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经过近两个时辰的长途奔波,抵达了西岭雪山半山腰的一处山庄。山庄规模不大但很是气派,矗立于山峦间。
山庄的人早就在门口等候了,管事的人叫老柴的,肩上停了一只凶悍的海东青。
老柴躬身道:“小少爷,您终于到了。”原来黄小缃一早就飞鸽传书告知今天晚些时候会到山庄来。
黄小缃道:“柴叔,好久不见。”又把唐门姐妹的介绍给老柴,老柴忙请她们到庄内歇息。
唐芙看了看四周围,浅笑道:“原来你们家在这里也有产业?”
黄小缃道:“蒙祖上的庇佑,家里在邛州各处确有些薄产。”
唐尧道:“看来你们家是本地的土豪地头啊。”
黄小缃道:“不敢当。”
这时候已逾傍晚,黄小缃提议明日一大清早再上山采摘紫雪莲,唐芙欣然同意了。
晚膳时,黄小缃为尽好地主之谊,吩咐下人弄了一大桌菜,全是山中珍馐,有红烧野猪肉、黑松露煎蛋、麻辣鹿肉脯、竹荪芦笋、口蘑野鸡汤等各色佳肴。唐尧大快朵颐,同黄小缃谈笑风生,唐芙却是浅尝辄止,并不怎么搭话。
酒醉饭饱后,黄小缃陪同唐门两姐妹在山庄外闲逛。
黄小缃道:“雪山上山高路滑,两位姐姐大可不必前往,让我一人去采药就行了。”
唐芙道:“既然都来了,我们也想去雪山上看看。”只顾自己信步,也不再理会黄小缃。
人生苦短,为何顾虑太多,何不任性而为?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黄小缃拉着唐尧衣襟,悄声对她道:“二姐姐还是不谅解我昨日的过失么?”
唐尧道:“你以为你说几句俏皮话,我们就会原谅你吗?你把我姐姐害得好惨,让我们唐门颜面尽失。”
黄小缃道:“两位姐姐如何才能原谅我?”
唐芙忽道:“除非你学狗叫,让我们听听看。”
这样的无理的要求却正中黄小缃下怀,他学狗叫是拿手好戏,突然对着身旁的唐尧作猛犬狂吠,把她吓了一跳,唐尧怒道:“要死啊。”
接着黄小缃口中叫唤个不迭,一人之口技,竟如数只恶犬缠斗,学狗叫学得惟妙惟肖。
他如狼狗般高声嚎叫,引来远处山中群狼此起彼伏的共鸣,又凝望着唐芙,低声模仿起小狗乞怜的叫声。
把唐门姐妹笑得花枝乱颤。
唐尧道:“你还真是个特别的人。”
唐芙道:“我看他真是鸡鸣狗盗之徒。”
回到庄内,黄小缃让下人抬出一个樟木大箱子,打开箱子后,见里面是两件硝制的皮衣,一件是棕熊皮,另一件竟是黑白相间的猫熊皮,道:“这本来是我准备给我娘和我二姐的皮衣,现在馈赠给两位姐姐,虽是初秋季节,但雪山上终年积雪,寒风凛冽,需要穿上毛皮衣服抵御寒冷。”
唐尧看了眼唐芙,转而对黄小缃道:“你还真贴心,考虑周到。”
唐芙婉拒道:“这皮衣太贵重了,我们只是借来穿下,到时会归还的。”
黄小缃道:“我与两位姐姐相识不久,但非常投缘,希望能收下这份心意。”
唐芙和唐尧分别试穿了猫熊皮和棕熊皮的皮衣,发现非常合身,原来黄小缃特意按照她们的身材挑选了合适的皮衣。
唐尧穿着猫熊皮的皮衣,黑白相间毛色鲜亮,单薄的身子被厚实的皮毛裹挟,显得整个人雍容优雅,直把黄小缃看得痴掉。
而唐尧穿着那件棕熊皮衣,有些臃肿,不过御寒也是够了。
第二天天还未明,鸡已先啼,黄小缃、唐门姐妹还有老柴四人就出发了,顺着山道走了没多久就进入茫茫大雪掩盖的范围。
天一发白,映入眼帘的是白沙岗一带“阴阳界”的绝妙景色,白沙岗逶迤数里,嶙嶙的白云岩,银光闪烁,脊顶仅六尺宽,岩壁如刀削斧劈,它既是分水岭,又是不同气候的分界线,一边是晴空万里,湛湛蓝天,一边是云蒸雾涌,朦胧世界,“阴阳”两界分明,且变化无常,世所罕见。
终于一行四人来到了红石尖,此处山峰由大小不等的红色花岗石构成,日光一照,艳如宝石。到这里就已经是山路的尽头,再朝前走就需要借助工具攀爬雪山的高峰。
黄小缃拿出包囊中攀登山崖的工具,准备攀登雪山主峰“庙基岭”。庙基岭峰高万仞,上峰处隐没入云端,如天上神庙的地基。
唐芙仰望山岭,劝诫道:“山高峰险,还是不要为我冒这个难了。”
黄小缃道:“我道家弟子为磨练自己的心性,终日在山崖峭壁之上行走,个个健步如飞,如履平地,鄙人从小便是如此,这样的山峰不在话下。”
唐尧也关切道:“我看你有点托大了,尽会耍嘴皮子,珍惜自己的性命要紧。”
虽然还是初秋季节,但山上寒冷异常,黄小缃穿上一件灰狼皮的外套,爬上了山崖,没多会儿便叫苦不迭,这庙基岭地势陡峭,常年被皑皑白雪覆盖,外露可以附着的坚硬岩石较少,黄小缃这时内功已经无法施展,只能凭高超的攀爬本领,一步步朝上面攀登。要命的是他的手上的伤隐隐作痛,感觉手套之下伤口包扎处已有血渗出。之前他心思全用在唐芙的伤势上了,只是在平乐医馆处自行做了处理,撒了些金创药,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如今也只有咬紧牙关坚持,一时间冷汗已经浸透了内里穿的衣衫。
经过一个多时辰黄小缃终于上到了峰顶。无限风光在险峰,峰顶中有一大池,俗名“大雪塘”,四时不溢不涸,池水映日接云。不过黄小缃也无暇欣赏峰顶的美景,他开始按照图样上绘制的来寻找雪山奇葩“紫雪莲”。
在峰顶东北角的一处危岩,终于被他找到了,有十数株,罕见的浓紫色的雪莲。黄小缃吹动哨子,从下方唤来豢养的海东青,这鸟极通灵性,黄小缃拔出一株紫雪莲,海东青用脚趾抓起来就朝红石夹飞去。
到了老柴所在的位置落地,老柴接下海东青,将紫雪莲递给唐门姐妹查看了一下,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臼,将紫雪莲放入其中里捣烂,再倒入一块白布上,用力挤出其中的汁液到一个银碗里,接着又把银碗中的汁液倾入一个琉璃瓶中,最后放入铺有冰雪的石棉木盒中冰镇以延长保存时限。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显然是按照黄小缃事先的吩咐来做的。
紧接着老柴又生了一堆火,拿出一个熬药的砂罐,拆开纸包放入唐芙的药,又从牛皮袋囊中倒入山泉水浸没草药,将药放在火上熬煮。
唐门姐妹一直仰头关注着黄小缃,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他终于从庙基岭上爬了下来,感觉浑身都虚脱了。老柴忙上前扶住他,黄小缃疲惫地卸下装备,脱下外套,衣衫已尽湿了。
老柴又将准备好的药指给他看,黄小缃顾不得寒冻,倒了一些到碗里,端起汤药,试了试温度,将琉璃瓶中紫雪莲的汁液倒入一部分到其中,汤药氤氲出紫色的热气。
熬好的药也恰好温热可饮,黄小缃把药碗递给唐芙,唐芙接过来,摒住呼吸一饮而尽,良药苦口,唐芙不由皱了下眉头。这一举动被黄小缃看在眼里,他又看痴了,唐芙掩嘴浅笑,脸上也是一片红云。
黄小缃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赶紧接过唐芙喝完的空碗。
唐芙这时看到他左手上的伤,缠着的纱布被血所染红甚至还有血渗出,连忙捉住黄小缃的手把纱布拆开,拿出随身带的金创药为他涂抹在伤口上,又重新缠上,这才发觉两人的手接触在一起,忙地将手脱开。
也不知怎么的,黄小缃的手被唐芙涂上唐门秘制的金创药后也不再感到疼痛了。
唐门姐妹在黄小缃家的山庄安住下,唐二小姐上下午各两个时辰照着夏侯大夫交给的方法调息打坐,并按时服药。
黄小缃让人炖了猪心汤给唐芙喝,给她补身子。
在房间里,唐芙接过唐尧递给她的汤盅,喃喃道:“你说这人也真奇怪,看似吊儿郎当的样子,做事还挺上心。”
唐尧微笑着道:“我看他不是做事儿上心,是对人上心。”
唐芙喃喃自语道:“他对谁都是这样好么……”
唐尧安慰她道:“也不尽然吧,姐姐好生养病要紧,别乱想太多。”
这以后海东青直接从庙基岭峰顶将紫雪莲采下,再由庄里的下人取汁后放入汤药中送给唐芙服用。十日的时间很快过去,在庄内静养和被悉心照料下,唐芙的病自觉似乎已经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