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站在座位旁看着坐在近处的柯莱蒂，他仔细看着她的面容，有些疑惑，这疑惑让他看起来像是呆住了，当然说他呆住了也没什么不妥。欧姆戳了戳他，觉得这家伙真给看呆了。
“哦，你们好，”男生反应过来，“我叫赫利尔斯，赫利尔斯·亨特。”一口纯正的汉语，他懂单复数人称的问好，不像欧姆对“你好”这个词的生搬硬套。接着他仍没有坐下，站在那里看着李山泽，突然对她微笑，又说了一句话让这张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格蕾丝，欧姆和赫兹是没听懂，而路易，卢卡斯和李山泽愣住是因为，他们都看过李少红导演的《红楼梦》，有一年暑假卢卡斯和他妈妈在中国探亲，刚播出时一起看的，而巴托利一家也差不多在追剧。
李山泽暗想，这不就是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时的台词吗？那一幕可谓是《红楼梦》里李山泽最喜欢的情节之一，换好衣服的贾宝玉从屋外走来，看到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林黛玉，满屋的人中观众的视线都聚焦在他俩人身上，站着的贾宝玉好奇又欣喜的看着坐在面前低眉垂眼的林黛玉，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李山泽每次想到这个场景和贾宝玉还有林黛玉两人的归宿，就会感叹起纳兰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时秋风悲画扇”，并感叹自己在文青的路上越走越远。
但这句话被一个纯正的英国小伙子用汉语念出来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感，简直有些，不现实。
李山泽呆住后笑起来，突然又涌起一阵所谓的民族自豪感，原来不止中国学生读莎士比亚和弗吉尼亚·伍尔芙，英国学生也看《红楼梦》啊。而且这个还是看的中文版，不禁觉得亲切。
卢卡斯在听到赫利尔斯说了这句后哈哈大笑，反应过来接上中文：“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她？”
诸位继续愣住，李山泽偏头看看卢卡斯又转过头去和路易交换了一下目光：“他这是成功的把自己带入了贾母啊。”
赫利尔斯坐下来，看了一眼李山泽又继续对卢卡斯飚中文：“虽然未曾见过她，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我靠，李山泽简直佩服吃惊得五体投地，卢卡斯的中文功底她是清楚的，俩人之前没见过面的时候会邮件语音通讯，无论英文还是中文俩人交流都没有问题，那时候的李山泽还以为卢卡斯是中国移民去英国的。可这合着背上台词了，那该是看了多少遍或者多留心才有的效果？高中艺术节的时候李山泽班级的节目是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虽然李山泽觉得英语学起来容易，但看到当主演的两个同学把莎爷明显个人特色的台词全背了以后还是连连夸赞，没想到中文这么难也有人背了《红楼梦》的台词。
赫利尔斯不可小视，这两个好朋友或说好基友一定有过肩并肩看《红楼梦》的美好记忆吧？雪芹兄如若知道得多有心理安慰，简直要热泪盈眶啊。卢兄莫非还能接？
事实是，卢卡斯说：“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要不是还残留着保持形象的意识李山泽会吃惊的张开嘴，达到目瞪口呆的境界。她突然反应过来，接下来就没卢卡斯，哦，不，没贾母的台词了，她很喜欢这一片段所以看了很多遍，接下来就是贾宝玉“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目前这个林黛玉自然就是李山泽，她也记得台词，但她委实不想贬低自己说自己读书少。
她看着对面的男生，赫利尔斯？这个名字……她了解希腊神话。
这时响起了清脆的掌声，路易及时鼓掌。其余的小伙伴们也开始鼓掌，虽然他们没弄懂怎么回事，但路易这掌声实在太有感染力了。卢卡斯用英文和他们解说。
“真是……大开眼界。”李山泽对斜前方的赫利尔斯说中文，突然想知道他是不是机械的背台词。“中文说的很好。”
“过奖。”又是标准的汉语谦辞。赫利尔斯笑着说：“我有个中文家教。你们是兄妹？长得可不太像。”
“没血缘关系，我是妈妈和前夫的孩子。”李山泽一脸平常的再次解释这个关系。
卢卡斯向欧姆，赫兹和格蕾丝解说完刚才他和赫利尔斯的一唱一和之后问：“你应该没见过柯莱蒂吧？她不常来英国，除非，近段时间有可能见过，就像欧姆在报名处见过她一样。”
“我应该是没见过你的，但好像对你有点印象。”赫利尔斯看着李山泽，目光里似乎夹杂了很多情绪又不带任何回避或者含蓄，但李山泽并未因此觉得不舒服。她也看着男孩，男孩有着一张太有吸引力的脸。
“嘿，说英语吧。”卢卡斯不想做同声翻译了。
“也许是……其他的中国人或者亚洲人，比如对很多中国人来说非洲黑人都长一个样，”李山泽笑笑，她中英文切换的很顺畅，“可是我从未见过你，这种身高的我该有印象的。”
说完场面就好像陷入了尴尬，李山泽的确在掩饰她不怎么好的心情，但她有一点冷漠的语气暴露出她的疲倦。
“最近没睡好吗？”卢卡斯问她。
“我正在追求病态美的路上，”李山泽继续搬出这句话解释，她聊起来就有一点无法无天，专门对着卢卡斯讲：“每天熬夜，弄点黑眼圈，最好还感冒然后咳嗽什么的，当然，咳血就算了，中国古代肺结核叫桃花痨，都是文人雅士得的病。”
“啊哈，弱不禁风，这会让男生有保护欲望。”欧姆说，这时他发现自己没有刚才对这个女生的感觉了，就像刚燃起的熊熊大火被浇了冰水。柯莱蒂就坐在那儿，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漫不经心的摆弄碟子里的食物，但欧姆觉得她有一种气场，而且还是那种他hold不住也不会想要挑战的气场，欧姆偏向于喜欢那种需要保护的可爱型温柔型女生，但是即使这样评价李山泽也觉得这个女生有种骄傲的感觉。
他有些庆幸刚才的一时头脑发热没变成鬼迷心窍。
“还不如化妆呢，为什么要折磨身体？”赫兹说。
“她的行为艺术。”路易解释。
“个人突破，那叫修炼。”李山泽不满意的瞟他。
“路易？”赫兹试着念他的名字。
“对。”
“你什么专业的？”赫兹对他有点兴趣。
“古典文学。”
“哦，天哪。”赫兹很高兴，“我是学阿拉伯语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