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凝没精打采地坐在收银台里，想着弟弟文凝跟她陈述的事情，“大哥来的时候，就他一个人。没有女人！他刚开始并不认识我，我只是巧合在镇上的街头碰到他，他问我是不是认识你。”
“我只说了一句，‘她是我姐’，他就说出我的名字，‘哈，你一定是传说中的叶文凝了。”
“这让我非常诧异，这个大哥看起来不是一般。他让我带他去走了一圈，正好我也没有事。分开之前，他从他的包里掏了一个盒子给我。”
“是一部游戏机。我才不会带回去给你们看呢。省得爸妈又多嘴说些什么。”
“我高兴极了。我以为他会马上要我带他去找你，作为谢意。可他却说不。只是找了地方住了下来。我有空去找他的时候，他有时候外出了，有时候全身是泥草。我也搞不懂他在弄什么。他还问了我许多的问题，有时候还要我带他去见你。”
“我知道他没跟你打招呼。他是看见你了。可他说过，‘你过得好，就不要打扰你’。这话说得我当时都上冲上去把姐认清一点。是不是你抛弃了大哥？”
“大哥有天把那些礼品叫我提回去，说是送爸爸妈妈的，别提及是他。我本不想说的，是你一直在质问。难道我自己就买不起么？我也会做一个像大哥一样的男子汉。”
“大哥教了我很多东西，他是我人生中的老师。我很崇拜他。这几天我就跟他学了几招工夫，我还看到了他的护照。原来他是外国人。他从地球的另一半过来的，真是不敢相信啊。他能来这，还冲着姐的面子，我就更觉得姐姐有做什么事对不起大哥了。”
“他今天收拾东西要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急啊，所以才去找你。我不想看大哥一直躲在背后看着你了。大哥总说不打扰你，那是假的！大哥的手机里，还有他钱包里都有你的相片！”
“姐，大哥有什么不好，是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么？”
“你自个决定吧，放弃了可以后别哭鼻子！”
“小叶！”有人在拍她的桌子了。惊醒过来，惊慌失措。“红姐！”
红姐指指她旁边的人，“他找你。”叶紫凝扫了一眼，淡淡地唤了一句，“你来了。”
来者正是高方。
第四天了，他没有来过店里，弟弟也不见人影。他们两个，仿佛凭空之间就消失了一般。在这期间，高方找过她，她觉得再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所有开头想过的能过日子的想法通通都抛到了九宵云外云了。高方没有什么说什么，便走了。可赵同呢，父亲和他婉言相拒，结果他还来家里闹过情绪，搞得相当的不欢而散。她仿佛觉得自己要被这几个人撕扯开来。
她上班就有点集中不了精神，钱总是汇不到一块。红姐几次出手帮了她，却未曾有责备过她一句。到是表哥，有点严肃。表嫂来了之后，她如得大赦一般。工作，压抑了她。
下班后的她俩窝在小租房里，一起做饭菜。她的脸上似乎都写着心情不好，让表嫂生疑。楼下传来开门声，她便马上冲到阳台上去看，扫兴而归。女人的直觉，让表嫂明白了些什么。
“高方对你怎么了？”表嫂试探着问。
“还不错。”
“那你还在期盼什么？今天晚上约了他吃饭么？”
“哦，没呢。”
“今天晚饭不就咱俩么？你哥也不回来吃。”
“哦。是的。”
“你就告诉我吧，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没想。嫂子，我盐不够了，能帮我去小卖铺里弄几包不？“
“好。”
煲了一锅茶树菇大骨汤，炒了个空心菜，小炒肉，豆角，三菜一汤，两人坐在客厅一角吃了起来。她终是按捺不住，隐隐地问表嫂，“如果我还是选择放弃高方，你觉得怎么样？”
表嫂答，“我能有什么感觉？要有也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前几天看起来还不是处得不错么？为什么突然要放弃呢？”
“我是说假如。”她边盛汤到碗里边说，“如果我放弃了他，又发现他是最好的，他还会接受我么？”
“那你一开始就不要放弃呀。好男人一旦放手，就捉不住的。”
“我发现我在朝三暮四了。”
“啊？”
“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你说，他要是没钱没房子的，我会嫁么？”她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吐辞不清。表嫂还是满面狐疑地瞅她一眼，“现在谁嫁人不先看看有这个的，没钱还可以挣，没房子以后怎么生活啊？你的想法没有错。高方有房子的。在这镇上。”
“那幸亏他是在这镇上。”叶紫凝又说，“我要是外面大千世界的姑娘，就算他在这里有房子，我都不愿嫁进来的。”
“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了？”表嫂更加诧异不矣了，“我们这有什么不好的么？山清水秀的，交通也还算方便。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真正的想法不是这样的吧？”
“我只是设想。”她连忙解释，“这里对我们土生土长的人来说，是没有什么问题。是家。可对外面的世界来说，可就不一样了。乡村里的伯伯们说的都没有错，嫁出去了的，娶了的，都是希望能飞出这个地方，飞黄腾达起来。问题是，真正的飞越是让自己的家乡富裕起来。不能再让别人把我们乡村里的女孩子男孩子找不到好老公，找不着好老婆了。”
“你想得太多了。”表嫂付之一笑，“还是只管好你自己将来的人生吧。”
“我希望我将来的人生，不要有一个会嫌弃我家乡的人。”
“高方永远不会。”
叶紫凝工作了几天都没精打采的，正巧红姐又招来了一个新的服务员。她很年轻，看起来充满了活力。打扮得很漂亮，是个美人胚子。红姐让她做了个迎宾接待点餐的。她看起来都还有些不高兴。从介绍当中了解到，她是红姐的远房亲戚，想打工赚点钱去外面的大世界。
叶紫凝只是微微一笑的，没有说话。这女孩就冲过来质问她，“你笑什么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好。那太让人向往了，要不是没有钱，我早就飞出去了。”
“那祝你早飞。”
“我叫乔瑶。”近看，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当然是涮了一层睫毛膏。她的脸上也有粉底的影迹，她的唇形还算可爱，只是涂了太多的水晶色彩。伸出来的手，长长的指甲，涂满了各色油彩。她的衣服也相当另类，有点类“非主流”。
“我叫叶紫凝。”
她的到来，无非给店里的生意带来了一些欢乐。表哥也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甩一些小性子。她在店里迎客，带着客人无厘头的乱窜。有时候会窝在她的旁边，打探她的生活，比如说有几个男朋友啊，用什以样的化妆品啦，买什么名牌的东西的呢，她永远都对这个镇的人和物都了如指掌，却永远都看不上，不满足。
她永远不会停嘴，这让叶紫凝静不下心来想谁。徐风嘛？他消失了一个多星期了，是不是真的走了？想到这里她就会怅然若失。可下一秒钟，乔瑶就会冲到她耳边喊，“在想男人么？告诉我是城里的还是哪里的？帅么？有钱么？有老婆么？”
叶紫凝无奈地用收银记账本盖住自己的脸。
母亲打电话来说弟弟好几天没有回家，让她去看看。顺便和高方一起回来吃个饭，父亲想见见他。还不等她要拒绝，母亲的电话便挂了。她想重拨回去解释，最终还是选择放弃。毕竟徐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这样行踪不定，让她没有安心的感觉。无论他是什么意思，现在都表现得很没有诚意。而无论是不是自己当初的决定错误，都不可挽回。她必须还是要重走自己设定好的路。
于是她按掉打回去的号码，改成了高方的电话。
跟红姐告了假，她回小租房里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去文凝的工厂找人。在工厂门口，她碰到了四哥。四哥开着小车，嘴里叼着烟正眼神迷离着。见到是她，连忙摘下眼镜来。她只是淡淡一笑，四哥就笑起来，“好久不见了吧？最近和同哥过得怎么样？”
这伙人都是赵同的朋友，她明白他们的心态。可她还是要道明一切，她收起笑意，“四哥别开玩笑了。我过我的，他过他的呢。你要有好的，你们别独吞，介绍给他呀。”
“哟，同哥眼里就只有你哦。”四哥拍掌大笑，“我们的那小货色，都在这厂子里。”他指了指厂门，正是下班时间，陆续地出来些人了。叶紫凝昂首企盼，远远地看见人群当中文凝的身影。她想喊来着，旁边的四哥却捂着头生气地叫唤了出来，“我看上的那个丫头怎么跟他混一块去了？”
文凝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两人眉目传情，手拉着手走出来。四哥看着堵得慌，人刚走近，那女孩子一瞅到他，笑容逝去，脸色刷白，而且她慌乱地想从文凝那把手抽出来。文凝死拽着硬是没放，强硬地迎上了四哥的爆怒的视线。
四哥没理他，直接拉扯住那女孩子的另一只手，要把她拖过来。文凝不放，他也不放。女孩夹在中间，痛哭起来。四哥对视着文凝，看谁先放手。女孩开始落泪，呜咽，“四哥，求你放手。文凝，请你放手。我好痛。”
“你要背叛我！当然会痛！”四哥咬牙切齿地说，“你难道不知道么？你能来这里上班是因为谁？你有小车接送是因为谁？你的好大哥是因为谁？你敢背着我养小白脸么？”
“我……，四哥……”女孩低着头哭得更加汹涌了。她不解释，也许是默认了他说的话。文凝很吃惊，放开了手。口气不自觉地有些质问，“芊阳，他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要跟这个人渣在一起么？”
叶紫凝站在车前，静静的观看。她本想上前去，也许这只是一场误会。他们两方在拉扯着，相互质问着什么。然后，她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有必要上前去撇清些什么。她听到四哥这样对着文凝指鼻子上脸地骂，“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先看看你自己这个身家？你以为你有钱养得起她么？你以为就只要养她一个么？你有钱你有车有房么？不找个有钱有车有房的男人靠着，你们拿这点小工资想养活谁呢？乳臭未干的小子，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斤几两吧。跟我争女人！”
“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有什么了不起么？芊阳爱的不是你！她永远都不会爱你！”文凝被人指责，在这个公共场合，指责后反应得很激动。
“在这个镇上，或者放眼全世界，有钱有什么不好？”四哥张开双手很猖狂地说，“我能无忧无虑地跟老婆过下半辈子，至少不会让她感到生活辛苦。让她吃好的，穿好的。穿金戴银的生活特有滋味，可以让她少奋斗几十年。是个女人都会向往。你以为她真看中你那点情窦初开么？愿意为你放弃富裕生活，跟着你吃咸菜喝稀粥？少做梦了，小男孩！”
“你真是狗眼瞎了！你以为世界上的女人会跟你一样，眼里只有钱么？”他暴怒了，他要拎拳头打人了。同时，他看了一眼芊阳，她只是别过头去不看他。四哥却讥笑道，“谁不爱钱？说不定你姐哪一天也会看中钱嫁给有钱的男人。同哥的钱她还看不上么？是不是胃口太大了！”
文凝没有控制得住，很好！一个铁拳砸了上去。他不但污蔑了心爱的女孩，还敢口出狂言对姐姐不敬！四哥放开了女孩的手，两个人扭打成一团。文凝跟徐风学过几招，此刻竟也派上用场了。四哥几次挨了他几拳。女孩慌了张，在一旁叫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她羞愧地捂住了脸。周围的工友们都聚会来看，议论纷纷。叶紫凝想上去劝架也都不行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波及到她。可是她很担心。四哥打不过，却也不肯放下这块老脸，是要硬下心来教训下文凝了。
“别打了！”她大喝出一声，奋不顾身地上前去扯着两人的衣服。如果他们敢再动一下，伤到了她。后果谁都可以想像得到。文凝红了双眼，四哥喘着粗气。但很好的是，他们都住了手。只是互不相信，蓄势待发。
“这样争下去只让人看笑话。”这是对文凝说的，“你先冷静下，现在解决不了问题。”她又推开四哥，板着脸孔，语气冰冷，“你说的很对。这才是你们真实的想法。我胃口实在不大，是太小了。小到赵同都没有办法再进来。你告诉他，永远、没有机会。”
四哥目瞪口呆，他会以为是他的一时口快害了赵同没有了媳妇，那他就惨了。
文凝的衣服破了，钮扣被扯掉了好几颗，露出了结实的白白的带着红色痕迹的胸膛。还好没有受伤。叶紫凝嘘了口气。强迫他退后了两步。文凝扭头看那个女孩，她却扭头钻入了人群当中。他大喊，“芊阳，你等等我！”
四哥首当其冲，拦住他的去路。而且，叶紫凝也拽住了他。
四哥见势，扭头也跟着寻姑娘消失在人群当中。
“你干嘛啊！”文凝怒吼着，把火气朝他的姐姐开炮，“你干什么来阻挠？我要和他分个胜负！他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牛B哄哄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讨厌！你干嘛不让我一拳打死他？”
“在公共场合为女人争风吃醋很好玩么？”叶紫凝松开手，很冷静地问他，“你有没为以后想过？这次说不定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别冲动。他说话不经过脑子，可你做事要谨慎。”
“他有病，他欠揍！”文凝挥舞着拳头，一脸愤慨地喷出一串骂人的词。叶紫凝牵扯着他，往一旁走去。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叶紫凝这才说起她来的目的，家里希望他回家。
他耍了好久的小性子，赌气不回家。甚至于朝她开火，怪她阻挠了他的正义行为。喋喋不休地弄了很久，也没有答应要回家。她正赌气着，直到高方也打电话来问她人在家哪的时候，只好说出了工厂的位置。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劝回他。
高方在十七分钟后赶到。她一次又一次地看了表，并焦躁不安地跟着他挪了位置，终于看到了高方的时候，她觉得是来了个救星。他还是穿着一件随意的T恤，着牛仔裤和球鞋。看起来有些随意，但这没什么。她不介意。她用求救的眼神投向他，他扶了扶左肩上的那个包带，再顶了顶黑色镜框，伸出手想和文凝握。哪知文凝鼻子里哼出一声，甩手就要走人。高方的手还晾在半空，尴尬得不得了。
就像几年前一样，她也没有执拗过对方，失败了自己，无颜以对。这次她也没有能战胜他，虽然对手是文凝。他很生气地走掉了，消失在人群当中。她怎么也没有捉住。眼巴巴地看他消失。她想说他的心里有多难过和气愤姐姐都可以理解，但他必须要保持冷静。即使这个时候，换作是自己也需要时间来冷静。她担心他会再冲动，或者是四哥来报复。
高方小心翼翼地问她出了什么事，并且说明自己的时间很赶。叶紫凝明白了他的意思。过马路的时候，他走在前面，她默默地跟着。她心情不好，也不想说什么。等车的时候，他终于看出她的闷闷不乐来，问她却摇头不说。他便说了些安慰人的话。可她怎么听都感觉有枯躁，听不进去。
她只看见他的嘴在动，却听不到说什么。
他不是第一次去了她家。他熟悉去她家的路线。他总走在前面。而叶紫凝，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母亲和父亲已经等了好久，昏黄的灯光下面，摆好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母亲一见到他们，便又往外瞅了瞅。叶紫凝身心俱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唉声叹气，“妈妈，文凝不回来。他说有工作要忙。”
“那这孩子也不打个电话回来，让我盼了一个下午。”母亲不高兴了。
“鬼晓得那臭小子在想什么。哼。”她也有气呢。想不通，有时候就是跟着人弟弟有间隔，有时候又好得不得了。母亲到时明了，也不再怀疑什么。高方已放下包包，说是去帮母亲打下手，开始忙碌起来。家里暂时又出现了一片繁忙景象。叶紫凝坐在一角，也懒得动了。
父亲看不过去，轻声喝令她，“你该去帮帮高方。”叶紫凝翻了翻白眼，很不情愿。父亲打的什么主意，她也再明白不过了。聪明的女儿是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和父亲对着干的。她权衡再三，还是起身去了厨房。厨房不是很大，挤了三个人，就显得地方狭小了。母亲盛了饭，让他和她端出去。高方抢着弄，却差点摔了饭碗。
高方吃完饭便急忙忙地要走。天开始下起了雨，而且不一定有车回去。看来是天意要留下他了。母亲有些犯难的样子，吱吱唔唔的。叶紫凝没有瞧出什么不对劲，想着弟弟不回来，干脆就把他的房间借给他住一晚也没有关系。母亲这才说房间里已经住了人。
叶紫凝大为惊讶，“我们家来了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