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丰盛的酒菜,陆陆续续地摆上。穿梭不停,来回送菜的仆人中,有一个中年妇人,慈眉善目,余韵犹存。她飘忽的目光,若有若无间,不时瞄向雨含的脸,贪婪的,似乎是想多看一眼是一眼。
雨含想,那应该是杜妈了吧?否则,她的眼神中,不会由衷地散发出无限得眷恋和欣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又一轮新菜送上来。杜妈要经过他们的身边,送菜到相邻的另一桌。雨含适时地,不着痕迹地,伸出腿,向后挡了一下。
一个有意,一个无心,杜妈防不胜防,一个踉跄,手中的托盘,脱手而出,一碟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炒菜,无巧不巧地,直飞向吴老爷面前。
祸从天降,吴老爷五彩斑斓,喜气洋洋的寿服,立即变得油渍斑斑,不堪入目。人,也烫得连蹦带跳,哎呀呀惨叫连连。
众宾客大惊失色,直接怒视着惹祸的罪魁祸首。
杜妈吓得肝胆俱裂,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奴婢该死,老爷饶命;奴婢该死,老爷饶命。”
吴老爷勃然大怒,气的浑身抖如筛糠。这么隆重的场合,弄得他灰头土脸,颜面尽失,斯文扫地,实在是晦气。
他高声喝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拉下去,乱棍打死。”
杜妈吓得面无人色,瘫倒在地。她知道,老爷一向残忍暴虐,说一不二,即出此言,绝无更改,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要命丧于此了。不过,临死之前,能再亲眼见莲花一面,死亦瞑目,可以含笑九泉了。
雨含在绊倒杜妈之际,已拉过逸辉的手,在他手心写到:“救她,带回王府。”
逸辉不动声色,他知道,雨含即有此要求,一定有她的理由,他会帮她的。
看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一拥而上,象掐小鸡般,拧住了杜妈的胳膊,欲拉向门外。
逸辉喝道:“且慢,住手。”声音不高,但是,威力十足,令人心惊胆颤,不容抗拒。几个家丁,吓得不寒而栗,赶紧松开杜妈。
吴老爷纳闷:“王爷,这——这——这……”
逸辉淡然一笑:“老泰山,今日是您寿诞,奴婢笨拙,虽是无心摔碎了碟子,却也正好误打误撞,寓意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并不触霉头,招晦气。老泰山可放宽胸怀,不必较真。”
雨含看着逸辉,双眸熠熠生辉,笑意绵绵。想不到,这个平日貌似寡言少语,笨嘴拙舌的男人,撒起谎来,居然面不改色。舌绽莲花的功能,也令人钦佩,找不出一丝破绽。
吴老爷心中释然,他好奇地问:“王爷的意思,她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逸辉:“非也,顶多功过相抵。”
吴老爷:“那我处罚她,王爷为何要出言相阻?”
逸辉:“我是为老泰山着想。以免老泰山一时冲动,赏罚不分,落人讥笑。”
吴老爷:“哦?请王爷开解一二。”
逸辉:“今日是您大喜,杀了这个奴婢,会冲撞了喜庆,招来血光之灾,不吉利。所以,不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奴婢,毁了老泰山一世英名。”
吴老爷:“王爷言之有理,但是,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该如何处置她?”
逸辉:“这样吧,本王府中,杂役甚多,虽不缺她,但也不会多她一个,就让她去本王府中,即保全了老泰山赏罚分明的名节,亦可让她有一口饭吃,您意下如何?”
吴老爷:“好——甚好,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只是,给王爷您添麻烦了。”
逸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泰山不必跟本王客气。”
他转头看向门外:“来人,将这个贱婢,带出吴府,在门外押着。不许她再踏进吴府大门一步,否则,杀无赦。”
王府的两个下人,走进来,恶狠狠地瞪着杜妈:“走吧,还愣在这里,找死啊?”
杜妈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随王府下人,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雨含笑意盈盈地瞅着吴老爷,在心中自言自语:“老奸巨猾的狐狸,你也有上当受骗,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时候啊?”
一场人命关天的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平息。一顿丰盛的寿宴,也就继续波澜不惊地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