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38300000054

第54章 美国悲剧 35

可是哪儿会料到,他买的药丸子并不灵光。由于恶心呕吐而又听从他的劝告,罗伯达没有去厂里,只是心急如焚躺在床上。因为后来她发现不是立见功效,就从每小时服用一粒增至每小时服用两粒――不惜任何代价,恨不得快点逃脱那场看来早已落到她头上的厄运。结果,她身体反而变得虚弱极了――六点半克莱德一进来,看见她象死人似的脸色惨白,两腮深陷,瞪着一双惊恐万状的大眼睛,眼珠子大得特别吓人,说真的,他也不由得很感动。显然,她这是在遭罪,而且全是为了他的缘故。这一下子使他吓坏了,便又替她感到难过。这时,他心里早已乱成一团:万一她仍然不见好转,在他眼前又冒出许多新的难题,便会急得他拚命想象药丸子失灵后可能产生的种种后果。显然,还得上别处向医生求教去!不过,该去找哪一个医生呢?上哪儿去找呢?真不知道怎样才找得到?此外,他还在反躬自问,一旦需要这样办时,又叫他上哪儿弄钱去呢? 显然一时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他就只好马上再去找那家杂货铺,问问还有没有别的新药,或是别的切实可行的办法。要不然,干脆上哪儿去找一个极不高明、私下专做这种生意的医生,给他一笔小小酬金,或是答应分期付款,也许可以使罗伯达不再吃苦头了。

但哪怕是这件事如此十万火急――几乎还带有悲剧色彩――谁能料到克莱德一出了房间,他的精神就马上来了劲。他想起了自己跟桑德拉约好一起上克兰斯顿家去,他、她,还有别的一拨人,约定九点钟在那儿碰面,照例在一块玩儿――开“派对”。可是,一到了克兰斯顿家,尽管桑德拉迷人极了,可是憔悴病容的罗伯达的形象有如幽灵似的老是在他眼前萦绕不去。万一今天来这儿欢聚的――纳丁?哈里特、玻利?海恩斯、维奥莱特?泰勒、杰尔?特朗布尔、贝拉、伯蒂娜、桑德拉这些人里头,有哪一位对他刚才的亲自见闻知道了一点儿蛛丝马迹,那怎么办呢?尽管他一进去的时候,正弹着钢琴的桑德拉回过头来,迎着他嫣然一笑,可是,他心里还在牵挂罗伯达哩。这里一结束,他还得再去一趟,看看罗伯达又怎么样了,她要是见好一些,那时他也可以放心些。要是还不见好转,那他就只好立刻给拉特勒写信求助了。

他尽管心里烦恼不安,还是竭力显得如同往日里一样乐乐呵呵,无忧无虑――先是跟玻利?海恩斯跳,接下来跟纳丁跳,后来,在等机会跟桑德拉一块跳的时候,他向那边一群人走了过去。原来他们正在帮范达?斯蒂尔猜一个新画谜,他便说:写在纸片上的谜底,虽然封进信封里,他照样也能念出来――这是一种老式的联拚字码的游戏,他在佩顿家书架上找到过一本老掉牙的书,书名家庭游戏,里头就有玩法说明。以前他很想通过玩这种游戏,向众人显示一下自己那种从容自如的聪明劲儿,可在今儿晚上,他只不过借此忘掉压在他心头的更大难题罢了。虽说他偷偷地先告诉了纳丁?哈里特,然后靠她的帮助他玩的这套游戏竟把别人全都给蒙住了,可他还是心不在焉,罗伯达的形象老是浮现在他眼前。万一她真的出了事,他不能帮她渡过这个难关,那怎么办?说不定她甚至会指望自己娶她;要知道她对父母及周围的人是最害怕的。那时,他该怎么办?他就会失掉了美丽的桑德拉,而桑德拉甚至还可能了解清楚:他是怎么和为什么会失掉她的。不过,罗伯达如果说要他娶了她,那才是疯了。不,他既不会这么办,而且也根本办不到。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非得帮她逃脱这个难关不可。他非得帮她不可!只不过该怎么个帮法?怎么帮? 到了十二点钟,桑德拉示意她准备走了,他要是高兴的话,不妨送她到她家大门口(甚至还可以进去玩一会儿)。在大门口藤萝缭绕的棚架的阴影下,她还允许他亲吻了她,还跟他说,她觉得自己是最最喜欢他,春天一到,他们全家人都到第十二号湖去,到时候她打算看看,能不能想出个什么办法,请他上那儿去过周末,然而,克莱德因为想到罗伯达的问题如此紧迫,实在让他揪心,所以也就无法充分享受来自桑德拉这种新的爱情的表示――这对他真可以说是心荡神移,陶然自得,是他在社交和感情方面取得的一次惊人的新胜利。

今晚他必须把写给拉特勒的信发出去。不过,他还得象他先前答应过的那样,先上罗伯达那儿去,看看她好些了没有。明天早上,他怎么也得上谢内克塔迪找那家杂货铺去。因为他已毫无办法可想,非找杂货铺掌柜不可,除非她今晚有所好转。

于是,当他嘴唇上还能感到桑德拉的亲吻的时候,他便跟她告别径直看罗伯达去了。他一进她的房间,她的那张苍白的脸、她的一双痛苦的眼睛,就告诉了他一点儿都没有好转。

她甚至感到比前时更恶化、更痛苦,由于服药剂量过大,身体虚弱简直到了极点。不过,她说只要这药能起作用,一切她都顶得住――又说如果要她生孩子,她宁可去死。克莱德理解她说这些话的意思,说真的,也替自己担心,佯装有些替她难过的样子。不过,他过去的态度既然是那样冷淡,就在今天晚上也还是一走了之,撇下了她孤零零一个人――因此,她就一点儿也不觉得他是真的关心她。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感到痛心极了。因为如今她已经发觉,他真的再也不疼她了,尽管嘴上还劝她放心,又说这药要是不灵,他会另找更灵的药,还说他明天一清早上谢内克塔迪去找那家杂货铺掌柜,看他有没有别的好办法。

可是吉尔平家没有电话,加上白天他从来不敢上她房间看她去,同时又从来不让她上佩顿家找他去,因此,现在他打算明天清早上班前,特意路过她的住地转一转。倘若她一切顺顺当当,前面两块窗帘就一直拉到顶上;不然只要垂在中间就得了。这样,他一看心里明白,就给利格特打电话,说一声到外面办公事去了,然后马上动身去谢内克塔迪。

尽管这样,他们俩还是胆颤心惊,深怕这会使他们都遭了灾难。克莱德很拿不准的是:万一罗伯达不见好转,那他能不能一点儿都不补偿她的损失,自己就溜之大吉。因为她对他提出的要求,可能不仅仅是临时性帮助她一下,而是有更大要求――说不定就得娶了她――要知道她早已提醒过他,说他答应过要对她一帮到底。不过,现在他反躬自问,他当初说这话时的真意究竟是什么呢。当然罗,不是指结婚,这是绝对肯定的,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跟她结婚,只不过是跟她谈谈恋爱,寻寻开心罢了。尽管他也很明白,当时罗伯达对他那种炽烈的感情是并不了解的。他不得不承认,也许她以为当时他说了话是算数的,要不然她压根儿就不会向他屈服了。

可是,克莱德回到家里,给拉特勒写好信并且发出去以后,便捱过了一个困扰不安之夜。转天一早路过罗伯达住所时,一看窗帘垂在中间,他就上谢内克塔迪去找杂货铺掌柜。

可是这一回,那个掌柜再也没有说起有什么别的灵方妙药――只是说,不妨洗一个热水澡,备不住病情就会减轻些――说他在前一次忘了提这件事。他还说不妨做一些令人疲乏的运动。可他一发觉克莱德困扰不安的神色,便断定他心事很重,于是说:“当然罗,你太太错过了一个月,并不是说就出了什么严重问题,明白了吧。这样的事女人是常有的。反正到第二个月结束以前,你怎么也肯定不了。不拘是哪个医生,都会对你这么说的。她要是还很担心,那让她试试这个就得了。不过,要是连这个都不灵,可你也不能因此就下了定论呢。

过了下个月,说不定她就好转了。” 克莱德听了掌柜这番安慰,心里稍微高兴一些,就准备要走了,因为罗伯达也有可能弄错了。也许他们俩都是在自寻烦恼吧。不过,据他看来,自己生来考虑问题比较全面――说不定真的有危险,要是再等到第二次,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做,只不过白白地浪费一个月时间――一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冷了半截。于是,他就说:“万一服用后还不见好,你知不知道她应该找什么样的医生?这对我们俩来说都是性命交关的事,我总想尽自己一切力量帮助她。” 克莱德说话时的举止语调、他的极其慌张的神色,以及乐意滥用不正当的疗法,使这位药剂师犯疑了,因为按照药剂师的逻辑,上述这种病急乱投医的态度跟希望服药以收到效果是大不一样的。他用怀疑的眼光直望着克莱德,脑际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可能克莱德压根儿还没结婚,而且,这种事目下也是屡见不鲜,也就是说,由于放荡不羁的小青年勾引,使涉世不深的年轻姑娘倒了霉。因此,药剂师的情绪一下子改变了。他再也不乐意帮助他,只是冷冰冰地说:“嗯,也许这儿说不定能找到这么一个医生,不过就是有的话,我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愿就这样随随便便介绍哪一个人去找这样的医生。这是违法行为。

这儿不拘是哪一个医生,只要一被发现在做这类事,那就倒霉了。当然罗,你要是乐意,还是可以去找找看,那就是你自个儿的事啦。”他神情严肃地找补着说,满怀疑虑地向克莱德投去一瞥,并且决定最好别再跟这个家伙多噜苏了。

因此,克莱德只好照旧又配了一些药,回到罗伯达那里。对此,她当然坚决反对,说既然头一盒药丸子不灵验,即使服得再多,也是不管用的。但是他一再坚持,她便愿意再试服一下这种药丸子。不料克莱德却找到借口,说一切也许都得怪她着了凉,或是精神太紧张的缘故。反正他上面这类话,只能让她相信:就她这件事来说,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要不然,他还是压根儿不了解这对他们俩都是性命交关的大事情。万一这新配的药还是不起作用,那又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干脆就到此为止,撒手不管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克莱德的性格也真怪,他既担心毁了自己的前程,又因为这么拖累折腾妨碍了他其他方面的利益,心里感到老大不高兴,因此,他乐于相信过了一个月一切自然都会好转的说法,所以要等也就等,而且还是满不在乎地等吧。说不定是罗伯达搞错了。也说不定她只是庸人自扰罢了。他还得看看她服用了新配的药以后到底见好了没有。

不料新配的药还是不灵。罗伯达还是照样上班,故意折磨自己身体,后来,同班组全体姑娘都对她说,她一定是病很重了,她样子那么难看,而且自己明明也感到病得够呛,就不该再来上班,但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而且,克莱德竟然听信了杂货铺掌柜所说一个月不来不要紧的话,聊以自慰。这就使她越发恼火、越发惧怕了。

事实是,在这个危急关头,他只不过是一个怪有趣的事例,从中可以让人看到,愚昧、年轻、穷困和惧怕造成的危害该有多大。比方说,“产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产婆究竟承揽哪些活儿,他压根儿都不懂得。(当时在莱柯格斯的外侨居住区就有三个产婆。)再说,他来莱柯格斯毕竟时间很短,除了上流社会里的年轻人、早已断绝往来的迪拉德,以及厂里几个部门头头以外,他什么人都不认得――此外仅有偶尔点点头招呼一下的一个理发师、一个男子服饰用品店掌柜、一家雪茄烟铺的老板这一类的人,依他看,这些人十之八九不是太乏味,就是太愚蠢,帮不上他的忙。

不过,在他决定找医生以前,有一个问题让他煞费踌躇,那就是:由谁去找以及怎么找。要他克莱德亲自去找,根本不在考虑之列。首先,他的外貌酷似吉尔伯特?格里菲思,而吉尔伯特在这儿名声毕竟太响了,人们很可能把他误认为吉尔伯特了。其次,他穿得这么讲究,医生开价很可能超过他的经济能力,而且还会向他提出一连串尴尬的问题来。倘若通过别的什么人――在罗伯达不在场的时候先将详细情况交代清楚――啊,为什么不让罗伯达自己去呢!为什么不可以呢?瞧她的模样儿始终都是那么老实、天真、诚挚,而且还令人动怜哩。而且特别是象她现在那么沮丧、忧郁,真的……说到底,他暗自狡辩说,反正现在遇到这个非得解决不可的难题的――是她,而不是他呀。

他心里继而一想,何不由她自己去,不是价钱可以更便宜些吗?凭现在她这副倒霉样儿,心神恍恍惚惚的,只要他能说服她,让她说自己被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给抛弃了,至于这个年轻人尊姓大名,当然,她就得绝口不谈的。那末,不拘是哪一个医生,见她这样孤零零的,怪可怜的,无人照料,还有谁会把她拒之门外呢?也许人家会帮助她,完全是尽义务,这也说不定。有谁能未卜先知呢?到那时,他克莱德也就从此脱尽了干系。

于是,他去找罗伯达,想跟她提出这么一个办法:假定他能给她物色到一位医生,但因他目前处境的关系,还得由她自己出面跟医生谈。但还没有等他开口,她就已经先问他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还做了一些什么事,哪儿还有什么别的药可买到?克莱德趁此机会向他讲开了:“哦,我几乎向所有药房都打听过了,也亲眼看过了。人家都对我说,这个药要是不灵,那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灵药了。这就让我有些束手无策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去找医生。但你要知道,麻烦的是,肯想一切办法而又守口如瓶的医生,很不容易觅到。我跟几个人谈过,当然没有说出是谁要找,可是要在这儿找到这么一个医生很不容易,因为他们全都太胆小。这是违法的,明白了吧。不过,现在我想要知道:万一我物色到一位医生乐于干这样的事,你有没有胆量去看他,把毛病说给他听?我要了解清楚的,就是这个问题。” 她头昏目眩地直瞅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不是在暗示说她单独一个人去,但仍然以为他当然会陪她一块去的。她心里忐忑不安地想到,必须在他陪同下一起去看医生,所以抢先嚷了起来:“哦,亲爱的,一想到我们非得象这样去看医生,不是怪可怕的吗?这就是说,我们的事他全都知道了,可不是吗?再说,这也很危险,是吧,虽然,依我看,也许不见得比这些破药丸子更坏。”她接下去还想了解得更详细些,比方说,他做了些什么事,事情经过怎么样,可克莱德没能给她说清楚。“哦,用不着为这事太紧张呀,”他说。“这怎么也不会叫你受不了的,我知道。再说,我们要是能寻摸到一个乐意干这类事的医生,就算是走运了。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假定说我寻摸到一位医生,你愿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找他?”她一听这句话,仿佛触电似的,他却还是没羞没臊地往下说:“你明白吗,明摆着我不可能陪你一块去,这是肯定的。在这儿,知道我的人太多了。此外,我长相跟吉尔伯特太象了,而他又是人人都认得的。万一人家把我误认是他,或是认作他的堂兄弟或是其他亲戚什么的,那么一切都完了。” 这时,他眼里流露出来的,不仅仅是害怕――一旦他的真面目在莱柯格斯人面前被揭穿,该有多么狼狈,而且还隐藏着一个阴影,可以看出,他打算在对罗伯达的关系上扮演一个太卑鄙下流的角色――趁她正在危急之际,自己却躲在背后不露面。现在他最害怕的是:深怕他这个计划万一不成功,那他真不知道就要有什么大祸临头了。因此,不管罗伯达怎么想或者怎么说,他决心坚持己见。这时,罗伯达知道他一心想打发她一个人去,简直难以置信地嚷道:“不,决不能一个人去,克莱德!哦,不行,这个我可不干。哦,亲爱的,不行!哦,这可快要把我吓死呀。哦,亲爱的,不行。哦,我真的会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只要你想一想,让我独个儿一人把这一切说给此人听,那时我会变成什么个样儿。这个我就是不干。再说,我又怎么知道应该向此人说些什么――怎么开头呢?头一次你非得跟我一块去不可,那就得了,好歹还得由你自个儿说给人家听。要不然,我怎么也不去啦――至于将来会怎么样,反正对我也无所谓。”瞧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仿佛烈火在燃烧似的;她的脸色刚才还露出沮丧、忧郁的样子,现因坚决反对,一下子都变了。

可克莱德还是决不动摇。

“你也知道,我在这儿所处的地位,伯特。我可不能去,就是这么回事。只要想一想,万一我给人看见了――万一有人认得我呢?那怎么办?自从我来这儿以后,哪儿我都去过,这你也知道。哦,你以为我能一块去,简直是发疯了。再说,你自个儿去,比我一块去要好办得多哩。你去,特别是你一个人去,哪一个医生都不会对你有太多怀疑的,只不过认为你碰到了不幸,又没有人帮助你。但是,如果说我去,赶上人家又知道我是来自格里菲思家族,那后果就吓坏人啦。人家马上会想我一定有的是钱。再说,我要是事后不照他的要求付钱,那他就会去找我伯父或是堂兄――那时,再见吧!我就完蛋啦。要是现在我丢掉了这里的职位,又没有钱,还卷入这场丑闻中去――那时你想想看,叫我该怎么办,或是你又该怎么办?到了那时候,我当然没有力量来照顾你了。那你怎么办?我相信,你一定会清醒过来,明白目前处境非常严峻。我的名字要是一卷进去,那末,我们两人都要碰上麻烦。所以,我的名字断断乎不能卷进去,就是这么一回事。而要我不卷进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别让我跟任何一个医生见面。此外,相比之下,人家对你只会更加同情。你怎么也不能把我的名字说出来呀!” 他眼里充满痛苦而又坚决的神色。罗伯达从他的神态里看出,他每一个姿势都显露出某种冷酷无情,至少也是某种倔强劲儿――他心里惧怕的结果。不管怎么说,他是坚决要保护自己的名声――对于这一点,由于她到目前为止一直予以默认,所以此刻在她心里依然极为重要。

“哦,老天哪!老天哪!”她慌张地、伤心地嚷了起来。她开始清楚地意识到情况越发可怕了。“我可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我真的不知道。因为这个我可坚决不干,我就是这么一句话。一切都是那么无情――那么可怕。要是我一个人去,真的叫我害羞和害怕死啦。” 可是,即使是在她说这些话时,她已开始觉得,必要时,也许只好她一个人去,甚至她自己也愿意一个人去。因为,除此以外,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克莱德既然那么害怕,又感到有那么大的危险――那她怎能逼着他要拿他在这儿的地位来孤注一掷呢。这时,克莱德更多的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出于其他目的,又开始说话: “再说,还得想方设法,使钱不要花得太多,伯特,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张罗这一笔钱哩。说真的,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张罗。我挣的钱并不怎么多,你也知道吧,至今仍然只有二十五块美元。”(迫于形势,他终于对罗伯达说老实话了。)“而且,平时我一点儿积蓄都没有――一个子儿也没有。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你跟我一样知道得清清楚楚。我挣来的几乎全都被我们一块儿花掉了。再说,要是我一块去了,人家以为我很有钱,开价就会大大的,远不是我付得起的。要是你一个人去,如实地相告――就说你什么都没有――你干脆说我跑掉了,或是别的什么,你明白了吗――” 他迟疑了片刻,因为他在说这些话时,看见羞耻、轻蔑与绝望在罗伯达的脸上突然一一闪过,这是由于她意识到自己将要作如此卑鄙下流的事而引起的。不过,尽管他是那么狡猾,甚至存心糊弄她――而现实所具有的那种令人启迪和无话可说的力量是如此之大――罗伯达还是觉得他的那一套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也许他很想把她当做一个幌子、一个面具,这次他们俩都可以躲在背后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可耻固然是可耻,但是现实却有如严峻的、光秃秃的海岬一般矗立在她面前,而在海岬底沿,命运掀起的毁灭一切的浪头正在汹涌澎湃着。她听见他低声说:“你犯不着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明白吗,也不用说明你是打哪儿来的。我可不打算在莱柯格斯这儿随便找一个医生,明白了吗。你只要跟他说你没有多少钱――拢共就是每周挣来的工资――” 她有气无力地坐了下来,暗自琢磨着。这时,他还在唠叨不休地谈自己那一套颇具说服力的骗术――其中的道理多半可谓深中肯綮。因为,尽管这一套骗术是那么虚伪,那么不道德,可她还是认识到,她自己和克莱德都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尽管她平日里说话做人都是老老实实,一丝不苟,可是如今分明卷进了一场现实生活的暴风雨之中,平时衡量道德的那些标准一时也都不管用了。

因此,最后决定他们到离莱柯格斯远一些的地方,也许是尤蒂卡或是奥尔巴尼,去找医生――这就是说,她仍答应自己一定去找医生――谈话到此结束。克莱德因为自己可以不卷进去而得胜了,少说也来了劲儿:他心里在想,必须不择手段,马上找到一位医生,好把罗伯达打发过去。那时,他跟这一切可怕的烦恼,也就象一溜烟似的消散了。在这以后,她就可以――当然罗,她也非得走她自己的路不可。而他,既然已经为她尽到了自己的一切力量,那末,只要眼前一切安排停当,他也可以走他自己的路,等待着他的是光辉灿烂的前程。

同类推荐
  • 一世长安:纤弱女子江湖情

    一世长安:纤弱女子江湖情

    一场大火,将叶家小姐叶倾晨的记忆全部抹去。家族落败后,她只想在这个世上求得一方立锥之地,奈何命运的齿轮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只有六岁的叶倾晨被“江湖骗子”樊鹤翁收留,从此跟着这个骗子师父游戏江湖。幼年时皇帝亲定的姻缘,命叶倾晨嫁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千羽家族。从此,叶倾晨成为了千羽氏掌门人千羽寒的未婚妻,她和千羽寒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两人在一番波折中相知、相恋。然而,叶倾晨没想到,在平静无波之下,却步步暗藏算计与杀机。 太子妃、皇后,乃至最后的女皇,满眼的繁华又如何能人叶倾晨的眼?她不过是想守着自己的爱人,一直到白头,一世长安。 看一个小小弱女子,在血雨膛风的江湖中,如何走上权力和爱情的巅峰!
  • 纳尼亚传奇(下)

    纳尼亚传奇(下)

    故事的开始讲述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女孩偶然进入了一个异世界,被称为“纳尼亚”,并在那里经历过一连串的冒险,及看到那个世界的创造......,
  • 蜜莉亚之风起云涌(下册)

    蜜莉亚之风起云涌(下册)

    有着数百年基业的庞大家庭,究竟沉淀着多少人的辉煌与痛苦?其中又有多少家庭之间的明争暗斗?宗族之争,皇权相迫,当一切均由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肩负时,她将以什么样的手段去解决一切?“谁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 手的十种语言

    手的十种语言

    著名画家黄秋雨失踪两天之后,尸体在颍河里被一个渔人发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方立言奉命侦破这起命案。他在调查中发现,黄秋雨生前创作的组画《手的十种语言》中的最后十幅全部以女性裸体为内容,这其中牵涉到了市委书记的妻子,而黄秋雨被盗的日记和绘画,似乎都与这有关。就在命案调查接近真相的时候,被追捕的犯罪嫌疑人突然死于一场车祸,而两年前试图谋杀黄秋雨的凶手也浮出水面,使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 猎狼

    猎狼

    这是一个布局精密的外资收购计划,被称为猎狼行动。中国民营通信企业恒佳屡次在虎口夺单,让国际通信巨头爱西大为受挫。爱西中国区总裁查理欧欲以收购恒佳的方式除掉对手,惊心动魄的国际收购战由此展开。宏观经济的大势所趋,信贷紧缩等金融风向,会怎样被查理欧掐指算进布局?王连富在带领恒佳发展时的土地情结,是他个人的软肋还是国人的集体潜意识所致?当这一情结遭遇阴谋的设计,又会埋下怎样的收购伏笔?武锐锋与夏琳,一对恒佳精英与恋人,在收购漩涡袭来之时,他们岌岌可危的事业与爱情将迎来怎样的收场?恒佳老员工坦克辞职后自立门户,他的飞鸿公司又会在收购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能否于最后一刻为恒佳扳回至关重要的一局?
热门推荐
  • 一剑来袭

    一剑来袭

    乾元三十二年,沈风十六岁,身为五姓,贵族身份,纵为唾骂的纨绔子弟,但也人人羡慕!这一年,他还是青年第一剑,爱逛青楼,常去赌场,挥手间美女到手。他杀了门派首席弟子,破了宗派大阵,夺了功法宝物。人不风流枉少年,天生纨绔难自弃!但也是这一年,他被至交出卖,被女人背叛,父兄身死,全族被诛。他侥幸逃脱,流落民间,看尽人情冷暖,尝尽人间疾苦!奋而崛起!且看前仇往怨,一剑来袭,风起云涌!(皮埃斯:生活中的穷矮搓,小说里的高富帅!让我们为梦想坚持不懈、奋斗到底吧!求收藏求推荐!谢谢!)
  • 焚天灭世传

    焚天灭世传

    来自异界的段沫,身负异法,他的修仙之路该如何?他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 超级保险系统

    超级保险系统

    刚毕业的大学生进入被人看不起的保险行业,借助超级系统逆袭而上,为自己正名,为行业正名!他的宣言是:"将保险送入千家万户,送到每一个需要的人的手上“
  • 奇书仙路

    奇书仙路

    网游作者赵飞穿越到修真界,深具水火相冲两属性灵根,随时生死一线,依靠一本奇书,在修真界里叱咤风云,成就一番霸业。结金丹,成元婴,立家族,看我赵飞如何弑神灭佛。
  • 天色渐向晚

    天色渐向晚

    我做了好多好多的梦,从最初到后来,那些刻在心间的过往那么清晰,那些陪伴的温暖又那么真实。陆天一说,林晚晚,我们爱过。齐南说,林晚晚,最幸福的就是我们相爱。曾经我一直忘不了最初的爱,点点滴滴全部落在心间那些过往,我以为会这样一路走下去,走到回忆的尽头。还好我穿过人山人海唯独看到了你,只消一眼便足够。这一生便足够。
  • 许你一世安乐

    许你一世安乐

    21世纪的女人,穿越到了那个未知的古璃大陆。想她一代天之骄女,天才邪医。死法太难堪就算了,居然还狗血的穿越了。这是要亡我的节奏吗?古璃有个男战神,和其它小说中一样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可他要宠人也能宠的如此护短。某女主(墨千琴):皓轩,你会爱我多久呢?某男主(南宫皓轩):女人,你对我这么没安全感吗。我会爱你直到你不爱我的那一天。这么甜蜜啊,但你没机会不爱我了,因为我会一直爱着你。且看我如何完成我的处女作吧!我要许个愿:我不要驳回信啊……
  • tfboys之洁雅阳之恋

    tfboys之洁雅阳之恋

    紫洁,紫雅,紫凝和三小只的恋爱史,敬请期待。
  • 你的笑容由我来守护

    你的笑容由我来守护

    修仙界的慕君上仙,法力深不可测,性子飘忽不定,在众人面前一向是高冷,骄傲。但在他那可爱的小徒弟面前便是逗比、温柔、细心。“师傅!我饿了!”“小悦儿,为师这就去给你做饭。”“师傅!我好无聊啊!”“那为师给你讲故事吧。”某悦儿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师傅,你真幼稚。”“幼稚吗?”某悦儿实在不想理她这幼稚的师傅,遁走~【男主女主身心干净,逗逼文文望各位采纳了^O^】
  • 爱上叛逆

    爱上叛逆

    少女独自在大北京拼搏却意外收获爱情“我错过很多美好的东西,还是不愿错过你”
  • 八步道人

    八步道人

    一个美丽而悲切的传说,一个亲人的事迹,是它改变了我的一生。传统,道统,一切的一切是多么的迷离。大学?墓地?诡异?阵法?本书带你进入一个不敢面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