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夕亭起身陪戚子回家。“没有司机接送,会不会不习惯?”
戚子摇头:“都把我当小孩子了。一切正常,而且,够自在。”
“小心车。”夕亭自觉地站到戚子的左边,“因为你生过一场大病,所以大家特别关心。”
戚子有点感怀:“是吗?你也是因为这样,才天天陪着我的?”
夕亭帮戚子把掉下来的围巾重新围好:“我需要你,想看到你,所以要天天缠着你,直到你厌烦透,把我赶走为止。”
夕亭陪着戚子一直走到楼下,才一转身就看见田尼安正站在拐角。“尾随很久了?不当私家侦探真是可惜了。”夕亭很自觉地跳上了车,“七好像和我一样,梦见了凯文,我又想回学校走走了。”
又回到了这个地方,田尼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无数个人影在错乱的时空中穿梭,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被撞到……这么久了,还是放不下吗?
“想什么呢?”夕亭打断他的思绪,把他拉到草地上并肩坐下,将一条链子放在他手里,“带回来以后一直没有时间给你。”看着他依然冷若冰霜的样子,夕亭若有所思:“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和你在一起。”
田尼安扬了扬眉:“不乐意了?”
夕亭好笑的样子:“嗯,有点,特别是你老是这个态度。”
田尼安不屑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再说这些年,你什么时候优待过我了,总是不冷不热的。”
“总算说出来了,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赌着气。”夕亭点了点他的额头,“当初我不是有心结嘛!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不花点时间好好想清楚而贸然开始,最后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了。”
田尼安侧过脸,看着夕亭:“是因为什么才放下的?”
夕亭抱住膝盖,把自己箍得紧紧的:“原因很复杂,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认识到自己之前真的是庸人自扰。另外……凯文的事情也让我受到很大的震撼,他是那么喜欢七,然而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留下,连记忆都一并抹去。不抓住现在,我还能期望些什么?”
田尼安皱了皱眉。
“在丧失记忆前,七的情绪波动很大,只是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发生意外之后,又一下子恢复到以前的束缚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在我的感觉里,她对凯文的感情并没有深刻到这样的程度。你觉得呢?”
田尼安低下了头:“不知道。”
夕亭放开双手倒下去平躺在草地上:“那时候,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转而又自嘲道:“这种论调有点‘当爱已成往事’的味道呢!”
田尼安没有动,背对着夕亭:“喜欢就是喜欢,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感觉,叫我一下子怎么说得清呢?”
“也是啊,感情这个东西怎么可能理性得起来?”夕亭想起很多在一起的片断,从误解为不可一世、肤浅无知的纨绔子弟,到深沉体贴、充满才气的别扭灵魂。那么多年了,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了吧。看着眼前田尼安的背影,夕亭突然觉得陌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戚子回到家,家里只有阿姨。梳妆台前,有一个绿色的信封。顺手打开,大片红色映入眼帘,纱制的贺卡封面上贴着圣诞老人和快乐的天使们,内页的文字娟秀:女儿,这是来自芬兰圣诞老人村的祝福,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幸福快乐!母。戚子紧紧攥着卡片,那么多年了,这是刘英寄给她的第一张卡片,全然陌生的字迹,却激起她心中的涟漪。
“阿姨?”戚子突然站起来,“阿姨!”
十分钟后……戚子坐在三本相册中间,随手拣起一本。记不清是何时拍的,大多和舅舅一家在一起,他们素来喜欢游山玩水,常常带着她,因为她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在家里等着,等待父亲母亲的归来,却看见绵延不绝的纷争。
另外两本都是戚子出生后的成长日记,三岁前拍得频繁,长大后至少也保证每年一张—父亲委托秘书安排的,从来没有疏忽过,而他们俩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三个人的合照,果然一张都没有。戚子还来不及惆怅,电话突然响了,这么晚了,居然还是Anna打来的,说她的手受了伤,叫戚子马上去公司加班……
Anna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我们今天和北京的客户谈得很顺利,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很繁重,该死!”她突然低咒,“下午,我已经把文件作好了,只是明早的会议需要五份拷贝,还有一份演示稿,需要作在广告板上。”
Anna塞给戚子一张光盘,随后往资料室里走:“这里面有所有需要的文件,现在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个广告板的标准做法。”约摸十五分钟后,Anna匆匆离开,据说还有别的文件需要回家做,戚子被莫名其妙地扔在一堆设计稿中,而且,已经九点半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戚子立刻开始做广告板的部分,光是打印那些彩图就花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正打算把五份拷贝打印出来,居然跳闸了。戚子好容易找到物业值班,帮忙恢复电力,却发现所有打印机都被重置,没法工作,她试图重设却越弄越混乱。
“夕亭,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吼声:“都十一点多了,你怎么在公司?”
“回头再向你解释吧。先帮我想想这里附近有没有24小时营业的打印店?我现在急需做文件。”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你待在公司不要走,我来想办法。”随后就直接挂了。
戚子只好先把广告板贴起来,等待天降奇兵。没多久,便从楼下传来汽车停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