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块磨刀石，平了山峰，蔫了黄瓜，残了菊花。岁月是把杀猪刀，黑了木耳，紫了葡萄，软了香蕉。
十几年前，那时蛮风还是个刚为人父的帅小伙，蛮小石还是个呀呀学语的小不点。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当年的一切都已随风而去，时至今日，蛮风只是个消沉醉梦的中年大叔，而蛮小石却成为一个无恶不做的小瘪三。
都说人生如戏，其实都是狗屁。十几年过去了，蛮家越渐衰落，蛮风更是一跌不振，都已经到了坑蒙拐骗才能过日子的下场，根本没有所谓的发愤图强东山再起的可能。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对于蛮小石来说都没什么印象，毕竟当年还太小，所以对于祖宅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不过还是应了父亲的要求，收到吩咐之后立马着手去办好了这件事。
这是一座占地相当可观的院子，中堂里屋客房都有，甚至院子中心还有个非常难得的小水池。根据父亲的说法，当年他变卖这套祖宅之后不久就传出了闹鬼之说，后来又换了几户人家也没能消停，直到最后再也无人敢住，一直荒废到现在，不然蛮小石也不可能用这么便宜的价钱买回来。
关于鬼怪之谈，蛮小石一直都是嗤之以鼻，他更加相信自己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卖家，以一个可冠以‘贱卖’二字的价格买下，当然，就算是贱卖，也花光了蛮小石所有的赌资。
于是乎，蛮小石便风风火火将小窝里的锅碗瓢盆杂七杂八包括油盐酱醋一样不落的都搬了过来，穷人有穷人的活法，虽然蛮小石平常不体现出来，但是小窝里稍带点感情的东西都不会留在那里，包括唯一的一张泛着酸臭味的棉被，可惜的是父亲以后想要偷窥王寡妇却是有些不便，不过要是有心，相信这点距离应该不是问题。
父子二人忙前忙后，将杂草以及屋里的垃圾里外清理了一遍，终于是闲了下来。蛮小石开始在他出生之地乱蹿，以便尽早了解家况。而蛮风却没有这种闲情去观察祖宅历经十几年的改变，他默默地掏出了小红布包，取出里面的一张泛黄符纸和一截槁木，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中午。
炒了两碟小菜草草果腹，而蛮风也很难得的没有贪杯。
吃饱喝足，蛮风顺手抹了一把胡茬上的酒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儿子，有些事情是该告诉你了。”
“嗯，你说。”蛮小石满不在乎的样子，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感受着祖宅的阳光到底与小窝的温暖有何不同。
蛮风没想到儿子的反应会是这样，心想自己难得如此认真严肃，你这浑小子就不能好好听？这跟他所要表达的事情应有的氛围相差太大了，难以接受，作父亲太失败了。
蛮风无奈只好接受事实，索性不再多说，直接拉起儿子来到水池边，他要以行动证明，祖上传下来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是光辉伟大的。
“跳下去！”语言简洁明了，通俗易懂，蛮风非常干脆。
“啥？”蛮小石蒙了，心想父亲是不是患上了醉酒后遗症？他弱弱的说道：“那个……父亲，我昨日才洗过澡，不必那么铺张浪费这一池好水，倒是您已经有些时日……”
话还没说完，蛮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浑小子废话太多，他可等不及要抚摸一番当年吃饭的家伙。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三尺高，蛮风衣衫未解，干脆利落地跳下院中的小水池，而一旁的蛮小石若有所思，想法跳脱的非常厉害，很明显还没有进入正题，只知道父亲这一次身子衣裳一起洗，果然是省心省力啊！
池子很小，水却不浅，直漫到蛮风的脖子处，他闭着眼睛慢慢探脚摸索，对于祖宅的每一块石头都能了然于心，更遑论这么重要的地方，所以丝毫不担心找不到昔日的机关所在。
很快，蛮风便触到了一块圆润的石头，入脚冰凉，很轻易辨别，狠狠地往下踩去，水池便如同一个沙漏，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就排干了水。
“好家伙，疏通下水道啊！”蛮小石在一边赞叹祖宅的排水系统真是便利，根本没有注意到父亲绷着一张黑色的脸，浑小子太不靠谱了，这么庄重神圣的时刻能不能长点心？
好在水是排干了，露出里面的机关，蛮风按着步骤逐一打开，神奇的一慕出现了，惊爆了蛮小石的眼球，只见本来毫无章法林立各处的石头像是长了脚一般，见洞钻洞见缝插针，一转眼消失个干干净净。
“这障眼法玩得厉害啊！跟江湖术士有的一拼。”蛮小石接着点评。石头消失之后露出一处通往地下的阶梯，他带着浓烈的好奇跟着父亲一起走了下去。
“有没有想要问的？”蛮风伸手想摸摸儿子脑袋，忽然发现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只好无奈地缩手回去。
地下通道不是很长，但还算是有些距离，蛮风好整以暇，希待儿子主动向自己问及，以便他能享受一下多年前被尊重的荣耀感。
可惜，事与愿违，蛮小石对父亲过往的光辉事迹兴趣缺缺，他说道：“我不会问你里面有没有藏着半吨黄金，以咱爷俩有钱便是爷的性情你不会整天只知道喝我顺来劣质烧酒，所以我想问的是，这通道他娘的什么时候到头？。”
大约四分之一刻钟之后，父子二人来到了一个石室，远离了通道自然没有亮光照进来，蛮小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拔下塞子，吹了两口气，火光燃了起来，照亮了这间石室。
石室只有平常屋子那么大，果然如预料般没有任何金银珠宝，墙壁上陈列着各种稀奇古怪服饰与道具，甚至他还看到一把江湖术士专属的七星桃木剑，地下也是摆放琳琅满目的诸如罗盘八卦镜之类的东西，由于十几年没人踏足的缘故，这些东西都已经铺满了蜘蛛网。
蛮风眯着眼打量自己蒙尘多年的宝贝，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如同对待情人般捡起一罗盘来回抚摸。
看到父亲如此动作，蛮小石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说道：“原来我们祖上也是靠坑蒙拐骗发家的，难怪我每次出去要干点啥事心里都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果然是走上了正途啊！”
“啪！”蛮风一个巴掌打了过来，将蛮小石的自我肯定扇到了一边去，说道：“什么叫坑蒙拐骗，那些个江湖骗子怎能跟你家大人相提并论。”
蛮风这一巴掌他非常满意，至少能挽回作为父亲的一丝威严，大人果然还是大人，小孩果然还是小孩。
蛮小石撇了撇嘴，要是真有本事早干嘛去了？他言道：“那你带我来这是想露一手吗？抓个鬼杀个僵尸来看看。”
蛮小石越发的肯定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就是骗人的，这就跟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是一个道理。
听闻此言，蛮风沉默了，脸色木然，像斗败的公鸡，他并没有放弃说服自己儿子的想法，而且这也是他将要说的重点所在。
稍微理顺了思路，蛮风说道：“不错，我是杀不了僵尸也抓不了鬼，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在这之前首先得要有僵尸跟鬼的存在。无数年来，各路隐士高人层穷不出，早已经是将这些邪秽消灭个干净，为父也想像先辈那样做一个隐世道士，斩妖除魔，奈何苦修半生法力却无用武之地，别说僵尸了，鬼都没一个。”
“失去了吃饭的活计，我们跟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所以为父心有不甘，我只好想到一个能体现出自我价值的办法，那就是斗法。其实到了我们这一代，学有古法的人已经是非常稀少了，大道飘渺无期，如无意外，修道一生的成就还不如一个普通人来的痛快。我知道这一切很有可能颠覆了你的世界观，一时难以接受在所难免，但是你要相信，隔壁家王大婶也是一个习得仙术的奇人，所以莫要小看世人。”
“至于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让你知道，我当年与人斗法时曾遭人暗算，苦修十几年的法力被人破了功，如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此人甚是歹毒，到现在还不打算放过我们，不仅剥夺了我们祖上的气运还要将我们害死。”蛮风掏出小红布包扔在地上，指着它说道：“这就是证据。”
说了这么多，蛮小石终于是听明白了一些事情，所谓富不过三代也是有其道理的，当年的父亲应该年轻气盛且争强好斗，被人钻了空子下了毒手，才导致了后来的衰败。
蛮小石没有深究其过程，敌人就是敌人，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你害得我父子俩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为了糊口度日不惜走上歪路，没有谁就该天生犯贱，我也不想整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败类人渣，所以，这个必须仇得报，马上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