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冬来过一次,在我面前他好像不太敢穿的那么讲究,我问她:“谁告诉你我在这的。”他说:“除了菜刀还有谁能知道啊?”我说:“你没告诉那两个家伙?”玉冬摇了摇头。海涛见到玉冬来了之后连招呼都没打,和我说:“钉子,我出去上会网。”说完就离开了房间。玉冬低着脑袋不敢看我,我讽刺他道:“行啊,大经理,把我们俩都挤出来了,你可以为所欲为了啊?”玉冬说:“钉子,你这是啥话啊?”我说:“没想到你那小脑袋瓜子里这么有货,当初小看您老人家了啊。”玉冬说:“钉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说:“矮冬瓜,你还让我咋想啊?”玉冬呼的站了起来:“姓丁的,你别没事有事总找老子的麻烦,我告诉你,我受够你了,凭什么总被你骑在脑瓜子顶上欺负啊?我不想了,也不怕你了。”我把手里的烟头“啪”的摔在了地上:“行啊小子,现在不用我照着了,翅膀也硬了是吧?有人做你老大了是吧?你知不知道那两个家伙都是什么玩意,你跟他们混,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伸手都来不及。你他妈还跟我在这装孙子,我就问你,要不要跟我们回去?”玉冬红着脸瞪着我说道:“我他妈不回去,你能把我怎么着吧?”我气急反笑道:“行,你有种,亏我还在这为你担心,我他妈是真贱啊。好了,不想再看见你,你给我滚吧。”玉冬起身走到门口,站了半天才拉开门,临走的时候和我说道:“钉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保证,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和你离开这。”我怒吼一声:“滚,你他妈给我滚。”玉冬摔门而出。
海涛回来的时候和我讲,他看见玉冬蹲在墙根里哭的挺伤心的,问我劝没劝动他。我说:“那小子完全鬼迷心窍了,没戏了,我们走吧。”海涛问:“他怎么和你说的啊?”我说:“他让我们再等他一个月,一个月后就和我们回去。”海涛问:“你咋想的?”我眯着眼睛想了想,很镇静的说道:“行,我认栽,再等他一个月。”
如今无所事事,海涛就和我去看海,海就像是个老朋友,无论你什么时候来看它,它都是热情的漾过你的脚面。海涛说海是蓝的,我说是绿的,海涛也不和我争,因为他也明白,曾经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在了这里,被那鱼儿们捧着到了海的另一端,那里不知道有没有忘却以往的灵药。如果有的话,大家每天早晨起来,都会是一个崭新的自己,不需要烦恼,不需要计较,更不需要去费尽心机的算计别人。
一个月后就是春节了,我突然很想家,在外面混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不管这里的太阳多暖,月亮多美,总觉得在家里,它们才是属于自己的。我终于撑起勇气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妈在电话那边泣不成声,我爸也念叨着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快了,还有一个月就回去了。”
一个月,时间不短也不长,可这一个月却成了我这辈子最难熬的一个月,也是最痛恨的一个月。
菜刀有半个月没来了,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我问他怎么了,他回答的很干脆,却干脆得让我和海涛震惊得愣了不知道有多久。他说的是:“田洋死了。”我问:“怎么死的?”菜刀叹了口气道:“煤气中毒。”听了菜刀详细的叙述之后,我也只能感叹田洋的死似乎是上天注定了的。田洋对安眠药产生了依赖性,不吃药就睡不着。她死的那天早上,张、坤和玉冬三人都出去收货款了,听说五百件药的货款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小萍突然哭着喊着说头疼,菜刀就带小萍去了医院。回来的时候满屋子的烟,菜刀以为田洋已经起来了,可小萍回到房间以后,突然大叫了一声,菜刀进到她们的房间里才发现田洋已经断了气。坤哥当然是最悲痛的那一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后来田洋的家里来人把田洋的尸体拖到火葬厂烧成了一把灰,撒到了海里,这才算完了事。菜刀也是因为这事才半个月没到我们这里来的。海涛摇头道:“不知道这算什么?报应?”我说:“你得了吧你,人都死了,就别整那些没用的了。”我问菜刀:“那玉冬呢?”菜刀说:“自从田洋死了之后,玉冬没精打采的,估计是田洋的死把他给吓到了吧?”我一听玉冬似乎也没什么事,还屁颠屁颠的跟着人家收货款呢,就问菜刀:“那现在他们怎么样了?”菜刀沉重的说道:“该啥样还啥样,没见他们难过几天,哎,可怜又是一条生命喂了鱼啊。”
我和海涛不约而同的再次想到了顾小玲,跟菜刀一起坐在房间里沉默着。最后菜刀站起身说道:“过几天我也要走了,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海涛问他:“怎么说走就走了,那你以后不来了?”菜刀勉强的笑了笑说:“肯定要过来和你们道别的,放心吧。”说完就离开了。
海涛给家里打电话依然是没人接,海涛心里就没了底,问我:“钉子,菜刀要是走了的话,我们咋办,现在我家里总是没人接电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我说:“海涛,你快回去看看吧,别再真有什么事?你这个做儿子一点忙没帮上,家里人都得怎么看你啊?”海涛为难了:“可现在没多少钱了,菜刀给的也花的差不多了啊。”我说:“没事,我想办法。”
当然我的办法也只有一个,就是向家里伸手要钱,爸妈听说我没钱了,二话没说就把钱打在了我的卡上。我还和他们讲,能不能去玉冬的家里一趟,跟他的父母亲也报个平安。
菜刀最后一次来到我们这里是带着小萍来的。小萍还是那种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只是双目呆滞,一点生气都看不见了。我问菜刀:“她这是怎么了?”菜刀说:“其实我,张子,坤子,小萍还有顾小玲是从小玩到大的。后来张子和坤子辍学了以后就要出来闯,顾小玲和小萍也要跟着来,于是张子和坤子就把她们带出来了。时间长了,小萍就跟了张子,顾小玲就跟了坤子。这次张子带小萍来,觉得小萍是他身边的人,要她来作帐。田洋是坤子在火车上认识的,俩人没到两天就进了房间,后来坤子好像说什么有两个帐,就让田洋也掺和了进来。不知道为啥,小萍开始做了两天的帐,两天之后死活不做了。我记得我来的那天,她和张子大吵了一架,张子还动手打了她,我护着小萍,张子就骂我们是狗男女,说就是让我俩死也不成全我这根木头。小萍从那以后就再也不说话了,之后你和玉冬就来了,你也看到了小萍的反常举动。”我心里骇然,原来我所认为的“出淤泥而不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在里面,玉冬这家伙也忒王八蛋,从来没和我们讲过。菜刀接着说道:“开始顾小玲死的时候,我就看出小萍有些不对了,我想带着小萍走,小萍就不肯,我说张子那人是畜生,小萍就哭。所以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劝她,她始终在犹豫。直到田洋死的那天,小萍看到昨天还在一起的室友居然眨眼间就离开了她,瞬间就崩溃了,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说我带着她走吧,张子终于点了头。”海涛在一旁早就破口大骂了,我问菜刀:“你说你听到他们说有两个帐?”菜刀说:“是啊,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记过那玩意。”我低头沉思,突然菜刀向海涛说道:“我昨天还不小心偷听到他们说,总公司好像什么什么破产了?还提到了姓江的,海涛,是不是你爸啊?”海涛的眼睛直了:“你说啥?总公司破产了?”菜刀点头:“是啊,他们好像是这么说的。”海涛一后面坐在了椅子上,怔怔的和我说道:“完了钉子,真被你那破嘴给说中了。”
送走了菜刀和精神恍惚的小萍,我跟海涛讲:“我早知道事情有猫腻,看样子这两个家伙是在私吞公款啊。”海涛还在傻愣愣的坐着,我说:“哥们,你咋了?”海涛长舒了一口气道:“钉子,你帮我算算,平均每盒药三十块钱,五百件是多少?”“一百五十万,婆婆的,这么多钱。去了本钱,那他们想吞多少啊?”海涛痛苦的摇了摇头道:“他们不是要吞多少,他们是想全吞。”我有些疑惑:“他们有这么大胆子么?”海涛说:“药是我爸做的担保,还替他们交了一部分的押金才领出来的,现在恐怕我爸早就……”我一下就明白了,海涛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海涛的父亲正在逃避这个责任,离开了家,正在向张、坤两人催着货款或者货物,这样才能把公司里的债务还给法院,但如果张、坤两个人真的交出了这笔钱的话,海涛的父亲不至于到现在还不回家。
我突然想到了玉冬:“矮冬瓜这混小子,肯定是被他们给利用了。”海涛摇着头说:“钉子,你看玉冬一直以来的表现,像是不知情的人么?”我的脑袋瞬间就空了,接下来海涛的话让我更是如遭雷轰:“现在他们三个人身边没人了,以那两个王八羔子的个性,玉冬现在的处境不太好说啊。”我拉开了房间的门,拼着命的跑向了如今已成了贼窝的“办事处”。
我顺着菜刀告诉给我们的地址寻找着,路上却一直在祈祷,祈祷这三个混蛋不要走远,不然玉冬很可能将会跟着那两个王八蛋海角天涯的。人是我带出来的,我不能让他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