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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站台上的小憩

睁眼,又是这面被清晨阴冷的光线照得发青的天花板。翻身,是对又要开始重复做的那些工作的抗议,也是对将要面对的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逃避。过去了这么多年,终于住在了自己租的所谓的单身公寓里,其实就是在一个户型复杂的高层里租了一套50多平的一室一厅,说它是单身公寓,没错,到现在为止是一个人住,一个长得还算是漂亮的女人。她面向墙壁继续紧闭双眼想再次逃回梦里,但是闹铃响个不停,那声音简直是要强行把她的大脑拽起来。从肺部深处吐出来一声叹息,难道这辈子就只能这样活着么?已经28岁了,回想一路走来有几天感觉到很开心呢?还不觉得自己长大了,尚好的青春已经只剩下一个尾巴。闹铃快活地唱着并随着震动将手机“啪”地从窗台边上摔到了地上。黎晓珏听到这一声脆响条件反射般冲到窗边坐在地上把手机检查一遍,心想一个月的工资没有摔坏吧?!这下彻底被吓醒。

已经是深秋了,站在公车站台的晓珏感觉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对她进行了千百次的“搜身”,好冷,即使已被人群包围。半个小时以后,终于挤上了这趟发车极少、乘客极多的“驰名公交”。周一到周六,机灵的晓珏总是能够幸运地买到站票,一站就是45分钟。城建职业大学,晓珏在这里工作,是一名有编制的人民教师兼辅导员兼教学秘书,对于晓珏来说这份收入还不错,但是自己付出的也同样很多。自工作开始到现在两年多,她很认真谨慎的对待每一份工作任务,不怠慢每一个同事。然而说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初来乍到大家还一团和气,在这里干久了各种矛盾和问题都开始出现。女人堆里占小便宜和心机战那都是日常,学生们也不好管教,女生们对老师的评头论足,男生们对老师的调侃不屑。没完没了的表格和总结计划,写论文评职称......一年又一年重复着这些事情,唯一的变化就是曾经做的事现在要做得更好更快才行。这第三个秋天,还要撑两个月就到明年了,喘口气再准备撑到下一个秋天。这些步骤如同一条路线简单的迷宫,晓珏这颗铁球在里面按部就班的向前滚动着,而且越走越快,也许可以就这样走完这一生。为什么越走越快呢?难道通往坟墓的路是条下坡路吗?

又是这扇门,又是这些嘴脸。在进教学楼的一瞬,晓珏的心脏就像是灌满了水泥,跳动地缓慢且沉重,敷衍过每一声问好后,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副院长还没有来。晓珏趴在办公桌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开始发呆。“想什么呢?”副院长一进门看到晓珏的样子便问道。“您来啦!昨天没睡好,感觉很累,院长,我能不能请一周假,想调整调整自己的状态。哎,最近心情太不好了......”晓珏边说边望向黑色的电脑屏幕里反射出的自己,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两个黑眼圈,像是被命运打了一拳,憔悴不堪。副院长边收拾办公桌边打量了晓珏几眼,听了这些话后,笑着说:“小黎啊,该找男朋友了吧?年轻人嘛,要活得阳光一些,多出去走走、交交朋友,别成天待在家里浪费大好的青春,不然你会后悔的!当然了,这些与工作是不冲突的,教师的业余时间相对别的职业还是多一些的,你要学会合理安排。闹情绪这谁都会有,但是咱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得克服。每年咱们院生孩子的、外出上博的就要空出几个岗位来,已经造成每个教师的压力都很大,我可以给你准假,但是同事们不见得答应啊!”晓珏猜到领导会拒绝她的请求,只是想试试运气,果然不出所料,运气一如既往的差,没有奇迹。马上要上课了,晓珏拿出教案和教科书带着她那张僵尸脸往1121走去。

两个小时以后,晓珏竟然被院长准假休息一周,奇迹出现了。因为晓珏课间坐在讲台上休息时,一个男生走到晓珏跟前说是有道题不理解,晓珏盯着题目一边发呆一边断断续续地思考的时候,听到男孩强忍着的即将就要冲破嘴唇的笑声,猛然抬头发现男孩正拿着手机对着她。竟然偷拍我?我有这么好笑么?晓珏看到这个景象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所以迅速去夺男孩的手机,可能由于当时晓珏的怒火已经窜入了脑袋烤得神经都不听使唤了,竟然没有抓住手机而是打在了地上。男孩立马弯腰捡起手机,然后转过头来满脸惊愕的望向晓珏。晓珏便开始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男孩破口大骂,说男孩偷拍她。年轻气盛的男孩子一口否决而且说了很多令人不堪的难听话。晓珏此时完全不顾自己是老师的形象,冲过去把男孩猛地扑倒在地,打了起来。事后院里调查的结果是,男孩因为看到晓珏衣领很低露出了内衣所以想偷拍照片留证回去和同学们“分享”,没想到被发现还被打骂一顿。在下午教师开会时说到此事,晓珏直接站起来向领导提出要休假一周,态度很坚决,还说了再不调整一下自己可能会死掉之类的话,惹得全场的老师都望向晓珏还不时发出笑声,院领导也觉得哭笑不得,不过最终还是批准了。在那一天下班后回家的路上,晓珏感到整个身体都变轻了一样,也突然发现阳光那么温暖,白云看上去那么柔软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得到。三年了,感觉像做梦一样,每天机械式的在运转着,身边的一切都是苍白黯淡的幻影。不止是三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慢慢褪色了,只是按着别人顺眼的方式度过每一天,忘了为什么生,而只想着怎么活下去,仅仅是为了可以活下去就行。好久没有和以前的同学们聚聚了,要不晚上去酒吧坐坐吧,真是太久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了。晓珏一边这么计划着,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三四个女孩子面带微醺坐在灯红酒绿的昏暗角落里交换着彼此的秘密和平时不齿的段子。这么想着便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开始给朋友们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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