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下了车,小鱼村家家户户低矮的房子已经依稀可见,微风送来大海清新湿咸的气息,令蔼筠精神一振。可是要怎么跟爷爷说咧,自从在蒙埃塔取回爸爸的骨灰,她都还没有回过这里耶。蒙埃塔——那个美丽的北非小镇,若不是去那里她又怎会认识罗灭咧?罗灭,她压下哭意尽量不去想这个人和这个名字。迈开步子向爷爷开的杂货店走去,可是她也不敢去面对爷爷那张爬满皱纹的沧桑的脸,刚听到爸爸的噩耗的时候,他口里虽骂着儿子不争气,自作自受,可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哭得跟小孩子似的,她看着心都碎了,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都选择了逃避,因为爷孙俩在一起的日子难免就会令他们想起她爸爸。毕竟老年丧子的痛是刻骨铭心的!可是现在她真的是再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也许这鱼村的偏僻幽静可以慢慢抚平她心中的伤吧。矛盾着,犹豫着,终于到了杂货店门口,“是蔼筠呐,你怎么都不来看爷爷咧!”老人眼尖的看到她就迎了出来。
“爷爷,对不起!我想在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尽管不想但她还是忍不住扑进爷爷温暖的怀里委屈的大哭起来。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爷爷轻轻拍着她的头,慈爱的说,“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正好帮忙爷爷!还没吃饭吧,我烧你最爱吃的素丸子,再包一点虾饺。我们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耶!”看到她的箱子爷爷其实就知道她一定是受了委屈,可他却了然的没有细问。唉——这孩子还真是命苦咧,自己的爸爸不负责任扔下她,她妈妈带着她改嫁又遇人不淑,嫁了个赌鬼,还又生了好几个孩子——想到这里他的眼眶也热热的,真难为她还一直努力的工作来养家咧。
“爷爷——我来帮你烧饭!”放好箱子蔼筠立刻来帮忙,爷爷立刻擦了擦眼睛怕被她看到。爷爷的体贴让蔼筠一颗受伤的心暂时平复了下来,爷孙俩高高兴兴的烧了顿丰盛的晚餐,吃过饭帮爷爷关了店铺,蔼筠便又返回了市内。酒吧的工作还没有到期,尽管蓝薰里处处飘着罗灭的影子,短期内她已再不想唱,但她还是迈了进去。因为要她为了自己的忧伤,突然扔下乐队,让ALEX他们在慌乱中去找新的歌手合作,这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蔼筠!——”深蓝色的酒此刻在蓝薰见到她就跟见了鬼似的惊讶,每个人都张大了一张嘴吧,可很快反应过来就又都欢呼了起来,“你还唱呀?!”小三的嘴里还真的是没有希望能吐出象牙来。
ALEX打了小三一拳忙说,“欢迎你回来我们中间!我们都很关心你咧!”他的脸上喜悦难掩,自从事情发生他们就都没有她的消息,没有回家,没有联络任何朋友,电话也没有开,他们还以为她就这样消失了,找个地方去独自疗伤了呢,所以大家真的都很意外。
“我——我来是想跟大家说,唱到农历新年我就不唱了,如果可以更早找到主唱我可以提前——”他们的热情反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哎——没劲!好不容易盼回来的竟是个过客。已经有一个发誓永不唱歌、永不玩乐器的了,现在又多出来了一个,虽然没有发誓,不过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咧。”小三悻悻的耷拉着脑袋,他的高兴来得快,去的也快。
“别听他胡说,蔼筠!我们都挺你,没有人会勉强你啦!”德子、孝威一起说。
“那到是,我们也都相信你!你每天都忙得要命,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时间咧,我看只有灭那小子会糊涂的误会你咧!我们已经跟他绝交了耶!”什么?不唱了?绝交了?她听到这消息本该安心的,可是自己为什么如此的失落咧?蔼筠不明白。秘密总是从小三的嘴里暴露出来,他不去当狗仔还真是埋没了咧。不过还好,他还知道有些事可说而有些事情是不可说的,否则大家都会很尴尬的。知道消息后他们几个狂轰乱炸了ALEX整整一个下午才确定下来“蔼筠肚子里面的孩子”与他无关,毕竟ALEX喜欢蔼筠在他们中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而罗灭退出乐队多半也是他的原因。但“孩子”显然跟灭和那个周海默也都无关,她会搭上第四个,那就更加荒唐,所以大家一致得出的结论就只有一个,很简单蔼筠怀孕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被陷害的咧。这应该很容易就想得到,偏灭那个大笨蛋自以为是的被蒙蔽了啦。
分手也许会是件很容易的事,可麻烦的是分手以后而爱依然还在的日子。
罗显威的手术日期已经敲定,可是罗灭最终还是被校董事会一致通过开除了。他并没有去找新的学校,事实上这些日子他在做的只有跟王倩容出席各种应酬场合,此外他都在玩网络游戏,几乎是不眠不休的一直玩。软件还是没有客户,债务和一切费用最终还是由王倩容买单了,虽然公司法人的名字没有更换,但罗家已不再拥有任何股份了。他现在不说,不笑,也不去蓝薰唱歌,闷在工作室里面,有人给饭就吃,不给也不要,人很快就消瘦了下来,让人看了心痛。若说他还有一点是原来罗灭的样子,那就是每次去应酬他仍然还保持着原来的精气神儿,这对一个一无所求的人来说也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可他还保持着。
“灭,你别玩了,行吗?”方子皓皱着眉,在他身后苦口婆心的说,见他丝毫没有反应,就又换了个方向说,“灭!算我求你了,你不能这样子!我知道,就算心都死掉了,可是你也要为你躺在病床上的老爸想想吧。你不能让张嫂他们总是跟老爷子说你为了恢复罗家的事业忙得鞠躬尽瘁,死而不已吧。还有你的梦想咧?管他是软件还是音乐,只要做一个就好咧!别玩了,你再这样子下去,就连被我嫉妒的资格都没有了!”蔼筠离开之后,来工作室里喋喋不休已经成了子皓每天必做的功课,因为灭现在就只有他这一个朋友了,深蓝色的酒全体跟他绝交了,天明为了王倩容也不再来找他。只有他方子皓虽然平日里最嫉妒罗灭,也曾爱着王倩容,但他不能看着他就这样废了。罗灭仍沉浸在手持大刀,狂挥乱舞的游戏杀人情节里面乐此不疲。
“太过分了!你这个懦夫!”子皓气急干脆拔掉电源,显示器唰——的黑了。罗灭愣了一下,自己低下头拣起插头又插了回去,跳过纠错页面继续进入游戏,不气也不恼。子皓挫败的叹气,狠命的踢了墙一脚,他恨不能砸了他的电脑。而这时罗灭的电话响了,子皓一筹莫展的打了个响指,这个时候会打给他的就只有王倩容,不用说他今晚又要跟个衣着光鲜却没有头脑的漂亮娃娃似的任由那对父女摆布。
“老样子,你搞掂!”这是他最近说的最频的一句话,子皓摇摇头,好好的一个人变这样子能让人不痛心吗?也许只有她才能改变现状,可他却不敢在他面前提蔼筠的名字。
“灭!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这样吧,我拿走你设计的软件,试试看能不能卖得出去,本地不行就试外地甚至国外,我就不信他王天云能那么手眼通天管到全世界的软件商!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没有反对咧。我明天再来看你。”罗灭还是没有抬头,但他的眼里却不易察觉的闪亮了一下。
一筹莫展的其实不光是方子皓,还有王倩容。她当然知道“你搞掂”的内容包括衣服鞋子和车子,而他只出个人。是的,在公众场合他该说的话一句都不曾少过,可是却少了一样最不该少的东西,那就是他的心。社交之外,他从来都不肯跟她多说一句话,嘘寒问暖更是奢侈的空想。我挖空心思争来的难道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吗?不管了啦,反正只要他的人还在我身边就好啦。烦躁的对着镜子甩甩头发,她准备化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