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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千秋大梦醒

花城的人们很是勤劳,新年刚过没几天,一大早街上已经熙熙攘攘,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已经开了门,一些小贩带着自家的花草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此,很快街边就堆满了各类花草幼苗。

今天是花城东方诸镇最大的集市——书市第一次开市。之所如此命名,并非是卖书的集市,而是因为书镇中心的书苑的存在。这书苑是三百年前花城最早的一位城主,林贤者林子煜亲自督造的,花城最早的知识摇篮。虽然如今已不复往日辉煌,仍旧是人们敬仰之地。

突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东边的街口。

“那就是梦贤者程心的后人,看来又要去书苑了。”一位刚开门的摊主跟自己家新来的伙计解释道。

“不愧是圣贤之后,不能和我等平民百姓相比啊,书苑那地方花城也就他一个人还会去吧。”一位年老的花农目露不屑。

更多的人则是看热闹似的看一眼那边,手上则忙着自己的活计。

只见一位身材中等,一身青衫,脸面略显稚嫩的少年背着一幅画卷在街市上急匆匆前行。画卷很长,几乎和他的身高一般,背在身上,从肩上伸出老长,很是显眼。很快他就到了自己每天必来的这个地方,花城书苑。虽说藏书万卷,但其实占地不大,仅仅三间青砖瓦房,并不华丽,但很古朴,有浓浓的书香飘散。

少年迅速进门,将市井的喧嚣隔绝在外。

书苑属于林家的产业,花城东方百里都受林家两大分支之一的藜园的控制,而林老正是藜园一脉中年龄最长者。藜园主张和平安定,不喜追名逐利,因而大都过着简单平和的日子。

成真的身份很特别,也很普通。他是花城最受尊重的四位贤者之一,梦贤者程心的后人。可是其他三位贤者生前给后人留下了地位和财富,自己的先祖却什么也没留下,程家九代单传,到他这里,可谓是凄惨至极。

程家自程心后每一代都活不过三十岁,被认为是受到了上天的诅咒,可以说能够传到第九代成真这里,简直就是个奇迹。成真父母早亡,唯留他一个少年,无依无靠,这境遇在程家九代中又最是不幸。

还好在父母去世之后林老收留了成真。林老是藜园最年长之人,至少是成真祖爷爷辈的人。他的年纪很大,胡子像村口老榕树垂下的根须一样茂盛。他欣赏成真的品性和才华,认为他将来必成大器,甚至说要把自己的重孙女许配给成真,不过他的孙子林华却不怎么看得上成真。

林老平时就住在这书苑之中,成真平日里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自己原来的家里,位于书镇东方一座小丘之上的一间茅草屋。几乎每天成真都要来书苑看书,顺便陪陪林老。这整个个习惯镇上的人都知道,不过真正认同他的不过林老一人而已,因为家庭原因,他和镇民的交集也很少。

进门还是林老那熟悉的面孔,还是那样轻捋胡须,还是那句数年不变的问候:“成真你来了,挺早啊。”

“今天有点事,林老你帮我看看这幅画。”成真急切道,说着将画卷解下。

“这画是?”林老从未听成真提及过此画,甚是奇怪。

“这是我家祖传的画卷,父亲似乎说过它很重要的样子,但我这些年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一直挂在那里没动过,直到最近它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我们打开看吧。”

“好。”林老点头。

画卷展开,一幅青白相间的水墨画飘然而出,细细看来,原来画的是一片绿油油竹林,空中飘着细细小雨,天上则是白云飘飘,意境空灵。一块青色石碑立于右下,上刻“静心林”三字。一条细细的羊肠小道贯穿画面,从右下角蜿蜒到左上角,道路尽头耸立着一座光亮白璧,白璧前是一池碧水。不过这些都是一晃而过,你会立马被画面右上角的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吸引:

“千秋大梦醒,万物终寂灭。”林老把这几个字念了出来。

“这是你写的?”林老第一时间问道。

“不是,是自己长出来的!”成真一脸黑线,心想虽然自己字写得不好,但也不至于这么乱啊。

“自己长出来的?”林老诧异。

“嗯,一开始是一些黑点,然后黑点越来越多,慢慢连出一些形状,但是并没有字,直到昨天晚上午夜,我被噩梦惊醒,发现画变成这样了。这古文我认不全,就赶紧拿过来给您看看。”成真急急说完,说道噩梦两字,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居然是这句话。”林老又仔细看了一遍,脸色微变。

“这句话很有名么?”成真问道,他从未听过这句话。

“千秋大梦醒,万物终寂灭。这是来自上古神教的教义,时间久远,只是遗留了一些片段,这句话是其中最广为流传的。能够印有这句话的,恐怕都是上古神教的遗宝。”林老面色凝重。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成真很想知道,因为他隐约觉得,在这个花城建成三百年,自己又恰逢十七岁生日的这一天,这句话的出现必然有其重大意义。

“我们的大陆名为梦乡大陆,这个奇怪的名字来自于万年前活跃在大陆上的上古神教。据古老的典籍记载,神教宣称,这里是神的梦乡,千古以来的万事万物都是‘梦想之神’的梦境而已,一切都虚幻不实。一旦梦想之神苏醒,梦境随之消散,万物都会瞬间消失,不存一丝一毫,整个大陆都会就此不复存在。”林老缓慢说道,声音如那古老的过去一般飘渺。

“怎么可能?这一切如此真实,怎么会使一个梦?为什么上古神教会有这么奇怪的教义?”成真敲击桌椅,甚至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林老继续说完这个故事:“后来,神教衰落,星城崛起。星贤者带领魔术师扫除了神教,并在长达千年的时间里不断清洗神教的遗迹。很多人不相信这个传说,他们认为这种说法是神教为了统治人民而编造的说辞,之后便不再理会,一切都被封存那个遥远的岁月里存在。倒是因为清洗的原因,能够流传下来的神教遗宝可说是异常稀少。”。

“那也算是宝物了?这种好东西,怎么会被当成普通字画挂在我家茅屋的墙上?我好几次差点把它当柴火烧掉。”成真苦笑。

“虽说是遗宝,但毕竟过去了上万年了,估计如今也无甚大用了,倒是如果卖给金家的话换的钱够你在花心城买座大宅子了。”林老开玩笑。

“那还是算了,钱对我意义不大。”成真想起了那个诅咒。

“程家的诅咒,哎,上天为何如此对待你们?”林老所说的诅咒,是指程家人连续九代,无人活过三十岁,没有人知道原因,所以称为诅咒。

“既然如此,不如过好短暂十数年。”成真倒是看开了。

“不如你在花心城买栋宅子,我将小涵嫁给你,也好为程家留个后人。”林老早有此意,明明多次被拒绝,他却从不放弃,此时又旧事重提。

“林老你就不要多提了,这份痛苦,我一个人承受就好,我不会结婚生子,让一切自我这里终结吧。”

成真又瞥了一眼那画卷:“上古神教的遗宝,怎么会在我家中呢?”

“这句话出现在很多古籍记载中,日月星三城的历史中都有提及,我花城建成仅三百年,却竟然也有这句话流传,而传出之人,便是你的先祖——梦贤者程心。”林老缓缓道来。

“这样啊,和先祖有关?我居然不知道,实在愧对先祖啊。”成真有点不好意思。

“这不怪你,那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人们都已经忘记了这些了,而且这句话从来没有人真正相信过,普通人更是不会谈论,是你平日里看的那些杂书中不会记录的。”林老慈爱的看着成真,耐心解释。

“大梦将醒?万物消逝?”成真越想越感觉心惊肉跳。

林老想要化解他的不安,继续说道:“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真是假,至少这个世界并没有真的消逝。据说梦贤者为初建的花城化解了一次巨大危机,受人敬仰。可实际上,就连花城也没有人真的相信他所说的话,林贤者和金贤者公开表示反对,花贤者也对此将信将疑。他为花城所做的贡献似乎很大,几乎每一个花城先民都承认这一点,可是如今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一切好像被有意的遗忘了。”

“是啊,人们只相信他那些鬼神一般的梦术。可是先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如今又有谁知道。”成真自言自语。

“那些大都是后人的谣传,不足为信,但是人们却更愿意相信谣传。所以花城几乎每一座村镇都有他的庙宇,人们为了祈求消灾解噩而跪拜你的先祖,却从来没有人关心他的后人。终究,人们相信的是利益和实力,而不是威望和贡献。”林老有感而发,后两句显然是在说成真如今的凄凉处境,相比其他三位贤者,实在是天壤之别啊。

成真对此深有感触,人们把梦贤者传得神乎其神,传说他能够在人们的梦中来去自如,化解人们的噩梦,消解一切灾难。如今的花城平民视梦贤者为神灵,处处供着他的灵位,祈求消灾解难。

“据说他在那次危机中受了极重的创伤,在不久之后就辞世了,而那时他还不到三十岁,而一切也随着他的死去而被历史掩埋。他死后被尊为圣贤,人们称之为梦贤者。”

听到这里,成真对于自己的先祖更加有兴趣了。

成真看着眼前的画卷,想着那个数百年前如彗星般的人影,巨大的疑惑萦绕心头,不禁问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再次看向那幅画,忍不住念了一遍那句话:“千秋大梦醒,万物终寂灭!”。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念出这句话,念完之后立马不对劲了,一股异常的痛苦凭空而生,腹中犹如反复炙烤与冰冻,一种说不清的恐惧袭来,让他几乎要晕倒在地。

“孩子你怎么了?”林老赶紧扶住他。

“我有点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念完这句话突然好恐惧。”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先不要想这么多,去我房间休息一下。看来是老毛病又犯了,哎,程家人的诅咒啊,真的无法幸免吗?”说完扶着成真走进偏厅的房间里,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

由于过于痛苦,成真很快就沉沉睡去,身体完全松弛下来,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简直就像一个死人。

林老顺手把那幅画卷起放在桌子上,起身关门,最后看了一眼成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了出去。他没有注意到,那幅画又自动展开了,那些黑字随着成真的朗诵出声已经钻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画卷的右下角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成真并没有真的如表面那样睡过去,他的意识进入了一个奇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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