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行人停在一处药苑门口,綩清这才回头望了望,见没有异样,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夜下的城死寂,空气里有着若有似无的酸臭味,和夹杂的药材味。
綩清看了眼楹儿,眉头微皱。楹儿看了眼綩清没说话,从苑里面唤过人来卸药材,便领着綩清三人向里面走去。
待进入药苑里面一处厢房,楹儿这才回头看着綩清皱起了眉“要不是陶潜来信通知,你们今日是准备硬闯了吗?”楹儿说着还抬眼看了下白羽,眼中明显的不满。
綩清愣了愣,看了眼白羽,笑道:“这不是没事吗,”
白羽笑的意味深长,道:“这‘妹妹’可真是面熟,白某记得,前几日似乎在侯府刚见过这张脸呢!”
綩清和楹儿闻言皆神色一变,綩清看向白羽和无风,眼中情绪复杂,缓缓道:“白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就像你的血玲珑,所以可以不要问綩清关于这个的问题吗……”
白羽眸光一暗,“你在威胁我?”白羽目光一沉转而深深笑道:“早就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
綩清心下一沉,神色复杂的看向白羽,阴沉的语气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羽眼神狡黠轻声道:“在你想不到的时候,而且知道的可不止我呢!”
綩清眸光收紧,凛厉的眼神看向白羽
白羽勾起的嘴角邪邪的表情,一脸调笑的语气“你觉得他会不知道?”白羽瞥了眼无风笑道:“今日的事就算我不说,无风照样会禀报苏慕言的”白羽指了指身边的无风,无奈的表情语气却玩味“四卫九影向来忠诚不二,要知道,就算是苏慕言要他们来取我性命,他们也绝不手软”白羽看着毫无表情的无风,神色闪过一丝深意。
綩清深深看了眼无风,没有说话,倒是楹儿皱眉出声道:“素素回去了?”
綩清闻言回过头看向楹儿,眼中微微惊讶“陶潜没告诉你?”
楹儿神色黯了暗,摇了摇头,綩清突然皱眉神色忧虑“楹儿,是时候告诉素素了”
楹儿低着头不答,綩清看着楹儿,眼神复杂“你不该瞒着素素的,楹儿,”
从綩清与苏慕言成亲开始,素素便被陶潜带到了谷中,素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是綩清让陶潜带自己离开的,素素更是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而这个姐姐一直在身边却不和自己相认。陶潜生性不羁,性格洒脱,不拘于世俗,有时候连綩清,陶潜也能够不屑一顾,但楹儿于陶潜而言是特别的,陶潜向来听楹儿的话,即是不乐意,还是因为楹儿将素素接到谷中,綩清本以为发生了这么多事,楹儿会与素素相认,却没想到楹儿竟这般胆小,因为在乎,变得担小。只是不知这般的逃避,最后又会如何收尾,綩清不知素素在谷中发生了什么,只是素素看陶潜眼神,让綩清不得不担忧起来。綩清看着楹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楹儿皱眉看了看白羽,眼神闪过一丝阴晦“血玲珑,你哪来的”
白羽神色变得冰冷,嘴角的笑凝滞,幽幽看了眼楹儿“林綩清,你应该教教她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綩清看着白羽阴冷的表情和楹儿眼底的暗潮,愣了愣。似想到什么般,漆黑的眸盯着白羽,眼底如万丈深潭般看不见底,浓重的墨色暗暗流动。
楹儿冷眼看了下白羽,恢复神色,皱眉对綩清道:“城中疫情不似陶潜告诉我的那般简单,恐有蹊跷,”
綩清眼神一暗,严肃的看向楹儿“症状?”
“呕吐,发热,还有昏迷”楹儿皱了皱眉“这是陶潜之前的情报,我来时他配了些药,可是作用不大,我去看过了,病人身上或多或少出现了血线,从手指而上向心口蔓延”
綩清一愣,惊讶的看向楹儿“血线?你是说……”
楹儿点了点头,綩清神色沉重,陷入沉思。良久抬头,神色凝重“明日一早先去看看病人再断定”
楹儿点了点头,綩清突然皱眉问道:“你和谁来的,”
来之前,綩清一直以为是楹儿假扮的自己,但听刚刚守卫的话,似乎林神医另有其人。
楹儿眼神闪了闪,躲开綩清的目光,低声道:“泗月”
綩清神色一凌,看向楹儿,犀利的目光直直盯着楹儿,楹儿垂着眉,知道綩清生气,并不言语。
半晌,綩清皱眉道:“人呢?”
楹儿神色黯了暗,道:“休息了,这几日都是阁帘问诊,所以并未有人见过神医的样貌,你不用担心会牵连到他,”
綩清闻言看着楹儿疲惫的样子,神色松了松,隐住眼里的复杂,问道:“阁帘问诊?”
楹儿点了点头,“泗月坐在帘后,我会在前面给他暗示,所以他只需装作把脉的样子便可,”
綩清神色一暗“你怎么跟泗月解释的?”
“什么都没说,是陶潜让他跟我一起来的”
綩清秀眉微颦,“知道了,”
綩清抬头正好看见意味深长盯着自己的白羽,綩清眼神一动,不理会白羽的目光,
“明日就不要泗月过来了,綩清直接过去,隔着帘应该不会有事,另外城中可有河?”
楹儿摇了摇头“我怀疑过是水的问题,去查过,城中确有一条河,但是南阳城中百姓一般用的是井水,”
白羽听见楹儿的话,神色闪过一丝异样,看向綩清,问道:“什么意思?不是瘟疫?”
綩清眼神幽深,看着白羽缓缓点了点头“恐怕是中毒”
白羽闻言神色一凌,神色阴暗深晦,綩清眉头微蹙“只是怀疑,具体的要明日看过病人才能知道”
白羽没有说话,神色复杂。
綩清看了众人一眼,“没见到病人,这些猜测都是枉然,明日起早,去看看就知晓了”
因夜已深,各人不再逗留,纷纷回房休息。
待众人散去,綩清唤住了要离开的白羽,白羽愣了愣,转身看向綩清。
綩清微微垂着的脑袋,看不清表情,幽幽的声音一字一句道:“白侍郎可知当年莫家变动”
白羽神色一变,微微眯起眼,身边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盯着綩清,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綩清一声轻笑,缓缓道:“偌大的莫家,瞬间瓦解,莫家的分家,泸州、江南、北原,一夜灭门”
白羽眸光紧缩,语气不善“你想说什么”
綩清抬起头,神色复杂
“楹儿……来自泸州”
白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瞬间恢复凛厉的目光,看向綩清,半晌才缓缓道:“什么意思”
綩清眼神阴晦,笑道:“白侍郎觉得是什么意思,那便是什么意思。”白羽眼神复杂,綩清看着白羽,嘴角的笑止住,眼神莫测,清晰的说道:“莫家,也许,并未完全萧败”
白羽看着綩清,眼神越来越暗,突然笑道:“莫家?早在安平之战前就再也没有莫家了,”白羽危险的笑容看着綩清,道:“林綩清,为了你的‘妹妹’还是管好你的嘴巴的好”
綩清看着言语,突然垂下眼眸,嘴角勾起无奈的笑:“你以为,这世上盯着莫家的人还少?圣上他……圣上对莫家……并未放心”
白羽看着綩清,綩清愣了愣继续道:“那日,圣上告诉綩清,莫家留有一子,却寻觅无果,终究莫家绝后,只是綩清怕圣上是故意告诉綩清这些,白羽,你懂我意思……”綩清幽深的眸紧紧盯着白羽看不出情绪的眼,白羽眼神一紧,缓缓道:“你是怕……圣上已经知道你那‘妹妹’?”
綩清深深点了点头,白羽看着綩清,眼底光芒闪烁,没有说话,綩清见状叹了口气,缓缓道:“楹儿不是莫家的人,却与莫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綩清希望,若是莫家还有人在,能够稍稍庇护一下楹儿”
白羽看着綩清意味深长的眼神,眼神变了几变,嘴角一抹幽深的笑:“世上早以没了姓莫的人,莫家基业早就不在,若你要寻求庇护……应该是……找你的侯爷”
綩清眼神诡谲,心中一震“什么意思”
白羽笑了笑,转头看向了窗外,悠悠道:“当年,自莫家家主而下,圣朝内的势力分三片,北部以北原为中心,南部以长江为界,分别有泸州和江南,莫家为广泛收集情报,也为了更好夯实帝王的基业,周邻四国也分别有代管分家,待莫家破灭,你可知莫家基业落入谁手?”
綩清神色一黯,心里已明白十之八九,口中却还是问道:“难道不是圣上?”
白羽一声轻笑:“圣上自然是想的,这圣朝内又有什么不是圣上的呢?他以为这天下早就没了莫家那些势力了,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又哪里会想到这些年,莫家虽不会有了,当年势力却没那么容易封死,当年的势力划分早在有心人手里一步步小心经营中死灰复燃了,且不说圣朝外的势力,就是圣朝中,莫家当年经济中心的江南势力你可知现今是谁在掌握?”
綩清神色复杂,轻轻笑道:“你是指侯爷?”
白羽看着綩清,笑意更深,“还能有谁?”
綩清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又是苏慕言吗,苏慕言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綩清看了看白羽,嘴角笑意加深“若綩清猜的不错的话,白侍郎手中应该握有北原势力吧!”
白羽看着綩清眼中暗潮涌动,堪堪笑道:“林綩清,作为苏慕言的妃,你不应该知道那么多的”白羽盯着綩清,周身散发一股阴冷的气息,“有时候,无知,也可以是一种福气”
林綩清看着白羽愣了愣,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浮现一抹浅笑,淡淡道:“綩清反而觉得,无知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白大人”
白羽深深看了眼綩清,脸上的笑不明深意,不说话往门口走去,待要踏入夜色时,綩清听见了白羽轻笑的声音“林綩清,终有一日,你会为自己知道这些而后悔的”
綩清看着白羽被夜色吞没的身影,终于皱紧了眉,不再掩饰眼底的复杂情绪,綩清摸出怀里的绿玉,看了半晌。
南阳之夜,一夜烛火,谁人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