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跟在江才尽身后，心里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个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有客楼的二楼是雅间，专供达官贵人享用，说俗了就是有钱人来享用！这些有钱人有事没事就来坐坐，暗地里不知干了些什么勾当！江才尽带着我这寡妇，还能一路畅通无阻，显眼不是约了人，就是因为家里的关系！皇商，可不是随便一家都能干的！
这二楼我以前也是经常来的，只是后来觉得没趣儿，便不再上来。
上好的红木雕花凭栏，柱子上刻的是飞天舞女，做工精细，显而易见。整个二楼呈回字形，抬头能看见漆黑如白昼的夜空，低头能看见一楼喝茶聊天的客人。偶尔还能听到从他房里传来的低低的谈笑声。
江才尽拉着我径直往左手边的最角落房间走去，他在推开门之前的功夫松了我的手。
这间屋子被一张春江花月夜的屏风一分为二，四处挂着绿色透明的维幔，窗户开着，风一吹，幔子便四处飘扬。两张红木长桌分两侧靠窗而置，一张桌上放有一套陶瓷茶具，另一张上面则是一把七弦古琴！
我忽然想起，这间屋子是我以前常来的，屋里的东西都是我挑的。江才尽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天色已晚，看不见繁星，似要下雨。屋里十几展点了油灯，将屋里照得明亮。
江才尽在有茶具的那张桌旁坐了下来，我走过去，在另一侧坐下来。那边江才尽已经在烧水了，看样子他是打算泡茶了。
“你叫我来，”我端正了身子，顿了顿接着道，“是看你泡茶的？”
江才尽未抬头，仍旧摆弄着茶具，“在等等，等会有一场好戏的。”
他说的极为平静，没有一丝看戏前的期待！我猜测这出戏要么是他安排的，要么……他之前就已经看过了，今日是特地邀我来的。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吹散妹妹不如弹首曲子来助我泡茶。”见我许久不说话，他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手上动作仍旧不停。
我翻了翻白眼，这不诚心为难我么。我向来和这些风雅的东西沾不上边的，当年老爹为了让我也沾上一点风雅，特地请了先生来。那先生脾性温和，从不对学生发火，是位好先生。可是他却在教了我一月后，丢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便拂袖走了。而且还发誓从今以后他再也不做先生！
不过，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倒是教会了我唯一一首古琴曲——春江花月夜。
我调了一下琴声，试了试手感，便要弹奏起来。
只是，我似乎高估了我自己的能力！只听到“铮”的一声，第一个调便成功被我拔高了，吓得对面的江才尽手一抖，险些摔了手中的品茗杯。
我抬头看去，隐约可见江才尽的的嘴角抽了抽，“额，我重来，重来。”
脑海里将曲谱过了一遍，确定无异后，才小心翼翼的再次弹了起来。我垂着头，盯着琴弦，生怕一不下心又弹错了，将对面煮茶的人吓得摔了杯子！
屋里极安静，只有琴声。
等我再次抬头的时候，江才尽已经在喝了，而我自己的桌上也有一杯。他何时过来的？我竟浑然不觉！正要拿起品茗杯时，不知从哪间屋里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杯中的茶水也洒了。
我皱眉，正要询问，却听得江才尽道，“好戏来了。走吧，到外面去看得清一些。”
疑惑间，他已开门出去了。
无奈，我只好跟着出去。
声音是从隔壁屋里传出来的，刚才摔杯子的动静已经引出来了不少看戏的人。我眼尖，貌似还看到对面屋里出来的人还在整理衣衫。
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声音虽小，却仍被我听到张家二公子这几个字。
心里暗自盘算着，门就开了。是个姑娘，穿的是半袖袄裙，上身绣着的是密密麻的绿色藤蔓，下身配着白色的裙子。头发有一半高绾，一半散在两侧，还别着一朵浅粉海棠，此时正皱着眉，杏眼里全是怒意，紧抿着唇极力压制着。我啧啧叹了两声，这姑娘长得忒好看了一些，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我拉了拉身侧江才尽的袖子，压低声音：“这姑娘着实好看了一些，也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惹了她！”我凑近了一点，又道，“别说，这姑娘看着挺眼熟的。你说她谁呀？”
我似乎感觉江才尽低了低头，正要说话，便被打断了……
“谢吹散！”
一听这铿锵有力的声音，立马条件反射的端正身子站好！然后我就听到周围的私语声，好像说的是新欢旧爱都到齐了，这下不会无聊了。我抬眼望去，才发现叫住我的是那个姑娘。
哎呀，我去！这么小声都被听到了，这姑娘耳力忒好了吧！心里正琢磨是哪家姑娘，她已近在眼前。
“你不要脸！”那姑娘突然指我的鼻子骂道，眼里的怒意一触即发，“你分明已经与哥哥定了亲，为何还要与才尽哥哥单独在一起？”
哥哥？才尽哥哥？单独？
“不不不，姑娘你误会了，”我急忙摆摆手，生怕这姑娘就这么误会了我这懂规守礼的寡妇，“我只路过，路过懂吧？路过就是……”
“先吟，不可无礼！”我的话被打断，声音是从屋里传来的，有些耳熟，“这是你未来的嫂嫂，怎可直呼其名？”
果然。随着话落，一身青衣玉冠的张家二公子便从屋子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看见我之后，脸色似乎更白了。
“你还没娶她！”张先吟红着怒瞪着我，“她也不配！明明在与哥哥订亲前她就已经成过婚，妹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还要去她家提亲！”
“先吟！”张先行看了我一眼，出声喝止，“就算我还未娶她，你也不可胡说！我平日是怎么与你说的，与人为善！”
我像个世外人一样看着他们兄妹俩，不过她这话倒是说的对，我之前的确算是成过婚，没拜堂夫君就死了，我也算进过他家门了，虽不知老爹用了什么法子，让他家的人将我完好无损的送回了谢家，但怎么说这历史也是抹不掉的。
“哥哥你说过不愿将就的呀，你怎么能忘了呢？”张先吟声音低了下来，看着还是蛮凄凉的。
这感觉就像我在别人的感情里横插了一脚一样。
“这事我们回去再说！”我看见张先行的脸色一变，语气也显得僵硬了些，“快给谢小姐赔礼！”
听到了这里再看不出内情，那我这几年算是白活了！
我无视这对兄妹，侧头去看江才尽，却见他皱着眉，根本没注意我们这边，而是看着漆黑的夜空，不知想什么。我有些恼怒，脸色肯定也随之不善起来！
“无妨，毕竟我还未过门！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我声音冷了几分，嘴角却挂着笑意，也未去注意张先行变得煞白的脸，“若是无事，吹散告辞了。”
“你不许走！”是张先吟的声音，我只停顿了一下，便继续抬头挺胸往前走着。
我未曾想到的是，张先吟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原先只想着她是个有才识的女子，再怎么动口也不会动手。只是……看来，是我高估了张家的人！
我背对着她未看清她的动作，只是听得张先行大叫了一声先吟，我便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接着便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除了我滚下楼梯的发出的碰撞声，便是看戏人的惊叫声！
“阿散！”
“先吟！”
“谢家姑娘！”
“哎哟，出事了，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