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是中式的蒸年糕和西式的曲奇,舒宸塞了一块年糕进嘴里,软软的糯糯的香香的,然后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的冲李阿姨说:“唔唔……好吃好吃……”
于是丛海凡和李阿姨都乐了。
舒宸好不容易咽下那块年糕,捧起一杯卡布奇诺,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喘口气,拍拍胸口,咖啡苦苦的味道弥散在口腔里,说不出的舒服。丛海凡悄悄的掩嘴笑,舒宸目光向他扫来的时候他就赶紧收住笑,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舒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装了,我都看见你偷笑了。赶紧把刚才的问题回答了。”
丛海凡捧起杯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不对。”他顿了下,接着说:“嗯……刚才的问题……哦,这个说起来挺长的。”
舒宸瞟他一眼:“我不怕长,你直管说。”
“嗯好。”丛海凡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你爸爸是我爸在近些年做生意的时候遇见的一见如故的老友,他一直劝我爸不要与别家合并公司,我爸没听。
一年前我刚毕业的时候,我爸正准备与一个公司合并,结果被对方骗了一大笔资金,公司几乎要倒闭了。你爸爸那时候正在扩大公司规模,于是提出要收购我爸的公司,这样我爸就不用申请破产了。
你爸想的挺周到的,为了让我爸安心,特别要我去做他的秘书,直接接触公司的一切大小事务。恰好我的专业是经营管理,就去做了你爸爸的秘书,做了小半年后,你爸说我做的不错,于是就一直这么做下来了。”
舒宸眨眨眼:“哟,听起来倒是很有番商海中的腥风血雨啊。”
丛海凡装作憨厚状,挠了挠头发道:“可能是吧。我进公司的时候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没问过,就安心做好眼下的工作了。”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倒是挺机灵的,你爸让你学金融,你拼死去学了建筑,如今倒是有堂而皇之的理由不去接任你爸的位置了。”
“喔呵呵呵呵……”舒宸得意的笑起来,“这都被你看破了,商场这东西,我是宁死都不想碰的,我爸就不用在我身上继续打鬼主意了。”她站起来,沿着墙走了一圈,最后扶住壁炉,转头向丛海凡露齿一笑:“我就安安心心的画画图纸,设计点自己喜欢别人看着也舒服的东西就好。”
说着她摸了摸壁炉的护栏,自言自语的说:“这壁炉我得改改,看起来不是那么协调的说……”
这时丛海凡已经喝完杯里的咖啡,站起身来弹了弹西服的前襟,向舒宸说:“我得回去了,去向你爸爸交差,跟他报告他的宝贝女儿已经平安到达湖边别墅。”
舒宸望向他,点了点头,给了个眼色过去:“不许说我坏话。”
丛海凡的脸立刻扭成囧状:“我像是那么爱在背后说长道短的人吗?”
不理会舒宸的暗笑,他向门口走去,刚迈出一步,又似想起了什么,转头向舒宸说:“后院南边就是安大略湖呢,傍晚的景色很不错,只是如果你想下水的话,记得要小心,鳄鱼最喜欢吃小心眼的人了。”说罢也不等舒宸回答,向站在门边的李阿姨点头告别,就迅速的走向汽车。
舒宸听完他最后一句话已然气结,可是已经来不及揪住他了,丛海凡很有先见之明的抢先钻进汽车就跑。舒宸扭头看看李阿姨无奈的笑了笑,李阿姨也笑着,拉了她进屋:“来吧,去看看你的卧室满意不。东西我刚整理了一部分拿到你房里了,卧室边上有个小间给你当画室用,你的画图工具我已经放在里面了。”
李阿姨带着舒宸走上楼,推开一扇门,舒宸的眼睛立刻就变成心形了。
简单的搭配,浅色的格调,还有看上去像棉花一样柔软的床和沙发,再往里走就是一个小隔间,画架画板什么的都已经摆好,舒宸心里忽然也有了满满的柔软。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她对母亲几乎没有什么记忆,父亲是唯一的亲人,却总是忙于生意。
以前父亲还会在节日时去看看她,再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父亲就不再有时间去陪她。从高中起,她就一个人住在一个不大的屋子,父亲给她请了保姆,让保姆定期汇报情况,于是她也不喜欢和那个保姆交流,总是一个人来来去去的,直到遇见宁小晗,有过那么一年的快乐……
她转身对李阿姨说:“阿姨,谢谢你……”
李阿姨笑的眯起了眼:“喜欢就好啊,你休息休息吧,我去准备晚饭,到时候叫你吃饭哦。”
“嗯!”舒宸答应了,拣出衣服去洗了个澡。走出浴室时,顺手拿了条干毛巾,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向卧室里的小隔间。
站到画板前,信手涂了几笔,舒宸的思绪开始飘远。
设计成什么样子好呢,新式的篮球架有很多造型,可是没有特别喜欢的。仿佛心里藏着的篮球架,就应该是S中那样的老式球架,许多钢管摆成三角型的架底,再猛力的球砸上去球架也不会晃。打累了想休息的时候,还可以直接去篮架中间的横杠上坐着,和坐在一边的宁小晗呱啦呱啦的聊天说话……
舒宸的手劲儿很大,从高一那会子打球就看出来了。第一天摸篮球的时候舒宸就站在罚球线后面投了,后来渐渐的能站到三分线后。而教宁小晗投球的第一天,她站在球篮下两步远,扔出的球却怎么也粘不到篮边,舒宸就愣愣的站在篮下面,伸手接住宁小晗抛空的球,再扔回给她,宁小晗就每每给她一个带着歉意的笑,然后再努力的把球扔向球篮。
也不记得宁小晗究竟是用了多久才能站到罚球线去投球,舒宸只记得,在宁小晗自己练习投篮的时间里,自己带球的能力突飞猛进,这让林烨颇惊讶了一番。以前自己常常在带球过人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丢了球,在下苦功夫练习了一阵子,她就带球过了林烨然后直接上篮,将林烨晾在身后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于是那天林烨就摇头苦笑了:“坏了,我退步了,连我教出来的小丫头都能过我了……”
这句话被他翻来覆去的念叨着,直到在学校边的快餐店吃饭的时候,林烨还是在叹气,舒宸啜着杯芬达越听越不耐烦,末了终于忍不住大声吼林烨:“你教出我什么了啊?除了投篮姿势运球手法你还说过别的没?我练到现在还不都是小晗陪着的,你就光会跟王暄恒那拨子男生打比赛斗牛什么的。除了练球的第一个月,你后来什么都没教过我!”
宁小晗拉住舒宸胳膊不想让她再往下说,而舒宸已经连珠炮似的全都吼出来了。
林烨显然被吼傻了,呆了半晌才嗫嚅着说:“是……你说的倒全是事实……只是那时候。”他明显的犹豫了下,然后接着说:“我觉得只有保持了距离,才不会弄到……最后大家尴尬到不能面对面的地步……”
话一说完,三个人全都沉默了。
是尴尬,真的尴尬,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尴尬,尴尬到嗓子都有些干涩,尴尬到视线都有些模糊。
舒宸手里的笔重重的描了一道,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无力的垂下胳膊。
那顿饭吃的真是苦涩无比啊……好像从那之后,她、林烨、宁小晗,三个人就再没有聚在一起的机会了吧。倒是丛海凡,天生一副浪荡公子没心没肺的模样,好像从不把什么放在心上,在和宁小晗分手之后还曾邀过她俩一起看电影。
只有林烨,那之后仿佛一直是刻意躲开,后来听说他进了校队,再后来听说他高考失利,再再后来听说他进了体校,然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然后上了大学后,每年一些特殊的日子,舒宸却总是能接到他的信息,不外乎是问候、关心、祝福之类,开始的时候舒宸回过信息问他现在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联系过宁小晗,却从没收到过回信,仿佛那些信息是由机器发出的,而机器是不会回复的。舒宸也不敢问宁小晗有没有收到过林烨的信息,无论他有没有发给宁小晗,她提起都会牵扯起她的伤。
而林烨的沉默和躲避渐渐的让舒宸不耐烦起来,这不耐烦在去见了宁小晗一次之后升到了顶点。于是有一天她接到林烨的信息时,回了条信息说:“你不要再发这样的信息来了,如果想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那就彻底消失吧,我可以当做没你这个朋友。”
而林烨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回了一条信息,内容就是一个“好”字,让舒宸良久无语。
虽然如此说了,后来林烨的问候类信息还是不时的发过来。
舒宸为此换过一个手机号,但时隔不久林烨的手机号就会又出现在屏幕上,还是那些相似的信息。舒宸于是赌着气换过五六个手机号,但林烨的信息总是不期而至,最后舒宸干脆平静了下来,装做对他的信息熟视无睹,看了之后,往往想也不想就顺手删除。
信息可以一键删除,可是记忆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