世民的宝物，上供给沈鸿烈这个土地爷。现在可好，宝贝碎了。罗景良跳到屋里，拔出手枪，打算杀了这个毛手毛脚的孩子。
就在他正要抠动扳机的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他目瞪口呆。房屋剧烈摇晃了两下。屋瓦劈里啪啦掉下来好几块儿，全都摔得粉碎。
罗景良惊魂未定，倒退几步，回过头来。赫斯震看不到了，端着刺刀的卫兵也变成狼藉的血肉了。院门被炸飞了，半截土墙坍塌地上。罗景良如在梦中，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巨变，迷茫惘然。
罗景良缓过神来之后，逼问赫斯震带来的士兵，才知到赫斯震是有备而来。赫斯震隐约觉得事情有变。临来的时候，腰间绑了两捆集束手榴弹。他告诉吴子星：“要是听到枪声、爆炸声，就说明咱们的猜测是对的。”
赫斯震被刺刀钉在墙上，他拉响了集束手榴弹。他牺牲了，临死带走了那几个凶手。
罗景良震惊之余，更加坚定决心：赫斯震所说的集束手榴弹，威力果然大！我要按他的作战计划行事，必胜无疑。他猛地一个激灵，这个作战计划是吴子星制订的。吴子星也是个人才，是人才就得消灭！
罗景良命令亲信部队立刻包围赫斯震部。但是他们扑空了。兵力单薄的赫斯震部已经在吴子星的带领下，迅速转移了。
罗景良不知哪根筋没塔好，没杀赫斯震的三个卫兵。这三个卫兵是撒纲举、何素文和孟铁林。这三个卫兵被留在罗景良麾下。他们擦干了赫团长的血迹，从此绝口不语。墙上的血迹擦干了，心里的血迹永远未干。罗景良冥冥中为自己留下了死刑执行者。
罗景良骑上高头大马，喜不自胜，想：“让崔粪筐那个傻蛋作美梦去吧。老子骗他说老子在山东有两个团，这家伙信以为真，心甘情愿跟老子兵变。他姥娘的，老子上哪整两个团？老子说大话骗来一个司令当当。现在又骗走一个团，正好回山东，当本钱诓沈鸿烈，看能不能闹个大官当当。”
再说乐陵城外，岳霞龄紧张地望着金耘府。她很替他着急。杨赫烈等人也都沉默下来。金耘府紧皱着眉，眼睛紧紧地盯着脚下的土地，忽然说：“我们的兵太少，立即向北开拔！”救国军无声无息地转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