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暮听了,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却无法拒绝她这样的要求,只能苦笑着点头:“好,我依你便是。”
从后山到寺门的路不算太远,但两个人并肩而行,却使得这小道更加狭窄难行,凤清灵有心让云天暮错后一些,又恐怕再伤到他……她今天已经够让云天暮难过了,怎么好意思再伤他一次?
云天暮不知她的心思,只是想着,这条路不要那么快结束,若是能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清风又吹起来,拂起凤清灵的秀发,有几根发丝吹到云天暮脸上,痒痒的,但却又带着凤清灵身上的幽香,云天暮只觉得一阵心驰神荡,却忽然听到凤清灵说了一句:“我到了。”
半掩着的寺庙后门赫然出现在眼前,云天暮目中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可他却不敢再说出口,只因他怕凤清灵不高兴。
凤清灵回首过来看着他,说道:“已经到静慈寺了,我要回去了,你赶快走罢,马上就要天黑了。”
云天暮神情有些恍惚,“哦”了一声,也不说走,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凤清灵急了:“云天暮,你怎么还不走,倘若让寺中的师太看到,那可不好。”
“就算她们看到又如何?”云天暮忽然露出一丝慧黠的笑意,“我跟你一块儿进去。”
凤清灵唬得一下子就跳起来了,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我、我们……”
云天暮却轻描淡写的打断她的话:“我和妙善师太素有交情,今天晚上,我就留宿在静慈寺中。”
怎么会这样?
云天暮竟然这样不按理出牌?
凤清灵有点发懵。
云天暮说完这句话,就往寺门口走。
凤清灵怔愣了一下,忽然冲上来,死命的扯着云天暮往外拽:“你不能进去。”
云天暮回过头来问她:“为什么?”
“这是女庙啊,你怎好意思进去?”凤清灵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云天暮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是香客却不分男女,是不是?”
这话又把凤清灵给问住了,确实如此,不管是什么寺庙,去烧香礼佛教的都是有男有女,可是她总觉得倘若云天暮今晚留在静慈寺中,有些别扭。
云天暮清浚的脸庞又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侧首问她:“怎么?你就这样不愿意我今晚留在静慈寺中?”他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斜阳,不无埋怨的道,“很快就要天黑了,山路那么远,又那么黑,你让我一个人下山,难道就不怕我遇到豺狼虎豹?”
凤清灵“呵”的一声笑出来:“你还怕豺狼虎豹?我瞧豺狼虎豹遇到你都要绕着走路才是。”
云天暮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眼巴巴的望着她:“天那么黑,路那么远,我又饿着肚子,上山就已经很累人了,你难道愿意看着我空着肚子,还要走几十里的山路吗?”
凤清灵顿时说不出话来,这样一想,云天暮确实也很可怜,这么晚还要一个人赶山路,实在太难为他了。她想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你今晚就住在静慈寺,但你只能住一晚,明天一早,你马离开静慈寺。”
云天暮喜出望外的道:“好,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听你的。”
凤清灵想了想,又说道:“那我要先回寺中,你别跟我一起。”
云天暮只好顿住脚步,无奈的朝她点头:“我什么都听你的,这样总行了吧?”
凤清灵这才欣然一笑,拾步走进寺中。
云天暮在寺外站了一会儿,估摸凤清灵已走得远了,这才进寺。
来到寺中,云天暮没有多停,便去大殿烧了三柱香。就算他是为了凤清灵而来,便场面也要做足了,否则必定会让嫌善师太生疑——若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在乎,可他也怕影响到凤清灵,故此才这么做。
妙善师太见到云天暮时,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却又和气的问他道:“这位施主,你怎么这样时侯才赶上山?”
“回师太的话,因我走得迟了,在山涧又贪图景色,所以来得晚了。”云天暮略带歉意的问道,“师太不会因此而赶我下山吧?”
妙善师太温和的笑了:“佛门净地,怎能做出那种事来?”又仔细打量着云天暮,轻叹一声,“施主这些年不见,好像长大了。”
云天暮也笑的温和俊秀:“我虽然长大,但师太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变化,还是那么端庄秀丽。”
妙善师太微微一笑:“施主说笑了。”
云天暮却转移话题的问:“师太,你打算今晚怎么安置我?”
妙善想了想道:“后院的厢房住的有女客,施主今晚不如就睡在前院的偏厅如何?”
云天暮略有些失望,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微微点头:“一切但凭师太安排。”
妙善唤来两个小尼,吩咐道:“把这位施主今晚安排在偏厅入住,你们先去给施主准备斋饭罢。”
云天暮双手合十道:“多谢师太。”便随着小尼去了。
吃过了这斋饭,云天暮望着昏黄如豆的烛光,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现在离凤清灵已是这样的近,却无法亲近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行,他一定要想个办法,去看一看凤清灵,哪怕只有一眼,他也知足了。
往窗外看了一眼,院中站着几个守夜的女尼,看来还是要想个办法躲开这守夜的女尼。
云天暮想了想,将枕头放入被中,摆成人形,又将被子掩上,这样从外面看起来,就好像有人正在呼呼大睡。他吹灭了蜡烛,又朝窗外看了一眼,窗外站着的两个女尼,背对着窗口,盯着院子。趁机两名女尼没有注意,云天暮施展轻功,一个鹞子翻身,便从窗口轻轻巧巧的飘出去,直飞到屋顶上。
静慈寺虽然是百年古刹,却因为香火鼎盛,房舍修葺得十分牢固,连房顶的瓦砾都坚固结实。云天暮一踏上屋顶的瓦片,便知道虚实。他踩着屋顶的瓦片往后院掠去,一直到凤清灵所住的院落,这才停下脚步。
看样子凤清灵还没有入睡,因为窗口还有一点微黄的烛光,在暗夜里透着光明。
云天暮一看到那微黄的烛光,心头便是一暧,仿佛能透过窗户,直视到坐在桌前的凤清灵,那该是怎样一幅娟丽而清秀的图画。
院子里的门已经落了锁,里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外面还有这样一个人,在悄悄的关注着房内的一切。
云天暮悄悄的从屋顶上落下来,却不敢造次,只因他不知道凤清灵是否已然入睡,就算看到亮着的这扇窗户,他也不能断定就是凤清灵所住的屋子,若是他贸然进去,岂不显得太孟浪了?
犹豫片刻,云天暮一直站在门外徘徊,却不敢伸手去敲那扇门。
过了良久,听到屋内咳嗽一声。
云天暮听到这声咳嗽,气血一下子往上冲,激动得连身体都为之一颤。这个咳嗽声,正是凤清灵发出来的声音,这样说来,凤清灵还没有睡,亮灯的这间屋子,正是凤清灵所在。他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不假思索的敲了敲门。
“谁呀?”屋中传来凤清灵的声音。
云天暮不敢说话,他怕一发出声音,凤清灵就会赶他走。
听到敲门声,凤清灵十分好奇,却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妤儿或者蝶儿,在问了一声之后,便打开了房门。
不料凤清灵一眼看到门口那高大修长的身姿,知道不是两个丫鬟,大吃一惊,疾打出一拳,一见是云天暮,不觉怔住了。
云天暮见一拳挥来,竟然忘了躲闪,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胸口,他的身形微晃了一下,也当场愣在那里。
打开房门那一瞬吹进来的凉风,将桌上蜡烛吹熄,屋里顿时漆黑一片。云天暮借着门口洒进来的月色,看见柔和而清丽的轮廓,知道是凤清灵;凤清灵看到月色照在门口那件雪衣上,反映出一片白净的亮光,知道是云天暮。
两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门口,她知道是他,他也知道是她,一时间寂寂无声,只有月光冷清的照着。
凤清灵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云天暮置若罔闻的摇了摇头。这一刹那,他只觉得跟对面的女子已经面对了很久,仿佛从亘古洪荒时代就已面对,由亲切,到熟悉,再到陌生,又仿佛似曾相识,像这月亮一样,千百年来的照着,月色已老了,但凤清灵青春正好。
云天暮一心想要见到凤清灵,但在此刻,他又觉得不便入屋,便说道:“我只来瞧你一眼,你睡吧,我走了。”话未说完,已转过身去,留下空荡荡的门口。远处的菩提树下,筛满了月光。
云天暮转身离开凤清灵的房间,心头一阵怅然,忽然听到凤清灵的声音:“你既然已经来了,走那么急干什么?我又不是鬼,又不会吃了你!”
在一阵狂喜的心跳中,云天暮缓缓回首。
凤清灵嘟着小嘴,蹙着柳眉,清定而执拗的望着他,月光映入她的眸中,她的眼中仿佛盛满了月色。
云天暮突然嚅嗫起来:“我怕你不方便在这个时侯见客。”
凤清灵斜睇着他:“既然怕不方便,你为何又要来?”
云天暮脸上一红,又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凤清灵轻叹一声,嗔道:“我就知道,今晚你一定会来。”
云天暮倏然一惊,同时也是一喜,问:“你在等我?”
凤清灵笑了:“本大仙掐指一算,知道你今天晚上必定会来。”
云天暮也禁不住笑了:“你何时成了大仙?我怎么不知?”
凤清灵笑着让他进来,嘴里埋怨道:“都怪你,把蜡烛都熄灭了。”
“我帮你点上。”云天暮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借着月光来到桌前,将蜡烛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