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睁大眼睛,故作惊讶的看着子墨,“那我不是很惨?”
子墨如小鸟依人,轻轻靠在我肩膀上,小声的说:“你觉得呢?”
?
子墨告诉我中国书画展今天在香港开展,然后拿出两站门票叫我陪她一起去。我才想起在飞机上,那个老外也给我提起过这事。书画展在香港国际会议展览中心开展,会议展览中心是当年香港主权回归仪式的举行地。
“这次书画展规模空前,很多以前在博物馆难得一见的作品都拿出来参展了……”子墨有点兴奋的说。
“那可真要大开眼界了!”
“是呀,像赵孟頫,石涛,郎世宁这些大家的作品都有,而且很多书画还是私人的珍藏,常人一辈子都无法看到!”子墨把票拿出来给我。门票做的非常精致,票面上印的是宋徽宗赵佶的代表作《芙蓉锦鸡图》。
我拿着票吃惊的问子墨,“赵佶的《芙蓉锦鸡图》藏在故宫的,这次也到香港了?”
子墨得意的笑了笑,说,“知道级别高了吧!”
我非常兴奋,差点把子墨抱起来,“太棒了!太棒了!……,这个票价应该很贵吧!?”
“我老板给的,听说一千港币一张!还一票难求呢!”子墨说。
“我的天!”我吐了吐舌头,感叹的说。
我和子墨上了地铁,香港地铁的发达程度在全球已经仅次于东京位居全球第二,有个比较夸张的说法:香港每栋楼下面都有地铁。地铁虽然发达,但是和香港人口的密集程度还是不成正比,香港的每班地铁上还是人满为患,不亚于北京的公交车。
“神童,你明天就要参加比赛了,我现在拉你去看展览,会不会影响你备战?要不你回去吧!”子墨故意挤兑我,问,。
“昏倒,我要是现在回,心里面也老挂念着这事,心不在焉,也没办法准备了呀!anyway,要是这次比赛一败涂地,你要负一半的责任!”我知道子墨是明知故问。
“一半的责任?这罪过可大了,算了还是回去吧,我可不想做罪人!”子墨吐了吐舌头说,“反正这个展览今天才开幕,要展出一个星期呢,等你比赛完了在去吧!”。
“哎呀,开玩笑呢,参加这种比赛,功夫全在平时,临时抱佛脚没用的,……,况且这次比赛,来的全是国际数模的顶尖高手,我也没什么把握,说白了,就是抱着重在参与的精神来的!”我解释说。
“顶尖高手?神童难道害怕顶尖高手!”子墨不服气的说。
“我跟他们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别的不说,就stafenie和叶莲娜这两个天才就已经风头盖住其他所有的选手了,这次比赛的焦点就是看这两位天才少女的巅峰对决!”我说。
Stafenie成名多年了,而且现在建模的水平越来越深不可测,目前美联储决策机构——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邀请stafenie作为特邀专家参与美国以及全球经济指数的预测,通货膨胀率的预测。美联储的主席格林斯潘曾说,如果stafenie投身经济学,或许二十年后她将成为美联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席。
而叶莲娜是亚历山大唯一的弟子,一向孤傲的的亚历山大曾说过叶莲娜将在三年内问鼎菲尔茨将,这个被誉为数学界的诺贝尔奖是无数数学家穷尽一生的心血,还可望而不可及的。叶莲娜曾被选拔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但是亚历山大认为以叶莲娜目前的造诣已经没有必要参加中学生的比赛了。
“嗯,这两天我留意了一下香港的报纸,关于这次数模比赛的报道,无一例外都是先介绍把这两个天才少女……,一个是连续三届的国际数模比赛冠军加美国最年轻的桥牌大师,另一个是这两年横扫欧洲大陆,迷一样的天才少女,的确来头很大,不过不少报纸也报道了你呀!”子墨看着我,笑得很开心。
我到香港来,基本与世隔绝,好几天没看报纸,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我昨天看的一份报纸就说,两年前国际奥林匹克化学竞赛金牌得主今年特邀参赛,可能是最大的一匹黑马……”
“呵呵,黑马?香港的媒体也忒抬举我了!”我笑着说。
“不过神童,你肯定猜不到stafenie还有什么来头!”子墨看着我,故作神秘的说。
“恩,还有什么来头?”我奇怪的问,虽然我对stafenie不是很了解,但是她过往的辉煌战绩在网上都能查到。
“stafenie的老爸就是sanuel!”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老爸是sanuel?真的?”
“是呀,夏天昨天发email告诉我的,这次sanuel专门陪stafenie来香港参加比赛,夏天想借这个机会,你和sanuel好好聊聊,当然如果你能在比赛中获的佳绩,那就更好了!”子墨说。
“sigh,有一个天才老爸果然就有个天才女儿,太令人叹为观止了!”我感叹到说。
“夏天说,其实这次比赛虽然参赛的都是各国的精英,但最有冠军相的还是stafenie和叶莲娜,当然夏天也说虽然认识你很久,但是对你数模的天赋也不甚了了,也期望你能爆冷!”子墨轻轻的拉住我的手,小声的在我耳边说:“我也相信你肯定能爆冷拿冠军!”
虽然我也知道要爆冷拿冠军谈何容易,但是有佳人在耳边鼓励,我也顿时也充满了豪情壮志。
“拿了冠军有什么奖励?”我转头问子墨。
“你想要什么奖励?”子墨笑着问,看着我眼睛不停的转,猜不透我到底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香吻一个!”我不假思索的说。
子墨一听顿时脸红了,娇羞不可方物,害羞的低下头。
我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怎么样,答不答应?”
我追问了几遍,子墨才很羞涩的微微点了点头。
我心中大喜,对着子墨豪迈的说:“冲着这个奖励,我也要豁出去和这两个天才拼了!但是你不要失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子墨抬起头看着我,脸颊还是红红的,清澈明亮的眼里面充满了无限的柔情。
到了会展中心,我本以为展览大厅里面会人头攒动,挤的水泄不通,没想到人竟然并不多,稀稀疏疏的分散在偌大的展览厅。
“嗯?怎么人这么少?难道香港人都忙着挣钱去了?”我奇怪的问子墨。
“当然人很少了,组织者特意将门票定价很高,而且限制门票的发行量,目的是保证安静的欣赏氛围!”子墨说,“外面的黄牛票还有炒到一万港币的呢!而且香港很多社会名流,政府高官都会来!”
“哦,”我点了点头。
这次书画展的档次果然非同凡响,除了藏在故宫博物馆的赵佶的《芙蓉锦鸡图》,《听琴图》,还有现藏在浙江省博物馆的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的前半段,清朝郎世宁的《竹荫良犬》,赵之谦的《梅寿图》,还有张大千的《峨眉山水图》,《仕女图》,吴昌硕的《草书遗意》,齐白石的《荔枝图》,《空谷林鸟》,让我看的目不暇给。
子墨也一边看,一边拿出数码相机一一拍下来。拍到一幅山水卷轴,子墨突然停下来,把相机挂在腰间,仔仔细细对这幅山水卷轴看了又看。
“有什么新发现?”我看见子墨的奇怪的举动,赶紧靠过来看。
“神童,你看,这幅画竟然也出来参展了!”子墨兴奋的对我说。
我看了也兴奋不已,这幅南唐董源的《溪岸图》曾经被誉为“东方的蒙娜丽莎”,同台北故宫博物院的两件镇馆之宝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和郭熙的《早春图》并称为中国早期绘画的三大奇迹,现藏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一代山水画宗师董源的构图,意境,造型在这幅画上都体现的淋漓尽致,不愧为南宗的代表作!”我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叹说。
“用墨多柔线少枯笔,笔气势停匀,疏密浓淡,层层生发,笔笔皆活,的确是传世佳作。董源的皴笔结体紧密,与冈峦的体势相生,融而为一,有水晕墨章之妙……”子墨也是赞不绝口。
“听说这幅画的真伪也是颇受争议,甚至间接导致了纽约苏富比拍卖行也暂停了中国古画的拍卖,不知道二位是否知其故?”忽然有个女孩子在我们身后说。
我和子墨不约而同的转头一看,原来是我在飞机上碰见的那个老外和那个女孩子。我见了他们俩,觉得非常意外,没想到这几天天天和他们打照面。
我介绍大家认识,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外和那个女孩子姓甚名谁什么来历,不过大家都书画都有相同的兴趣爱好,自然就是朋友。
子墨笑了笑说:“我欣赏画主要关注画的画法构图,很少注意书画背后的故事,还是让神童讲讲吧!”。
不知道子墨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留机会给我展示,我朝子墨笑了笑。
我老爸的老师曾经多次在美国参加董源这幅《溪岸图》真伪的研讨,老爸也多次给我讲过这幅画的一些来历和对画存疑的地方,所以对这幅画我也了解不少,但是参加这次展会的都是行家里手,如果我真是班门弄斧就糗大了。
“我只是略知一二,恐失偏颇……”我谦虚的说,也探探对方的虚实。
“先生,您就不用谦虚了,你对书画的见解我们在飞机上已经领教过了,还望你不吝赐教!”女孩子谦虚的说,旁边那个老外也不时对我点头示意。
“那我就只能勉为其难,把我知道的一点皮毛拿出来给大家分享一下,仅作抛砖引玉!”我客气的说。
子墨朝我点头笑了笑,然后一幅专注聆听的样子,等待我的下文。
“董源这幅《溪岸图》的来历颇有一些波折……”为了便于老外理解,我用流利的英语开始娓娓道来。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国画大师徐悲鸿在桂林收购的这幅画,然后将画给张大千参研,张大千对这幅《溪岸图》爱不释手,就拿了一幅清代金农的《风雨归舟图》同徐悲鸿交换。为这事,张大千还拿了几封他和徐悲鸿的书信作证。后来张大千又把画卖给了中国近现代书画家,鉴赏家王己千!”
“哦,王己千我倒是听外公说过,外公说王己千老先生特别谦逊,他名字的意思是‘人十之,己千之’,寓意是‘别人学十次就会的东西,自己要学一千遍,因为自己的天份没别人’高,”子墨说道这儿,笑了笑,改用中文说,“神童,你应该改名为吴己一,寓意是‘人十之,己一之’!”
我和那个女孩子听了都笑了,我故作生气的说:“子墨,你去了一趟欧洲怎么倒像到北京溜达了一圈,挤兑人的功夫日趋炉火纯青!”
老外看见我们三个人有说有笑,但是又听不懂中文,着急的叫那个女孩子赶紧给他翻译。听完女孩子的翻译,老外也笑了笑,用南腔北调的中文对我说:“你好,吴己一先生!”
我们三个又是一阵大笑,不过展览馆要保持安静,只好赶紧又把嘴捂着。
“97年,王己千先生把《溪岸图》连同另外十一件宋元时期的作品一同捐献给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我把《溪岸图》的来历简单讲述了一遍。
“这并不能说明《溪岸图》是伪作呀?”那个女孩子问,子墨也附和的点点头,老外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等待下文。
我指了指画,说,“从构图布势,物象形态倒笔墨技法来看,《溪岸图》不具备同目前公认的五代宋初画迹,甚至同董源自己的《潇湘图卷》,《夏山图卷》在风格上都有所差别……”我停顿了一下,指着画中的远山接着说,“在整幅画中,山有强烈的动感,这是早期画中未曾出现,到明末董其昌的山水画中才能见到!”
“但是,光从画的风格来断定真伪,未免太过于武断!”老外皱着眉头说。
“当然疑点不光如此,看看这个署款……”我指了指画左下的署款,说:“这个署款写着,后苑副使臣董元画,这种‘臣’字款主要是在清代的书画中居多,在早期从来没见过!”我又例举了一个疑点,
我说完,才发现周围来了不少人听我讲解这幅画,其中还包括展会的工作人员,俨然我已经成为了展会的义务解说员了,让我不免有点暗暗的得意,子墨也偷偷给我竖起大拇指。
“先生,我想请问一下,如果光从上述几点,还是不足以让我信服这幅画是伪作!”旁边一个带着无框眼睛,四十多岁的中年男生文质彬彬的对我说。
我笑了笑,说:“申明一点,我并没肯定说这幅画是伪作,只是说对这幅画目前尚存争议。在鉴定中国古代书画中,很重要的一个依据就是书画上的鉴赏印!”
《溪岸图》上的鉴赏印有: 南宋贾似道的“秋壑”朱方长印,有元代赵孟頫的“天水郡收藏书画印记”朱方印,张大千的“至宝是宝”,“大千好梦”等印,我一一指出给大家看。“虽然印记的数量不少,有没有觉得这些印记有什么问题?”我提问启发说。
好几个来旁听的人都摇摇头,子墨看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说:“我发现这些印记中,没有一个皇帝的鉴赏印!”
我听了忍不住小声夸了子墨一句,接着说:“是呀,这些印记里面没有一个天子的鉴赏印,说明这幅画从来没流入过皇宫内府,就连最常见的乾隆皇帝印鉴都没有。试想,董源的《溪岸图》这种传世名作,在这一千多年的历史中竟能躲过皇宫的收罗,从来没进过皇宫,的确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众人听了都不住的点头,那个老外也冲着我轻轻了鼓了鼓掌,竖起大拇指对我说:“greate!”
见众人都没散去的意思,我又继续说:“众所周知,张大千先生是我国空前绝后的画家,就连徐悲鸿都说,张大千,五百年来第一人也。张大千先生除了书画堪称一绝,当然伪造前人的作品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登峰造极。他伪造的石涛书画几乎除了他,旁人是看不出真伪,除非他故意留破绽,如果馆内有石涛的书画,我们也可以去鉴赏一下,说不定就是出自张大千先生之笔。《溪岸图》在流传过程中在张大千先生手中几易其手,所以不少人怀疑是张大千的仿品,而至于张大千和徐悲鸿关于这幅画的往来书信,也因为当事人先后谢世而无从考证,所以这也增加了《溪岸图》的传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