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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身世

似万载光阴流转而逝,世间竟已沧海桑田,举目望去,只见无尽的黑暗,林溪手握灵刀灵剑,身处其间,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其中信步游走,要去往何方,亦是不知。

正行之间,前方忽的出现一点光亮,林溪精神一振,欣喜地朝那里奔去。

到得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却见旁边是那住了一月有余的旅舍,门口以张武为首,站了几个皇家护卫,那几人都是平日与林溪交往不错的熟人,皆是面带笑容,朝着林溪招手。

张武双臂抱于胸前,微微蹙眉,看似极不耐烦,但见他奔来,眼中也是带上了些许笑意,当下粗声道:“快点!等着你出去喝酒呢!”

林溪听得此话,心中兴奋,脚下便加快了速度,一溜烟的向张武跑去。

可就在他堪堪到得张武面前时,身后突地被什么人踢了一脚,力道奇大,将他踢得身子飞起,重重撞在了张武身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后,又自空中摔落在地。

林溪吃痛,趴在地上呻吟一声,正自抱怨着是谁所为,手掌抬起,便要去揉揉被打得发疼的后背。

可他左手刚刚抬起,却突然惊骇至极的发现,自己左手上沾满了血迹,原本握在掌中的灵剑已不翼而飞。

望着血迹斑斑的左手,林溪忽似想起了什么,按捺着心中惊恐,慢慢抬头朝张武望去。

却见张武怒目圆睁,表情恐怖,头颅正中,一把灵剑贯穿而过,鲜血正自其前额缓缓流下!

林溪吓得六神无主,欲待爬起将剑拔出,身子却突地被一股大力压下,压得他重又趴伏在地。转头望去,正看见三皇子单脚踏在自己后背之上,眼神戏谑,嘴角带着一丝嘲弄般的冷笑!

却听三皇子缓缓开口道:“这可不关我的事,他是因你而死!你是杀他的真正凶手!”

林溪闻言,便似被雷劈中一般,呆坐半晌,僵硬的将头颅转向张武。

甫一转头,张武那一张血淋淋的红脸,突兀的撞进林溪的眼内,离他面颊不过半尺,但见他眼珠前凸,嘴角裂开,露出被鲜血染红的那一口瘆人的牙齿,怒喝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林溪被这一声大喝,吼得脸色惨白,心神巨震,嘴角哆哆嗦嗦,突地抱头蜷缩在地,带着哭腔不断喊道:“不是我...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张武叔...”

就在林溪被吓得簌簌发抖的时候,其身下地面忽的消失,林溪只觉身子突然失重,便似坠入了万丈深渊之中,当下惊恐的挣扎不休,却是无力脱身。

坠得数秒,林溪眼前一花,像是掉入了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之中,耳边灵力爆鸣声震耳欲聋,喊杀声此起彼伏,更有一堆极为杂乱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

“抓住他们,记住,要活的!”

“下贱的东西,就凭你们也敢向我等挑战!?”

“你们的存在就是悲剧,要怪,就只能怪这个生出你们的世界了...”

“你很强,但也到此为止了!接我最后一招——...”

林溪头脑之中混乱无比,恍恍惚惚中,似看到一道刺目灵光暴射而来,直直打在了自己身上!那一刻,林溪只觉自己似被万道冰针攒射,整个身子酸胀刺痛不止,脑部剧痛无比,像是有一把锉刀在自己头中搅来搅去,痛苦万分,难以忍受。惊怖之下,一声歇斯底里的凄厉啸声自口中发出,声震千里,吼得大河翻涌,高山倾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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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猛地睁开双眼,呼呼喘息,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透。方才的噩梦真实而残酷,如今醒来,林溪仍是脊背发凉,心有余悸。

喘得几口,林溪渐渐回神,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惊奇的发现这里的摆设十分眼熟,赫然便是在流风山上自己的小屋之内,自己身上盖着棉被,正躺在屋内的小床上。

看着自己生活了七年的熟悉的小屋,林溪只觉得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回想到不久之前的山谷血战,那宛若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只觉恍如隔世。

正自出神间,屋门啪的一声响,林溪转头看去,却见林游风推开门扉,缓步而入。

见得林溪已然醒转,林游风眉头一挑,面上便带了些喜色,大步走到林溪床前,坐下道:“你醒了啊,感觉怎样?体内劲气运转是否流畅?”

林溪听得此话,闭目内视运气,过得片刻,自觉情况尚好,与自己昏迷之前一般无二,便睁开双眼,低声答道:“我没事,师父。”

林游风轻舒口气,笑道:“那就好,你这次走火入魔险些自毁,可把你师兄师姐们给吓坏了,你两位师兄将三皇子送达府衙后,便是急忙赶了回来,让你三师姐给你调理身子。你可没见,你三师姐怕你留下后遗症,连压箱底的灵药都给拿出来几株!嘿,平常我看都不让看,这会儿倒挺舍得!还有你五师兄,做了一大堆美味羹汤给你下药,你没能醒着喝,那绝对是一大遗憾,那热气腾鞥的一锅锅浓汤,那香味,闻闻我就...”

林游风口中说着,手上比划着,说得眉飞色舞,天花乱坠,可林溪却是嬷嬷听着,一声不吭,脸上也是没有一丝笑容。

林游风讲着讲着,见林溪情绪不高,便也只好住了口,沉吟片刻,缓缓道:“还在想那张武的事?”

林溪闻言,搭在棉被上的双手缓缓握紧,低垂下头,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面上表情。

林游风见状,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太过自责,不管如何,你的加入,可以说帮了你四师兄的大忙,于我流风门而言,你是有功无过...”

话未说完,林溪却是忽然开口,低声道:“可是于我自己而言,我...却是害了张武叔的性命的凶手!”

林游风急忙回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张武之死并非你所造成,而且他是为救你而死,想来..。。他也不会怪你的。”

林维突然抬头,脸上已是挂满泪痕,大声道:“可若不是我在旁捣乱,他不会死的,无论如何,说我害了他,一点都不错!”

说罢,林溪泪如雨下,哽咽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没想害他啊!可他却死在我面前,那血,那剑,那针,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会这样!”

说到这里,林溪已是泣不成声,伏在棉被上嚎啕大哭,林游风见他如此死心眼,一时也是无从劝起,只是坐在一旁,默默注视。

林维大哭不止,压抑的情绪却也是放松不少,哭得一阵,声音渐息,抬起头来,断断续续道:“师父...你说得对,我根本就不该下山,我结交了张武叔,但那天夜里,眼睁睁的看着他身死当场,我却...一点阻止的能力都没有,如今想来,那夜山谷一战,我根本就像个小丑一样,被那三皇子耍的团团转,我...根本就斗不过他,我的修为放在哪里都是不值一提,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下山了。”

林游风闻言,眉头却是一皱,沉声道:“你说你,,,,,,,,,今后不再下山了?”

林溪眼圈泛红,轻轻点头道:“对,我不再下山了,外面的世界...虽说精彩异常,但却也是...凶险万分,我...不敢再下去了,我害怕..。。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回想当时情景,我...讨厌外面的世界!”

听他说着,林游风面色却是渐渐凝重,待到林溪说完,林游风缓缓站起,负手背后,踱步到门边,背对林溪。

门缝半开,外面阳光洒落进来,映得他的身影半明半暗,如一尊沉默的雕像一般。

林溪不知其意,但见他神色郑重,当下抹了抹脸,止住了哭声。

沉默良久,林游风开口道:“你可知道,你大师兄,是如何与我相识的么?”

林溪听得一愣,摇头道:“不知道...”

林游风眼睛微眯,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轻声道:“早年我修为初成,便周游世界,增长阅历,那时这天启星上,还不像如今这么平静...”

“那时,为争夺修行资源,各大宗门相互倾扎,争斗不休,几大帝国也是趁此乱象,与各大宗门联手,彼此分成数派,争相扩大领土。那时的天启星上,战火连天,兵士厮杀不止,而高阶修者间的争斗,更是惨烈无比,往往一战过后,山崩地裂,翻海蒸河,那也是常有之事。”

“而战火蔓延,遭难的自然是普通百姓,那时,人命真是比草还贱!一战之下,百万平民伏尸也不是不可能,那些年的战乱,甚至直接导致我天启星如今人口寥寥!修者超然在上,谁管小民死活?”

“便是在这些战争中,你大师兄在六七岁的时候,便失去了他的家人,那时他甚至还不会修行,便得独自面对这残酷人世!”

林溪听到此处,惊讶得瞪大了眼,一声不吭的听着林游风往下讲去。

“孤儿遍地,没人愿意收留,在这等情况下,一群稍大些的孩子便领着稍小些的,四处流浪,饿了便乞食偷窃,渴了便喝那污水,挨打那是家常便饭,那世道,打死个小孩又如何,大多数人都在忙着逃难,保住自己就好,谁管他人死活!”

“而我碰上你大师兄时,他正因偷盗东西,被人当街暴打,那人下手也当真是狠辣,抓着他头发,将他提起来,狠踢猛踹。”

“可他小小年纪,竟是倔强无比,硬是抓着那东西不松手。那人打得累了,见他死不松手,啐了一口,便骂骂咧咧的去了。他在地上躺的片刻,勉强站起,怀抱那东西,一瘸一拐的便朝野外走去。”

“我见他宁死也不愿放手,便有些好他究竟偷了何物,一路跟随,发觉他到了一处山洞中,在那洞口,他掏出怀中抢来的东西,竟是一面破镜子,随后便进了那山洞之中。”

“我心中大奇,若偷得是吃的还好说,一个乞儿,要镜子干嘛,好奇之下,我便跟进了山洞...”

说到这里,林游风转头,看向林溪,道:“你猜?我在那洞中,看到了什么?”

林溪早已听得心头颤动,闻言轻轻摇头。

林游风缓缓吐出口气,沉声道:“满洞的小孩尸体!有的身上早已生蛆,有的甚至已经血肉枯干,露出白骨!”

“而他,就站在那尸体堆中央,瘦弱的小手晃着那面破镜子,朝着尸体上照来照去,似是已经神智迷乱...”

“震惊之下,我冲上前去,抢过他手上镜子,大声问道:

‘你...在干什么?’”

“他转过脸,脸上充满希冀,却又透着一股发自心底的绝望,那空洞的眼神让人心寒,道:

‘我...听说这世上有着叫生魂镜的东西,能让人起死回生,我...想让我的同伴们活过来...’

他说着说着,却突然流下眼泪,嘴里喃喃道:

‘为什么...他们还不活过来,我...一个人在这里,

好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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