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军攻打万年城的战斗进行得十分顺利。罗冲、董周、陶迅等人所统步卒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与守军酣战大半个时辰,最终攻入城中。守军抵抗不住,弃城而逃。
段煨在众将簇拥下来到万年县衙,立即派人前去郊外大营请裴茂、曹昂等人入城。他自在大堂中和亲信将领说话。
不一会儿,他听见蒋迅道:“末将随将军出营前,曾见曹副先锋主动向您请缨,要带兵助攻南门。将军为何拒绝?”
段煨一脸不屑:“要他来做甚?”又道:“他是曹司空长子,官宦人家子弟,自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曾参加过攻城之战?要他来打仗,不添乱才怪。”
蒋迅道:“末将日前曾听人说那曹校尉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有什么本事?”
“钟元常不久前引兵攻下邽,多日不克。曹校尉特献抛砖引玉之计,又亲自引兵马诱敌出城,最终大败李氏兄弟,占了城池。”
段煨“哼”了一声,道:“抛砖引玉之计,出自《左传》,乃屈瑕为助楚武王伐绞而献。那小子一定是看了史书,知道了这么个计策,依葫芦画瓢,侥幸成功。”
蒋迅又道:“末将还听说他曾引兵马在渭河边趁李维军半渡时出击,大破贼阵,并斩杀李维。”
段煨道:“伏击远来疲惫之师,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得胜。”
又道:“作为带兵之人,光读些古书,知道什么半渡而击,怎么抛砖引玉,那是远远不够的。”
罗冲谄笑道:“将军所言甚是。”
董周一脸讨好的神情:“将军不但学过兵法,还身经百战。曹校尉一个刚刚出道的小子,怎么能跟您比!”
陶迅也谄笑道:“将军过的桥比那姓曹的小子走过的路还多,而且要多得多!”
段煨哈哈笑道:“这些话你们心里知道即可,万不可对外人说。那曹子修是本朝司空之子,本将无论如何都要给他父亲一个面子。”又道:“他来时,你们还是要对他客气一点。”
众将忙道:“末将明白。”
正说话间,一士兵来报说裴、曹二人已赶到县衙。段煨连忙和众将出迎。
裴茂和曹昂见了段煨,应酬了几句,便被请到大堂东边首席和次席坐定。
只听见裴茂道:“在下和曹校尉已将城外兵马悉数带到城内军营。”
“有劳二位。”段煨说罢,让伙房设宴庆功。
就在这时,斥候来报:“李傕亲引大部人马出黄白城,离此地不足十里。”
裴茂道:“可惜李贼还是晚来一步,万年城现在已被我等占了。”
曹昂道:“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贼军人多势众,而钟校尉所统大部人马还未赶到。我们不必出城迎战,只需凭城固守,待中军和后军来时再作计较。”
“曹校尉此言甚当。”裴茂边捻须边道,“钟元常的兵马中午就会赶到,段郎将多等一会无妨。”
段煨不以为然,哂笑道:“二位何必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贼军远道而来,尚未得到休息,疲惫不堪。本将何必等中军和后军赶来?如果现在就引军前去突袭,必能使敌损兵折将,锐气尽失。”
曹昂道:“据在下所知,那李傕并非泛泛之辈。他手下兵马,大都出自西凉,能征善战,尤其是飞熊军,装备最精良,士卒最不畏死。段郎将千万不要轻敌。”
段煨瞟了曹昂一眼,道:“李傕再有勇有谋,他的手下再能征善战,也都是人。他们未必会知道本将会带兵突袭,就算知道,在短时间内也来不及做出应对之策。”
他又道:“本将心意已决,二位不必再劝。”
曹昂和裴茂知道多说无益,只好由他去。
段煨这时让曹昂、裴茂、蒋迅三人守万年,自己亲引三千兵马出城,往西边疾行而去。
裴茂和曹昂仍留在县衙大堂中,商议守城之策,做到有备无患。
却说李傕正领着大军行走,忽见探子策马来报:“段煨引许多兵马出城,正向我军杀来。”
言犹未了,前方大路上已是尘烟滚滚。
李傕知是段煨兵到,急唤李应:“飞熊军出击!”
李应道了声诺,又挥了下手中大刀,朝身手将士喝道:“飞熊军随我来!”
霎时,不计其数的飞熊死士呐声喊,手舞长枪,策马跟在李应身后朝段煨军杀来。
飞熊军本是董卓的私人卫队,归李傕统制,人数多达三千之众。军中健儿全部来自西凉,战力非凡。因军中旗帜上皆绣有熊之图案,故称为飞熊军。
董卓被吕布诛杀后,三千飞熊死士全归李傕所有。
这次李傕出黄白城,本是要救援万年,抵挡钟繇,自然要把飞熊军带上。只是他没想到万年守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很快被段煨击败。
他无奈之下,只好调整既定方针,引军攻打万年城,不料遇到段煨突袭。
段煨带领手下健儿疾行数里,赶到李傕军侧翼,却见一彪军马尽打飞熊旗,在李应的指挥下朝自己这边冲来。
顷刻间,两支军马混战在一起,杀得人仰马翻。
段煨手下将士哪里是飞熊军的对手,很快被杀得大败亏输。段煨见势不妙,急速拨马,口里叫道:“全军转向,撤回城中!”
那边李应见段煨败退,不依不饶,率骑兵紧紧追赶。
段煨衣甲不整,面色颓唐,引败军跑了里许,见蒋迅赶到接应,也不多话,随他回到城边。
曹昂在城上望见段煨回来,立即叫人放下吊桥,并将瓮城之门打开,放友军进来。
段煨的兵马刚刚进入瓮城,李应已率飞熊军尾随而至。
瓮城东侧城楼上,数名曹军士兵待友军进了内城,迅速将铁门放下。冲在最前面的飞熊军进不去,只得勒住马,准备后退。
曹昂双手叉腰,和裴茂一起站在瓮城南侧城楼上,冷眼望着城下之敌,同时不紧不慢对静立于垛口边的朱灵道:“还不动手?”
朱灵迅速抽出佩刀,口里叫道:“杀贼!”
话音未绝,城楼上顿时鼓声大作。
“杀!杀!杀!”不计其数的曹军士兵从瓮城四面城楼上探出头上,朝城下施放弓箭、滚石和檑木。
倏忽之间,不计其数的弓箭、滚石和檑木如暴雨般从城上倾泻而下,将还在城内的飞熊军杀死大半。城外之敌被杀死杀伤者亦无法计算。
曹昂和裴茂、朱灵等人正在城楼上指挥作战,忽见段煨领着几名亲信将领来到面前。
那段煨见了曹昂和裴茂,叹道:“本将想不到贼军竟然如此勇猛,应变能力竟然如此之强。真是太大意了!”
曹昂淡然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段郎将不必如此沮丧。”
裴茂道:“曹校尉在阁下出城之后,为防万一,让蒋军侯引兵接应阁下,同时在瓮城中布置伏兵,准备诱敌入城,再加以歼灭。”
段煨闻言,没了之前见曹昂时那种不屑的神情。
只见他对曹昂作了一揖,道:“若非曹校尉未雨绸缪,利用此法反败为胜,则此城恐不能守住。”又道:“想不到阁下年纪轻轻,却颇有大将风范,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从容指挥。在下佩服,佩服!”
站在段煨身后的罗冲、董周、陶迅等人也拱手道:“佩服,佩服!”
曹昂拱手笑道:“各位过誉了,在下所用的,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说话间,城下大部分飞熊军人马已被杀死,只有一小部分悍卒护着李应,出了城门,向西边逃窜。
段煨道:“贼军败走,本将引兵马前去追击如何?”
曹昂道:“穷寇莫追,以防暗算。”
段煨点头称是,即令众将士紧闭城门,坚守勿战,等待钟繇大军前来。
却说李傕和李应合兵一处,在城外五里处安营。午牌时分,流星马来报:“安陵和阳陵守军俱已投敌。马腾之子马超领兵一万五千余人,联合梁兴,正围攻池阳。”
李傕闻讯大惊失色,教三千将士守营,自和李应引大部人马往援池阳。走了大半日,赶到池阳郊外一座高地前。
这时,高地上忽然闪出一彪人马,尽打白旗,其中一面旗上绣着个斗大的“马”字。
旗下一将约莫二十一岁年纪,头戴狮子盔,身披亮银甲。骑在白马上,指定李傕,口里叫道:“老贼,我马孟起在此等你多时了!”
那人正是马腾长子马超,字孟起。生得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
李傕见了,叹道:“果然是锦马超,名不虚传!”
李应叫道:“兄长夸他做甚?那厮不过是黄口小儿,乳臭未干。待小弟上前捉了他!”说完策马挺枪,直取马超。
马超正要出阵迎敌,却见身边一将从自家军中冲出,要取李应性命。
那员大将年龄约莫二十六岁,生得高大魁梧,浑身青盔青甲,威风凛凛。
那人姓庞名德字令明,乃南安狟道人氏,早年投奔至马腾帐下。因他骁勇善战,很快被其主任命为校尉。
却说那庞德手舞大刀上前和李应斗了不过两个回合,便将对方砍死于马下。
高地上马家军将士见状,齐齐叫了一声好。
马超将手中银枪一挥,喝道:“出击!”
“咚咚咚……”阵阵震天动地的战鼓声遽然在马家军阵中响起。
战鼓声中,马家将士如饿虎扑羊一般,冲下高地,朝李傕军这边杀来。
李傕无奈,只得硬得头皮招呼手下将士上前厮杀。
双方混战一个时辰,李傕军死伤者不计其数,渐渐不敌。
俄顷有小校来李傕面前禀道:“钟繇已和段煨等人合兵一处,击破万年城外之我方留守兵马,尾随我军来到此地,现正和后军纠缠在一起。”
李傕大惊,知道再战下去,自己会被联军从两面击破,急叫道:“全军向黄白城方向撤退!”
那些李傕军将士得令,纷纷转身朝北边狂奔。
马超哪里肯放,引大队人马追杀至黄昏时分,方才收兵,准备去和梁兴会合,同取池阳。
少顷,东边大路上,一彪军马杀散李傕军部分人马,赶到马超军前不远处。为首一将,头戴亮银盔,身穿暗黄色罗团花战袍,披着亮银甲。生得龙眉凤目,虎头燕额,气度不凡。
马超勒住马,待那人近前,才拱手问道:“贵军是奉钟校尉之命前来助战的么?”
那人道:“正是。”
马超问:“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姓曹名昂,草字子修。”曹昂拱了拱手。
“曹子修?”马超讶然问道,“是今年初在宛城舍马救父的曹子修么?”
“不错。”曹昂答道。
“在下西凉马超,久闻曹兄大名,如雷贯耳。”
曹昂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作了一揖:“阁下就是传说中勇比项王的西凉马孟起?幸会幸会!”
马超谦卑一笑:“勇比项王之美誉,孟起怎担当得起?”
二人正寒暄时,钟繇、裴茂、段煨、程银、侯选等人赶到。马超又少不得和众人应酬一番。
正说话间,军校来报:“梁校尉已引军攻下池阳城。”
钟繇、曹昂、马超等人得报,俱大喜过望。
钟繇见天色将暮,于是让联军数万人马就地安营扎寨,休整一晚,明日再向黄白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