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殿好长一段路历琛才肯将我放下。
“头还疼不疼？”
他离我很近，俊美的五官就这样冲击着我的眼球，软软的声音一直在脑袋里回荡。见我不答，他又问了一遍。
我嘿嘿一笑，摇了摇头。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生命力极强的人，之前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历琛的一句话就让我瞬间满血复活。
“不会是被痛傻了吧？”历琛摸了摸我的脑袋反复确认，“原本就不聪明。”
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想到刚才太子黑着脸不敢发飙，顿时神清气爽。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太子的那十万两，你是怎么赢的？”
历琛的嘴角弯成个好看的弧度，笑得肆意。
“今早提出追箭后我欲言又止，太子见我推辞又怎肯错过让我出丑的机会，所以极力举荐我参加，在比赛开始时我才稍有显露，太子也开始慌了，他怕我真的会赢，到时候烨国使者定会觉得扫兴。”
我了然点头，太子这是自找的啊……想让历琛出丑，又怕历琛赢了比赛，最保险的办法就是事先让历琛答应输掉比赛。
“你这招不露圭角果然高明。”我笑嘻嘻地看着历琛。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抬手理了理我的衣衫，刚才太过紧张都没注意衣领有些凌乱，露出锁骨以下的肌肤，在月光下白得扎眼。历琛一点一点帮我整理好，微微皱眉。
“他们欺负你了？”漆黑的夜里，他的声音异常清冷。
我立刻摇头否定。
“若是落在顾紫嫣手里，估计会更惨。”太子的目的不过是想从我口中套话，而顾紫嫣是想要我的命。
走出宫门，看到马车停在不远处，刚想快步走过去就见历琛站在原地，低头沉思。
“顾家的人是不是觉得我太好惹了？”
看着历琛认真的样子，我不禁觉得好笑，然后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不用磨磨唧唧的。”历琛皱眉。
“难道你没看出来？”我试探地看了看他，接着说，“以前，顾家人只是对我视而不见，只要我滚远点就好。而现在，她们是千方百计的对我打压。”
“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落青喜欢你，她容不下你身边的任何人。”我一口气说完，然后讷讷看向他。
历琛顿了顿，然后挑眉一笑。
“徒儿的意思是，你受的苦归根结底是我招惹来的对吧？”
我随即哈哈一笑，哪里敢说是。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讨好他道，“师父您玉树临风，想不喜欢都很难。”
我的身材算得上高挑，可只比历琛的肩膀高出一点点，站在他身旁显得异常娇小，他伸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拉近几分，他夺目的笑渐渐放大，一时间我看得微微出神。
他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徘徊，“这么说……你也喜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消化他的意思就缓缓点头，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历琛真好看！
历琛随即开怀一笑，我依然愣在原地。
印象中，历琛很少有此刻这种开怀舒心的笑，裂开嘴露出皓白的齿，眼睛弯成明亮的玄月，像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只是那面容太过妖孽，单单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要负荷不了了。
我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又扯了扯他的衣袖，“走吧，已经很晚了。”
历琛出奇的随和，任由我拉着走，嘴角挂着笑，目光一直流转在我身上，“白白？”
我一愣，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有些僵硬，他从未这样叫过我，而且是用这么温柔的语气。
我缓缓扭头，遇上他垂下来的目光，顿时心跳得厉害，不知道要把眼睛放在哪里才好。
“果然脸红了……”历琛轻声道。
我放开他的衣袖，快速向马车走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脸更热了。
历琛慢步在后头还没有跟上来，我抬腿先上马车，腿还晃在半空中就见马夫扭头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这马夫看着面生，但我也没多想就直接上去。
“姑娘，您弄错了吧？”
“嗯？”我有点懵了。
“这是张家大公子的车。”马夫一脸端正，客客气气，对比之下显得我更傻气了。
然后……我就听到历琛轻浅的笑声。
我默默下了车，就是不敢回头去看他，太丢脸了！
这回换历琛拉着我的衣袖，将我往前带，“养了个傻徒儿。”
我呆呆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踩在他的影子上。
原来历琛是骑着墨归来的，墨归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时不时地磨蹭着蹄子。历琛翻身上马，然后微微弯腰向我伸手，“上来。”
我仰脸看他，异常迟钝。
我坐在前面，背轻轻贴着历琛的胸膛，宁静的晚风，所有微小的悸动都能立刻察觉。
“那个大师默念的是什么？为何只有我一人头疼？”我问。
“他算不上真正的佛门中人，会的法术也是半吊子。”历琛淡淡道，“太子不能明着对你用刑，只能用这种阴毒的法子逼问你。”
“历琛，为何你很少用法术？”历琛是国师，法术自然是登峰造极，只是认识他以来，见过他使法术的次数极少。
“为那些人动用法术就是在浪费。”历琛道。
是吗？可是刘真人动不动就以法术伤人。
历琛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悠然开口，“至于刘真人，他是只会使法术，若是要比剑，一百个刘真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艾禾。”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听到历琛轻声道，“至于观星象推命势，我只负责皇族一脉。”
原本以为历琛此话不过是心高气傲之语，不禁笑道，“早知道你那么厉害，生前就找你帮算一卦，说不定能躲过一劫。”
“知晓这些天机是要折寿的。”历琛突然道，“我还不想死这么早。”
我一愣，扭头去看他，他倒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折寿？”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何况是掌控着整个大瑶国兴衰的皇族之命。”
我微微皱眉，突然想到了历琛的大计，正色问道，“扭转帝王之势的大计……是不是也会让你……”
“十年而已。”历琛轻叹。
我有些恍然，刚想开口历琛又换做一脸调笑。
“怎么？舍不得为师？”历琛的手穿过我的腰掌控着马缰，在我耳边低喃，“没关系，到那时你早已投胎转世。”
脸上微微泛着苦涩，还好他看不到。
路过河边，夜里还有三两个人在那里放花灯。
微弱的灯火散落在河面上，点缀着苍茫的夜，然后渺无影踪。
想起浮经节时与艾禾一起放的花灯，不禁问道，“你说，花灯里的愿望会实现吗？”
历琛一向不是什么煽情的人，隔了好久才不咸不淡地答道，“那就要看你许的什么愿了。”
什么愿么？想到此我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心里暖暖的。
历琛安好。
字条上的那四个字我练了好久，小心翼翼地放入花灯中，无比虔诚。以前我也不信这些，但心若有了牵挂便觉得试试也无妨。
翌日，我跟往日一样去洛山修炼，历琛说体内的灵力还需巩固一段时日便可将龙王玉合并。
顾落青受伤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帝都无人不知，大街小巷满是此事的八卦，即使我再行事低调也难以置身事外。
大家都在说，顾家出了两个美人，一个纯洁无暇犹若天山雪莲，一个妖艳魅惑，光是一个眼神就能将魂勾走。
纯洁无暇自然是形容顾落青的，如今她卧病在床，楚楚可怜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至于她受伤的原因众说纷纭，但大家似乎都喜欢恶毒姐姐欺负善良妹妹的这个版本。
我本是不在意的，可今天艾禾从书院回来看我的眼神怪怪的，磨蹭了好久才肯开口问我。
“阿白白，我觉得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
我愣了愣，“怎么了？”
“书院里好多人都说顾落青身上的伤是你弄的。”艾禾看了看我又立刻道，“但是我不信！”
“不是我。”我摇头笑了笑，无比笃定。
“他们还说你冷血，妹妹受伤了你都不着急。”
艾禾这话倒是让我语塞，按理说顾紫嫣是不会让顾落青的这些琐碎消息传出，但这次的谣言如同野草般见风就长，没有被遏制的趋势，而且这些谣言巧妙地避开了顾落青受伤的前因后果，唯独着重我这个淡漠无情的角色。
看着艾禾一脸好奇，我不知道要如何答他，等我快要想破脑子时他才突兀开口。
“反正我相信你！”艾禾拍了拍胸口，抬高声调。
顿时我无比欣慰，满怀感激地看着他，他接着又道，“因为你肯定没那个胆子。”
我的笑瞬间僵在嘴边，微微抽动，而艾禾一脸认真，又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想法肯定了一番才一蹦一跳地离开。
我看着艾禾的背影，甚是苦恼。
自己琢磨了好久才来到历琛房门前，忐忑地敲了敲门才缓缓推开。
历琛果然在里面，看到我进来只是随意地抬头看了看又专心去研究桌上的咒符。
我踌躇在原地，想着要怎么开口就听到他闲散的声音。
“有事？”
“那个……我就是想问问，顾落青的伤好点没有。”我低着头，笑得有些浮夸。
“我怎么知道。”历琛莫名其妙，似乎很不爽我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他。
“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她？”
历琛皱了皱眉，奇怪地看我，“为何？”
我婉转地和他说了当日在马场顾落青受伤的经过，然后顿了顿，接着把外头的谣言给他描述了一番，历琛默然听着，神色渐渐阴沉。
“既然那一刀是她自己捅的，这黑锅怎样也用不着你背。”他放下笔，眼睛微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