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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乱红飞过秋千去

整个江夏城都成了一片废墟,看不出任何一点曾经繁华的样子,一辆马车正在官道之上驰骋,那帘幔上头挂着的一把配剑让人不敢近前一步。

陈国军中无人不知,配剑上头用小纂刻着的“常胜”二字是什么意思,昔日蜀国陈兵建城,千钧一发之际,淮文王陈子恪以一己之力,护住建城,拖延到各地援军到来。

先帝陈靖才赐下这把剑,名曰“常胜”,军中上下对此都抱着敬佩之情,只是后来陈子恪就藩淮州,只听闻其病痛缠身,就再不管军事了。

此刻出现在江夏城,众人都在奇怪,可也无人敢上前阻拦,大火湮灭的城阙在这个清晨恍若已经接受了适者生存的洗礼,陈国军队都大多驻扎在城外,只有少数将领在城内压制可能会发生叛乱。

营帐之内,早已有人将那把“常胜剑”出现在江夏城的消息告诉了主帅长孙清,马车飞快的在道上奔跑着,却在城郊关卡之上停住。

骏马嘶鸣一声,停在木桩尖刺前头,马车停下,耳边呼啸的风声倏尔停滞,陈子恪眉头紧锁,却只是看着平躺在榻上红裳女子,昏迷着并没有醒来的感觉。

一身墨黑戎甲的长孙清从边侧的林中气宇轩昂的走来,身后带着不少营帐将领,长孙清腰间配着一把寒剑,本该是中年模样可穿上这盔甲却有一种肃杀之气。

“敢问马车之内,可是淮文王殿下?”他目光如炬,看向马车之上悬挂着的“常胜剑”,雕刻着青龙盘旋,踏在祥云之上,却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才会如此熠熠生辉。

关卡之处的所有的将士都在下头窃窃私语,谁都知道这位淮文王虽然行军打仗厉害,可身子素来不好,如何会出现在江夏城。

回应长孙清的只有马车之内的轻咳声音,夹杂着一股银丹草气息,修长而优美的手指从里头撩开车帘,回眸看了眼身后女子,自然知晓,若是被长孙清知道未央的身份会如何。

陈子恪还记得他那位最冷酷无情的三弟下的是怎样的皇命,“卫国凡解氏者,皆格杀勿论。”想到此,他不免一笑,却有几分苦涩,他不明白的是这解氏是否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长乐呢?

“长孙将军,万勿声张,素闻卫国解氏宫中不少良药,本王偷下江南,是为续命之法。”他撩开车帘,在随从的搀扶之下,才站稳了身子,胸口不住的急促起伏,话还未说完,就一直在咳嗽,手捂着的帕子有一丝殷红。

陈国上下都知道这位淮文王当年如何保住建城,大多人都未曾见过陈子恪真容,本以为这位常胜将军是个如何厉害的角色,必定是体魄异于常人,可他们瞧着这么一个病秧子,不免有些失望。

可在失望之余,却不由得将目光放在这位淮文王身上,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衫,清晨的薄雾还笼罩在他的周身,白雪未融,被他踏在脚下,如同那天上的白云,这么一看来,他倒像是落入人间的谪仙,眉间有些许褶皱,看来,有似满腹心事。

随从一直在搀扶着他,他这样子就像是明日就要入土一般,可却没有一点死相,只让所见之人觉得当真是天妒英才,可想着这么一个孱弱的书生样子,就能够抵挡千军,不由的肃然起敬了。

长孙清的眼光却往那马车里头看去,眼中有些将信将疑,可看着陈子恪步子发虚,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更看着一个随从将马车之内的千年灵芝取了出来,里头全是药味,长孙清不免捂着鼻子,只觉得难闻的很。

“即使如此,殿下还是快快回淮州吧,这里毕竟不太平。”长孙清对着下首之人使了个眼色,关卡大开。

陈子恪缓步上了马车,那本无神的眼眸渐渐凝重光芒,“长孙清吗?”口中似在低喃,他本以为悬挂“常胜剑”能够威慑众人,可没想到独独忘掉了这位右丞相。

马车缓缓行驶,离开江夏城城郊,才没了那股血腥气息,田野之中的大雪未融,比之江夏城中更加寒冷,陈子恪点起炉子里头的银碳,待整个马车开始有些暖意的时候,他又将手中抱着手炉,往覆着未央的锦被中放去。

握紧她的手,不住的揉搓着,哈着暖气,才用着只能让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开口道,“我一定会将你平平安安的带到你姐姐长乐身边去的。”

陈子恪不觉得触碰在她脸颊边上,神情忽然紧张,随之覆在她的额头上,那灼热感觉与这个寒冷的冬意并不相符,外头忽听着里头一个低沉嗓音轻咳道,“将帕子浸些冰雪递给我。”

才不一会儿,一侧就有人将放置在冰雪之内的手帕从车帘外头递了进去。

陈子恪紧蹙着眉头,幽暗的眸子之内透露出本不该属于他的焦急,似这般男子必定是要泰然自若才显出气质,月白色的衣衫略有褶皱,却掩盖不了他刀刻般俊美的五官。

他只是瞧着昏睡不醒的未央,她一身红衣与昨夜大火的颜色一样,他将帕子替换,那冰冷刺骨的感觉停留在他的指尖挥之不去。

昨夜那大夫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这姑娘早已服下巨毒,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只是恐怕这一生也只能如活死人一样的了。”

陈子恪眼神一阵黯然,随之伸出手,触碰到那还有一丝温度的脸颊上,“长乐……”他唇中吐出这两个字来,好似那燃尽了的火焰一样,忽然一笑,悲哀至极。

明明知道不是她,却还是要自欺欺人……

“殿下!”忽然马车一顿,外头传来文墨火急火燎的声音,陈子恪撩开车帘,便见文墨策马而来,快到马车之处,连忙跃下马来,脸上神情焦急之中透出几分悲痛来。

“发生何事了?”文墨跟了他许久,从未有过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候。

“昨夜贵妃娘娘薨逝了!”文墨连一口气都没有喘平,急忙开口,接着低声哭泣。

陈子恪身子有着不易察觉的一颤,状若平静,那低沉磁音还是缓缓传来,“哪位贵妃娘娘?”颤抖的声音,比那冬日的风声还要凄寒。

文墨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昨日贵妃解氏长乐,在建城城楼之上向南跪拜,接着……跃下城楼,身死。”陈子恪只觉得喉中一甜,一口血含在口中,猛然之间抑制不住,身子没了一丝力气,从那马车之上径直栽下。

“殿下!”

陈国帝君陈慎以皇后之礼厚葬了长乐,谥号“静全”,长乐下葬的那一日,白雪纷飞,恍若将这个污垢的世间都洗尽,陈慎扶棺亲葬以全伉俪之情。

这是淮南城今年的第一场雪,陈子恪恍若还能听到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落柳絮迎风起。”她笑靥如花,赤足而行,轻点脚尖之间的飞舞比那白雪还要美,如今却只是天人永隔。

陈子恪忽然回身,瞧着那卧榻之上的女子,仿佛假寐着,回淮南城已经有数月了,可她依旧还是没能醒来,陈子恪坐在一侧,拥着她冰冷的身子,“未,央?”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指尖勾勒在她的眉目之处,世间只知卫国长公主长乐惊才艳绝,无人知晓卫国皇城还有鸾凤飞鸣,

“长乐?”一阵清风袭来,嗅着她发间的馥雅气息,便连陈子恪自己都分不清这怀中之人是谁了。

陈子恪忽然笑出声来,却缓缓闭上眼来,良久,才从薄唇溢出一句话来,“长乐,若你在天有灵,就保佑你妹妹能够醒过来吧。”

史书上头对那一年有这么一段话,“齐陈联盟,灭卫国,卫国解氏,族灭。”

若是翻开关于卫国这么一个不过几十年的国都的历史,更能够知晓那些沉浸在血腥之中的往事,“卫国灭,陈国贵妃解氏跳下建城城楼,身死,陈国国君以陈后之礼安葬,亲扶棺棂送葬,称陈国静全皇后。”

三年之后的未央,总是喜欢坐在桂花树下,翻着史书,一字一句的读着那些仿佛与自己没有干系的故事,“卫长公主入陈为质,得宠于太子殿下。”

失忆过后的未央,似乎将那些事情都忘得干净,卫国灭亡时的那一夜的大火弥漫,被心爱之人狠狠背弃的感觉,都从她的脑海里头消失。

至于她是怎么醒来,连她自己都迷迷糊糊的,隔着树影婆娑,亭中一人遗世而独立,月白色的衣衫上头绣着银蟒盘旋,轻咳之间,身子微颤,身后的文墨连忙将汤药递了上来,“殿下,药熬好了。”

陈子恪身子越发不好,可接过琉璃所制的药碗,他却是嗅到了什么,随之抬眸,用些异样的眼神瞧着文墨,文墨下意识的低下头去,陈子恪轻啜一口药汁,眉头紧锁,怒道,“大宛灵药你也敢擅动!”

文墨连忙跪在陈子恪脚下,并不曾有一点后悔,“未央公主已经醒来,这灵药是殿下从皇城的永寿殿用性命取出来的,剩下的自然是要给殿下调养。”他抬起头来,满是对陈子恪的担忧,“殿下为了未央公主,身子又差了许多。”

“她刚刚醒来,身子发虚,这灵药自然是要全给她服下。”陈子恪说着,将那汤药放置在石桌上头,“你去将这汤药给她。”指了指那桂花树下的女子身影。

“殿下!”文墨似乎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素来不曾忤逆陈子恪的他此刻站起身来,却不接过那尚有余温的汤药,而是斩钉截铁道,“那是未央公主!”

未央,不是长乐。

不是那个能让陈子恪连命都不要的长乐公主。

“本王说她是长乐,就是长乐。”陈子恪只是留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陈子恪眼光有一刻的恍然,于是穿过水中亭,再往那桂花树下而去。

“未央……”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如此的温文尔雅,月白色的衣衫外头罩着对襟紫绸薄袄子,将药汤递给未央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好看,眼眸之中流转的温柔似乎与那田野之中无拘无束盛开的罂粟花一样,盛开绝美却带着致命的毒素。

陈子恪将琉璃碗放置在一侧,才对着未央道,“身子可好些,待会儿将药喝了,知道吗?”伸出手去,正好触碰到未央的乌发之上,满是宠溺模样。

未央却只有用一种最陌生不过的眼神看着陈子恪,抬起头来的时候,发上的金步摇有些颤抖,阳光透过镂空的树叶,照射在她的脸颊之上,竟有些流光溢彩的感觉。

陈子恪没由来的想到了那日未央初醒之时,那个带着玄铁面具男子的一句话,“殿下想为帝吗?”墨发披肩之间,居然总是有几分神秘意味,自那双墨黑的瞳孔里头而出。

那日蒙蒙细雨,打湿了那神秘男子的衣衫,陈子恪淡然自若之间隐隐透出几分不安来,“阁下可知晓,就凭刚才阁下那句话,必定会身首异处。”

面具之下的人似乎笑了,“殿下龙章凤姿,比那陈三郎要合适的多,若不是帝星闪耀,殿下必定能够取而代之的。”

戛然而止,蝉鸣声打断了陈子恪的思绪,随之将目光放在未央的身上,可耳边还是能够回响起来那男子最后的一句话,“那位未央公主,便是改变天命之人。”

桂花香味气息浓郁,未央微微扬起头来,看着陈子恪,朦朦胧胧之间,接过陈子恪递过的琉璃碗,里头的汤药气息是她很熟悉的,她依稀还能记得在昏迷的之后,也曾经服过这种气味的汤药。

“殿下,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未央蜷缩在陈子恪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度,嘴角扬起,明媚的笑靥,似情人间的低语,从唇边又慵懒溢出两个字来,“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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