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却终年带着那面纱,面纱之下,是细长的伤痕,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在青楼里头,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不是你会写几个字,会弹什么曲,而是那张容貌,能够在床榻之上绽出最美丽的笑容。
于是他的母亲,就用那把小小的绣花针,在脸上划出伤疤,想要守护那份已经离她远去的爱情。他不知为何,居然看着未央想到了他的母亲曲一阙。
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她温热的脸颊,她却睫毛轻颤,转而醒来,姜垣连忙要擦去脸上泪水,却还是来不及,只好背过身去,可未央早已经看到他脸颊之上的泪痕。
“你怎么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未央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姜垣,素来都是那样居高临下的与人说话,仿佛连正眼都不给别人。
“被风吹的。”某人还在狡辩,未央一听就知道。
看着外头的人已经走完了,忽然心中灵机一动,有些调侃道,“莫不是你这位七皇子殿下,被自己的下属给骂哭了不成?”她走上前去,想要看清楚姜垣哭的样子,可姜垣身子一偏,就是不让未央看清楚。
良久之后,才听到姜垣的声音,“没什么,只是……”他迟疑了很久,“还有几日就是我母亲的生忌了。”
此话一出,未央脸上的笑容才连忙收敛,“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想到你母亲了。”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姜垣回过身来,伸出手才摆弄着未央略有些凌乱的发髻,“还不快去梳个头,你这样子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不是未央像个小孩子,而是因为姜垣老成的不像样,不过长那么几岁,就总是像个老大爷一样,未央对着姜垣做了个鬼脸,便立即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未央有时候的确像个孩子,可在陈子恪的面前,就不会这样,姜垣后来才知道,只因为是自己在乎的人,所以就不能无拘无束,而他只是未央信得过的朋友。
三日之后,陈国刘璋造反的消息传入了乐平,乐平粮草殆尽,任凭姜垣如何再犹豫也没有法子,于是在得到宛城已成一片空城的时候,姜垣带着兵马攻打宛城。
宛城城门大开,一个人影都没有,姜垣纵马而立,在三里开外之处,“殿下,这一定是那陈子恪的空城计,万万不能上了他的当呀!”
若是宛城防守严密,那么姜垣一定会一丝犹豫也没有的冲入宛城,可现在这种情况,姜垣却举棋难定了,乐平已经无法再守下去了,姜垣狠下心来,决定来赌一把,于是扬起手中的长戟,大喊一声,“众将士听令,不惜全力攻下宛城!”
战事打响,只在顷刻之间,未央在乐平城墙之上,却什么都看不见,却知晓那边狼烟滚滚,必定是姜垣已经攻城了,她合起手掌来,对着天空祈祷。
从白日到黄昏,一直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乐平之内只是留着五千守将,等着姜垣后续进攻的指令。
夜幕降临,乐平之外,却是数千伤兵蜂拥而来,姜垣败了!
姜垣浑身是血,身上还有不少的伤痕,便连握着长戟的虎口之处都被鲜红映衬,右手不住的颤抖着,声音都是沙哑的,已然看不出戎甲的颜色来,徒留那双幽深的瞳孔,他冲上城楼,猛然拽住未央,“快和我走,乐平守不住了!”
乐平一片大乱,那些跟随着姜垣的死士没有一个回来,那些因为饥荒而不得不跟着姜垣的兵士们早已血染疆场,未央随着姜垣下了城楼,眼见着南城门已经是一片杀戮,想来是陈子恪攻来了。
姜垣见到未央目光,心中一寒,脸色有些铁青,却依旧将未央扶上马,随即自己也跃了上去,“三军将士,与我杀出重围。”
此言一出,便是放弃乐平了,姜垣战无不胜,而今落入这等狼狈地步,仍然没有失去一点与生俱来的稳妥模样,军中四死伤惨重,却还是有数千兵士前来护卫姜垣,更别说乐平城中还有五千兵士断后。
此一战,史书之上也有记载,与当日齐国关隘一战,并称不世之战,齐国粮草殆尽,自然要拼死一搏,可却落入陈子恪的圈套之中,未曾不让人嗟叹。
姜垣带着几千兵士仓皇出逃,本是想往樊云山而来,樊云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姜垣固守樊云山,便能修身养息,等着朝廷派下援兵与粮草,再图雪耻之事。
可没料到,才刚刚出了林子,就瞧见前头风尘滚滚,乃是马蹄卷起的,姜垣连忙拉住缰绳,高度紧张了起来,想着或不是陈子恪在这里已经打下了埋伏,他今日惨败,难不成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殿下,是咱们齐国的军队!”旌旗显眼,那马蹄声音越近,才有人见到那旗上的字眼。
姜垣心中石头落地,那纵马而来的领头之人,分明就是久居东宫难得出一趟京城的太子,姜垣此刻也。来不及思虑许多,跃下马来,带着众人迎了上去。
姜垣猛然回身,看着身后未央,连忙将身上一块干净的布料递给她,指了指未央的脸颊,未央见状,连忙遮掩住,未免被太子瞧出。
太子想来已经得到了乐平被破的消息,只是没有料到姜垣会弄的这样的狼狈不堪,众人戎甲在身不能全礼,只能作揖为礼,太子也不下马,只是向着后头张望着,轻笑道,“怎么,你们可是打了打胜仗回来了?”这话语之中满满的嘲讽。
姜垣虽不知太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却料到来者不善,,连忙道,“乐平被破,我等大败,皆是臣弟的罪过,与众将士无关。”
姜垣一人将罪责承担,与他一同生死的兵士们自然不服,此起彼伏的都是为姜垣求情的声音,更有甚至大喊着是朝廷不将粮草分发下来,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太子气急,却无言反驳,姜垣就算是战败也依旧是得了军心之人,“太子殿下,现在陈子恪的追兵就在后头,还请太子殿下带领我们先往樊云山驻扎,以阻挡陈国军队?”
太子就算是生气也没有法子,大敌当前,只得吩咐三军先退守至樊云山,姜垣放下心来,将未央扶上马,才随之跃上马去,跟在太子的身后,太子回身,正撞见未央那深邃如水的双眸,忽然之间拉住缰绳,“怎么,七弟就算是上战场,也离不开女人吗?”
姜垣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任凭太子与众人误会也不解释,未央坐在姜垣身前,不知他究竟要作什么,只是跟着所有人往樊云山上去,安营扎寨,十分迅速。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趋势,姜垣精通此道,更是让所有人去山中准备石木,以做防守之用。未央被安置在营帐之内,山中幽静,此刻全数被破坏,姜垣显然是要在此处死守,而太子却急功近利,想着留在樊云山不过是权宜之计,两人对军事认识各有不同,必定是要剑拔弩张的。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想要我的命了,想我姜垣也只是想要好好的为齐国效力,可他们为何就是不愿意放过我呢?”站在山丘之上,能够瞧见乐平的城楼之处的烽烟四起,陈子恪眉宇之间都是愁绪,说的却是在那中军大帐的人。
姜垣在齐国是什么地位,未央在齐都待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未央没有料到齐国皇后和太子这母子二人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在乐平刺杀也就算了,而今还带兵来夺取姜垣兵权。
“皇室之中,为了那个皇位,兄弟相残不在少数,你又何必如此惆怅?”说到此,未央不由想到了陈子恪来,为了皇位,不也是如此,她身在皇室,见多了这种事情,如今却觉得不在意的很。
姜垣只是一声苦笑,却听到身侧之人,“若是不想被别人左右,就只有做人上人。”
这是很早以前长乐和未央说过的,可没料到,最后长乐这人上人也只落得那种下场。可这话却是亘古不变的,姜垣若有所思许久,终归只是轻叹。
“殿下,陈国派了使者来了,现在太子殿下的营帐之中,你快去看看吧!”飞星匆忙而来,却下意识的看了未央一眼,姜垣见状,连忙从跟着飞星往中军营帐而去,忽然转头笑着对未央道,“你早些回去休息,过了今天,就都好了。”
中军营帐,戒备森严,外头还有数十陈国兵士,却是带着礼品而来的,姜垣一时疑惑,想着难不成是陈子恪派人来和谈了,正要往营帐里头而去,外头的守卫军却拦在了姜垣的身前。
“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能入内,殿下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
本是陈国派人来和谈,却弄的这样神神秘秘的,姜垣大概想着,许是太子想要一人将这个功劳收入囊中,才要瞒着他,姜垣只觉得无趣,转身就要离去,里头却传来太子的声音,“是七弟吗?”他倒是难得叫的这样的亲热。
“是。”姜垣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那营帐里头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