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些耐心吧,待回到阿修罗王宫,就去询问阿娘的意愿。这委实是冒险的抉择,倘若她肯同意,那么所有的难过大概都烟消云散了罢。
那幅画面如云雾在脑海中晕开。那日王宫大道,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牵着孙子,虽步履缓慢却渐行渐远。
——
约莫酉时,天色渐渐昏暗。
坐院中无趣地捕捉飘忽的地风,抬眸之际,瞧见天空上淡薄的弦月光辉。不似阿修罗王宫中瞧见的那般圆润,却别有韵味。漫天无星,暗蓝海水涌动如潮兀自与之相映。
听见窸窣脚步声,回眸瞧见小音正缓缓走来。
见了我,她微微一笑道:“优昙姑娘。”
道完,风趣地挑了下眉头。
疑惑地问她:“小音,有什么事情吗?”
然后她极自然放松地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跟我走吧,将军在厅堂设了宴席,为的是特意招待你这个从宫中来的贵客,小姐也在等着你呢。”
“恩,宴席?”是从宫中来的不假,但不敢妄自称为贵客,可见华将军深懂待客之道。这本是主母应该考虑的事情,他一个常年征战修罗场的将军却能想到,大概是为照顾周全才如此心细吧。他真是有心了。对此委实感激。
“对,宴席,跟我走吧,将军既待你是贵客,可莫要让他久等,我早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呢。”用力拉住手,见作犹豫,小音似是有些焦急。
如此便不好辜负人家好意。妥协道:“好了,小音不急,将军既然有心,优昙便无法推辞,我这就随你去罢。”
她这才将眉宇舒展开来。
——
长廊里悬挂内置晶石的巴连弗邑金属灯笼,从稀碎的雕花纹路中可见光芒散射开来。映得长廊明晃晃地。抬眸,余光里,远远地便瞧见厅堂内灯火通明。
怕是让他们久等不觉便加快了脚步。小音亦随之更快。
华芙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投来诡异目光,她眉头高挑嘴唇却狰狞地紧绷着,看来她为将军此举而愤怒。但将军的情义总是委实在的。我不能和她一般无礼。
华千魂端坐在高座上,浓密的络腮胡,相貌依旧粗犷,但在我心中却并非那般凶神恶煞了。他人待我好,我必好生惦记。谦卑地问候:“将军,小姐。”
华芙蓉怒目侧脸。不将目光看向这处。而华千魂似是察觉到她的异样,但声音依旧浑厚地道:“优昙姑娘,将军府住的可还习惯,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谅解。”
听他如此客气倒有些心虚起来。他毕竟是大将军的身份。这么问起话来怪像笑面虎似的。我忙回道:“习惯习惯,劳将军费心,优昙住的佷习惯,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只是听闻将军设宴席招待,优昙不过是个普通花奴委实承受不起。”
“哈哈哈……”他见我言语慌乱,豪爽地笑出声来。
双颊倏地燥热起来。真是难以应付的场面呐。
“你既然从宫中来教授芙蓉花艺,那便是贵客,本将军既然设宴招待,你唯有好生享受着,芙蓉素来刁蛮任性若有冒犯,还请姑娘海涵。”原来,此次招待大抵是为芙蓉小姐教授花艺之事。
“既然答应过的事情,优昙必尽心尽力,还请将军放心。”我承诺他道。难得一个将军能爱护女儿如此深切。
小音站在华芙蓉身后,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不料被华芙蓉怒目瞥见,嘴角抽搐般地撇撇。回眸华千魂正好瞧见这幕画面。亦如适才那般好爽地大笑出声。心中不觉有些佩服这种男人。有宽阔伟岸的胸襟,亦有战场英雄情怀的男人。
我的嘴角微扬,牵起淡淡笑的涟漪。
——
宴后,谢过华将军,华芙蓉携小音回闺房。
此刻,正站在适才抬眸观夜景的石桌前。四周寂静无声,不禁再次抬眸瞧瞧夜空。没有变化,依旧那般光景。倏地,脑海闪过些念头,回屋取出块晶石,坐在石凳上将袖口中的无尽袋取出来,经文安妥地装在里面。借晶石之光,此夜此景正适合读经文。翻找着,瞧见关于东方持国天王的内容。
“东方持国天王,名魔礼寿,手持碧玉琵琶,护世四大尊天王之一,护持三千大千世界国土,是故尊名称作东方持国尊天王,东尊天王居须弥山天东方,持化双天担木山……”
“优昙姑娘怎还未睡?”忽,一个浑厚粗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不禁令人猛地颤抖。
抬眸,瞧见是华千魂将军。他正缓慢地往此处走来,慌忙将经卷收好,又收进无尽袋中。再将无尽袋塞进袖口中。这才忙回道:“优昙见过将军,只是,夜已深了,将军来这里做什么呢?”
他自然而然地走至石桌前坐下来。因夜色深沉并未发现我的异样。语气舒缓地道:“和往常一样,吃过饭后在院中四处走走,看看夜景歇息片刻。”
乍听来竟有些熟悉。“将军这习惯同优昙的阿娘差不到哪里去,阿娘嗜酒如命,长期饮酒令她酒量比起其他阿修罗女都好,但也愿意喝酒后放松观看盛开的花树,放空自己。”
他笑道:“哦,这么说来还真是像。”
见他笑我答道:“将军见笑了。”
忽,华千魂抬眸,仰望夜空中弦月,从我的位置来看,正瞧见弦月清冷地倒影在他眼眸中。接着,他长长地叹息了。
他突然转变话题极随意地问道:“你呢,怎还未睡,方才见你在看些什么,姑娘家早些歇息才好。”
我迟疑片刻有些心虚:“喔,”紧接着又道:“优昙想,来将军府居住可能会比较乏味,所以从王宫中带出几卷经文来阅,方才正是在借着晶石的光芒读经卷呢。”
“没想到,原来你还是个爱读书识字的姑娘。”他有些惊奇地道。
话说到心坎中,不自觉立即回道:“我特别喜欢读那些美好的故事,如此仿佛梦寐一场,但却已无悔。”
“你这习惯倒是跟她挺像……”说完又是方才那种长长的叹息声。
“她,是谁?”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