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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憨傻之人也有情

昆琥在张丰源府邸里前后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其中与张丰源的会面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更多的时间是消耗在等待上,对此昆琥并没有感觉被轻视,张丰源如此做,只不过是寻常的御下手段。

毕竟张丰源是官,而昆琥是其治下的民。

民要见官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张丰源拖拖拉拉挨上半个多时辰才来相见已经算给猛虎寨面子,曾经昆琥为了见到前任的知县堂官,在县衙门口足足站了三个时辰。

好在最重要的事情办好了。

正如张丰源所说,猛虎寨二百年前就是以马帮兄弟相聚而居形成的村寨,在乱世中对抗****统治,在如今的太平盛世中相互扶持生存,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形成以昆家为头排大爷所领导的庞大马帮组织,几乎垄断了川东进入川西的所有陆路通道。

猛虎寨目前有三百二十户,人口超过千人,除去老幼妇孺尚有二百多精壮成年汉子,这些人都是从小练刀,终年行走在蜀道上的彪悍巴山刀客,特殊的生存方式形成了与长江漕帮、湘西杆子帮、江南盐帮相似的介乎于帮派和商会之间的组织。与拥有强大背景的漕帮、盐帮不同,猛虎寨里的马帮弟子都是苦哈哈的山民,朝廷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这些聚集在一起舞刀弄棍的马帮弟子说成是土匪强盗,在跟官家打交道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

几年前昆琥向马帮的头排大爷,也就是自己的爷爷提出了与官府合作的建议,帮助县里训练乡勇,在没有花多少银子的情况下,既把十来岁的小刀客们组织起来统一训练,又为猛虎寨大批精壮汉子聚众乡里披上了乡勇队的合法外衣。

当然,猛虎寨里的这只乡勇队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干,只知道为大户守家护院的闲汉。出面调停山寨纠纷,清扫盘踞在定西县境内的山贼土匪,抓捕城中强盗,处理矛盾纷争……处处可以看到猛虎寨乡勇队的身影。

地方清平,衙门堂官的吏部考评成绩自然不会差,连续两任知县不是升了官,就是调去更富庶的县城主政,猛虎寨在定远县中也获得了不错的风评,名声更甚,形成一种双赢的局面。

双赢是一回事,官老爷们在背后搞不搞乱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猛虎寨该孝敬的还是一点没有少地往知县老爷的府邸里送出去,只是没有想到这次来了一个颇为清廉的官员,让昆琥怀里准备的东西没有机会拿出来。不管张丰源是真正的清廉,还是故作姿态抬高要价,至少这次见面的目的达到一半了,张丰源答应继续向猛虎寨的乡勇队提供官方凭文。

接下来猛虎寨中会有专门的人跟这位新的知县老爷打交道。

昆琥回到衙门对面的酒馆时已经是黄昏十分,店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吃酒菜的客人,罗四依然老老实实地坐在中午吃饭的那张桌子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听着酒馆大门的方向,小丫头阿戎无聊地趴在桌子上至打哈欠。

罗四看到昆琥进门,憨笑着从凳子上站起来,往昆琥走过来。只是在罗四的手上拉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正好捆在阿戎的腰杆上。

昆琥脑子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指着一脸委屈的阿戎问道:

“小丫头,你怎么让罗四给捆上了?”

“问你兄弟去!”阿戎显然心里头憋着气,撅着嘴巴对昆琥爱答不理,埋着头想要解开腰上的麻绳,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拿打着死结的麻绳一点办法都没有,两只眼睛通红,显然在昆琥回来之前,小丫头已经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演完了,可是拿罗四根本就没有一点办法。

“俺怕小娘子走丢咯。”罗四见昆琥回来,手腕一抖,原本打着死结的麻神瞬间就松开,再往身前一拉,几米长的麻绳如同有生命的长蛇,抖动着一圈一圈回到罗四的手腕上,搅成一个厚厚的护腕,然后说道:

“三少爷走了没有半个时辰,小娘子就说要去外面,但是俺又不能离开,怕小娘子一个人在外面找不到回来的路,就用绳子把她捆住。这样俺既可以不用离开酒馆,也能够让小娘子到店门外面去走走。”

“你……可真会想办法啊!”昆琥看着罗四一脸无辜的表情,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脑子跟正常人确实不一样,难怪人家小丫头连救命之恩都顾不得装下去了,一脸哀怨愤恨的模样,这根本就是把人家当成小马小狗了嘛,定远县本就只有横竖两条大街,又是猛虎寨的地盘,一个大活人还能真丢了吗!

阿戎身上的麻绳解开以后就躲到昆琥的身边,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挨着罗四了,看着他手腕上的麻绳如同看到蛇蝎,这次是真不愿意再让罗四背着了,谁知道这个脑子少根筋的小子会不会害怕自己从背上摔下来,用那根绳子再把自己给硬绑在背上。

“我第一次看到罗四如此在意一个女孩。”

走出酒馆后,昆琥让罗四一个人走在前面,自己带着阿戎跟在他的身后,看到不时回过头来冲着阿戎傻笑的罗四,昆琥突然站住脚,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阿戎的眼睛,说道:

“你还是现在就走吧。”

昆琥确实从金力山硬挨罗四那一拳中看出来他在刻意隐瞒身手,虽然看似被罗四打飞出去,但是在空中金力山借着身体旋转的动作将罗四打入他身体的力量全部卸掉,落地时口吐鲜血更是演得拙劣。罗四的力量刚猛,但是因为昆琥的交待,下手很有分寸,没有断人筋骨,也没有致人内伤,之前的五人所受硬伤更重,都没有吐血,金力山表演得太多了。

金力山卸力的手法高超,昆琥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身手不弱的高手。

刚刚才连番地被花娘子算计,对这个女人昆琥没有丝毫信任可言,立马就以为这又是花娘子演出的一场苦肉计,目的不过是把阿戎这个小丫头安插到自己的身边。

原本昆琥也想把阿戎带回猛虎寨,想要利用这个丫头来搞清楚花娘子的身份,可是看到罗四在阿戎面前的表现,昆琥开始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罗四虽然脑子愚笨,但是依然是个即将成年的男人。

罗四会对阿戎产生好感,这让昆琥始料未及。

“我……”阿戎不是花娘子,在面对昆琥的凝视时不自然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昆公子,阿戎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回去告诉花娘子,过几天我会再到八方桌酒楼,到时候会给她一个交代。你对罗四来说太危险了,我不能冒险把你带回猛虎寨。”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戎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一双眼睛开始不自然地往街边的小巷瞟。

阿戎的一举一动都被昆琥看在眼里,淡淡地说道:

“我不会杀你,你还是现在就离开吧!”

“三少爷、小娘子!你们走快一点吧,俺看见寨子里的烟火已经燃起来了,再不走快一点可赶不上吃饭的时辰了!”

在昆琥和阿戎对话的功夫,罗四已经大垮不地走到城门边,转过身来招着手大声地冲昆琥和阿戎喊着,全然没有注意到阿戎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也没有发现昆琥看着自己时流露出来的担心目光。

傻子是不会轻易动情的,但是一旦喜欢上一个女人,她将是生命的全部,可是罗四偏偏对一个探子产生感情了,昆琥不希望把罗四也卷入到时间的纷争中,在这样的时代能活得单纯一点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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