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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青袍人

神农带着箭竹长矛,在树木草丛中艰难跋涉,不时地低下身子,去看看草丛中的叶子。,英挺的双眉不时皱在一起。

也难怪神农心中忧虑,女戚在上次海盗入侵中,受了重伤,而且即使是女祭的治疗术,也没有办法将女戚治好。

这些天女戚一直躺在洞室中调养,不少族人都认为女戚可能命不长久,私底下议论纷纷。神农心中焦急,于是和洞首元石商量之后,决定出来寻找能治疗女戚的草药。元石面对这种状况,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同意神农的意见,自己处理洞内事宜,安稳人心。而神农则是孤身一人,带着竹矛,取出上次埋在土中的肉,深入竹山深处,希望能找出可以治疗女戚的药物。

部族中人,历来是依靠巫术来治病疗伤的,竹山部族女祭,就是擅长治疗巫术的高手。在神族流传下来的巫法之中,金系火系是攻击性更为明显的术法,而水系和木系则显然在医疗和生活的环节上,具有更显著效果。

然而这一次女戚的伤势,却连女祭的巫术,也不能见效,仅仅是让女戚的伤势不曾迅速恶化而已。神农在草木之道上,素有天赋,女祭女戚等人都曾说过,若非神农是男子,无法修炼巫术,否则他既有可能在木系巫法上取得惊人成就。

所以神农自小亲近草木,发现过不少可以用来食用,以及治疗病痛的草药。所以这一次,在巫术无效的情况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无论如何,神农都只能出来试一试,抱着万一的希望,看能否找到一些异草异木,可以治疗女戚的伤势。

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垫着一些干燥的苔藓,神农拿出最后的一块赩鸆肉干,微微叹了口气。他出来已经三天,尽管省吃俭用,但是食物还是告罄了。天气寒冷,四处搜索,本就需要更多食物,而神农深山行走,又无法多带,只能带上一小部分的肉干。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一片肉干,肚中早就咕咕乱叫。

神农看了看手中肉干,心知自己已经难以持续下去。这几天辛苦找寻,让他发现不少有用之物,但是对于当前女戚的伤势,一点用都没有。此时食物耗尽,更是举步维艰。神农就着水,将肉干咽下,食不尽兴,却越发感觉饥饿。

咬了咬牙,猛灌了一口冰水,神农拿起竹矛,挺身再向前走去,他决心做最后的搜索,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先回去,然后再想其它的办法。

如此缓慢地走了一段路,神农突然一怔,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几株奇异的草,一根一根地向上挺立,茎叶肥硕,顶端有像果实一样的蕊,色彩青翠艳丽,显得极不寻常。竹山气候寒冷,植物通常色泽暗淡,如此青翠的植物极为少见。

神农小心地走过去,把那草拔起一根,握在手中细细打量。那草在手中细看,竟似有隐隐的光华流动,淡青色若隐若现的光华,在碧绿的草脉中勃发出盎然的生机。神农越看越是惊喜,这草必定有不同寻常之处,虽然目前不知道能起什么作用,但神农决心一试。

就在神农准备将草塞进口中之时,一个声音淡淡地说道:“你不怕这草有毒?”

神农一愣,转过头一看,一个身体瘦长,面容清癯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微笑着看着自己。神农心中吃惊,竹山之上,从未见过此人,而此人身上所穿的,不是兽皮鸟羽,却是从未见过的青色袍服,是什么材料所制成,神农一无所知。

见此人一直微笑这看向自己,神农只好回答道:“草木有毒者,色彩必然有异状,或青中藏绿,或黑中带紫,或白中有灰。此草色泽虽艳,却青光流动,平和清正,不似有毒之物。”

青袍人似乎颇有些讶异,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这些是谁教你的?你们部族的女祭,还是女戚?”

“没有谁教我。”神农摇了摇头,“我从小喜欢这些植物,看得多了,慢慢摸索出来一些东西,也不知道对不对。不过一般来说,没什么大的差错。”

青袍人微微点头,稍一思索,笑着说道:“不错,不错,看来你在这方面却是天赋不凡。这草确实无毒,你可以试一试。”

神农闻言,将草折下一小段,放进嘴中,细细咀嚼吞咽,感觉草汁鲜甜,口感甚佳,加上肚中饥饿,一高兴,将剩下的大半截也嚼了下去。

青袍人笑道:“感觉如何?”

“很好吃,汁液甜美,而且,而且.。。”神农似乎突然遇到什么怪事一般,说了一半,说不下去。

“而且什么?”青袍人依旧笑容温雅地问道。

“我好像不饿了。”神农想了一会,才有点腼腆地说。这是神农自有记忆以来,为数不多的情况。大多数时候,神农感觉都是自己一直没有办法吃饱。即使自己很努力地和轩辕蚩尤等人在外寻找东西,也难以保证能够吃饱,所以前些天,能够饱吃一顿赩鸆肉,对他来说简直是生平第一幸福之事。

但是现在,在他于冰天雪地中翻山越岭,饥寒交迫的时候,只是吃了这么点草,居然感觉自己饱了!

神农心中的惊讶,着实难以形容。

“这草叫做祝余,吃一根就能使人一天不感饥饿。”青袍人淡淡地说道。

“真的?”神农吃惊地说道,“要是这草多一点,那岂不是我们部族以后都不会在挨饿了?”

“哪有那么简单!”青袍人摇了摇头,“这祝余草,长在招摇山上,需气候温和方能生长。当今之世,寒气漫天,唯有南方海上诸山,得赤火极渊庇佑,气候尚称温暖。你们竹山气候,如何能够生长此草?”

“那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带来的啊!”

“你带过来?那能不能多带一点过来,让我们部族的人可以作为粮食。”神农恳求道,“您不知道,我们部族,生活得很苦,食物越来越不够..”

“招摇山到这里,数万里的路程。而且,这祝余草,就算是在招摇山上,也不是很多,你们要是拿它做食物,用不了多久,就被你们吃光了。”

“这..我们也是没办法。”神农喏喏地说道,“我们日子太苦了。有不少刚出生的小孩,不小心生了病,没有吃的,经常就会病死。我们女戚,很努力想帮部族壮大人口,给我生了不少弟弟,但是好几个都夭折了,我现在也只有五个弟弟。至于其他阿姆,情况可能还要严重。至于大人,根本就没有几个能吃上饱的..”

“..”青袍人沉默良久,“这样吧,你把这些草拿回去,关键时刻可以顶上一阵子。”

“谢谢。”神农心中一喜,“这样我就可以继续找下去了!”

“找下去,找什么?”

神农将女戚之事说了出来。

青袍人摇了摇头:“竹山之上,没有可以治愈女戚的药草。”

“这..”神农不由一阵语塞,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感觉,青袍人跟他说的,都是事实,不容置疑。

青袍人看了看神农,微微叹了口气,拿出一个长长的物体,色泽暗红,尖头圆身,放在手中,递给神农。

“这是.。。”神农疑惑地看着青袍人。

“这是帝屋,生长于讲山,附玉而生,可以抵御金气。”青袍人转动着手中帝屋,“女戚所受之伤,是被金气破了她的木系巫力,伤及内腑。你们部族之中,女祭善于治疗之术,但她所习,乃是水系巫术,虽能调养女戚伤体,却又对金气有辅助作用。所以能让女戚的伤势不恶化,却也治不好。本来克制金气,火系最好,但是火系刚猛,女戚的身体受不了。所以需用这帝屋,既能压制金系气劲,又能滋养女戚的身体,如此双方调和,方能治好女戚。”

“还有这么多讲究?”神农听得一愣一愣。

“那当然,别以为木系只是一些树木花草生长的玩意,要是真的只是这样,苍木神殿有怎么能有资格成为神族四大神殿之一?”

神农心念一转,深有感触。族中同龄男子,蚩尤喜欢金石之物,桐林喜欢火系,而轩辕则似乎对四大巫术都不怎么感兴趣。而他本人,也不知为何,自小就对草木深有兴趣,别人说草木柔弱无用,对于部族和生存没多大作用,即使他曾经用草药至好过一些小病患,或是找到一些可以食用的果实,别人也不怎么看重。

然而今日,他听青袍人这么随意一讲,似乎顿时有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面前展开。原来,木系也有极为重大的作用,天地之间如此广阔,听青袍人的说法,似乎这片山海之山,有着无数的岛山,那肯定也有无数的花草树木,有数不尽可以吃,可以用,可以发挥无数用途的植物!

神农一边想,一边欣喜地向青袍人说自己的想法,心中的激动似乎都要表达出来,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对青袍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感,以前从未有过,而此时竟似凭空在他心中扎根一般,无可动摇。

青袍人心中也情绪激动,但表面不露声色。他仔细地听着神农的诉说,一边惊讶于神农的悟性,一边也感慨于自己心中那一股难以抒发的情感。等到神农说完,他马上开口:“那你愿意跟我学习这些东西吗?”

“愿意,我愿意跟您学!”神农忙不迭地点头。

“那好,你先回去治好女戚,以后我会设法找你,教你相关的东西。只要你用心,你一定能取得非凡的成就!”

神农闻言,慎重地照着族中拜祭众神的仪式,跪在青袍人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头:“多谢您!”

“为何这么隆重,要这样谢我?”青袍人略带惊讶地问道。

“一来是要感谢您,给我这帝屋,可以救女戚。二来,是想感谢您叫我这些知识,以后可能会对我们整个部族都有帮助的。”

“你对你们女戚的情感,很深厚啊!”青袍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女戚是我们洞室之主,我也是她从小养大的。要是她出了事,我们这些人都会像失去依附的滕蔓一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神农轻声说道,对女戚的依恋,不由自主地显现出来。

“这样啊,这就是对阿姆的眷恋吗?”青袍人喃喃自语,似乎有些入神。

神农看得有点不知所以,一时之间相对无语。眼看似乎要僵持下去,神农急中生智:“对了,那我需要怎么称呼您呢?”

“称呼?哦,对,你是该对我有一个称呼。”青袍人想了一想,“这样吧,你以后可以叫我师父。师者,表率也,你向我学习,我自当为你表率;父者,附也,你刚才说,你如同藤蔓附着大树一样附着女戚,我以后也会那样对你,你我之间就算是有了比别人更为深厚的感情!嗯,你以后就叫我师父!”

“是,师父!”

神农给师父再次磕头,然后听了青袍人一些不要跟别人说的事宜,包括青袍人的存在,以及教授的东西,诸如此类,然后就赶紧回去,用帝屋救治女戚。

此时的神农不知道,连这青袍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的一声师父,开创了人世间一个崭新的关系——师徒。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这一关系,代表了人类文明的传承,智慧薪火的生生不息,产生过无数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壮阔诗篇。

而此时此刻,还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师父二字会对以后产生何种影响的青袍人,看着神农远去的背影,用智能自己听到的声,轻轻地说道:“神农啊,其实你并不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比你现在所想的,还要亲密地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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