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千年
第二十章许
……
“我算是看出来了，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竟有如此心机，竟然想利用美食噎死我，然后你也好名正言顺的换一个继承人，是不是？”
水缓缓将堵塞的食管打开，也缓缓打开某个小萝莉的怒火，此时的黎歌仍有一些留存的脸红，或许刚才被噎住的神色还未完全褪去，又或许难堪狼狈的样子被看到了，又凭空增添了一些羞怒。
噬神有些悲愤的捂住脸，满腔的有苦难言无处宣泄，似乎有爆发的迹象，但最终又在不断重复的“我瞎了眼”中，缓缓归于平静，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开始了最为幼稚的大眼瞪小眼，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但，随后的一声急报打断了两人的无聊竞争。
“噬神神尊，有重大发现，傲源神尊麾下的一个中位神属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凡尘生灵之信仰可进阶神位，诸神现在都已狂暴，开始纷纷划归属地，以夺取生灵，来为自己提供信仰，不知神尊是何想法，若神尊也想争夺，那炙舞立刻安排人马，定为神尊夺得最大利益！”
此时的黎歌正襟危坐，满脸的柔和与神圣，看着单膝跪地的女孩，她微微一笑，“炙舞，你不必费心了，去约束好伐欢他们，别让他们也参与进去，还有，让他们将名下的生灵好好保护起来，不要让他们被卷入，也不要强行让他们奉送信仰，这是我的旨意，若有人胆敢违背，不要怪我剥夺他们的神格！”
说这话的时候，黎歌的脸上没有了温和，有的只是如同寒冬般凛冽，以及不可违抗的威严。
单膝跪地的炙舞神色一凛，她慢慢点点头，“谨遵神尊旨令，炙舞立刻去安排！”
不知什么时候，黎歌又恢复了温和的样子，她温柔的笑了笑，“炙舞，麻烦你了。”
看着那张和煦的笑颜，炙舞莫名的，轻轻的笑了笑，然后点点头离去。
……
天空忽然就暗了下来，但一丝乌云也没有，就那么非常突兀的暗了下来，黎歌缓缓吐了口气，脸上不再像刚才那样，有着淡定的温和以及神秘的神圣，更没有了冰冷的威严，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小女孩，脸上有着十分清晰且不加掩饰的担忧与慌乱。
“那样的美好，似乎从今天开始就会慢慢消失了，不知道下一刻，从海的那一端吹来的风，是不是夹杂着血液的味道，是不是带着众生的悲鸣与哀嚎。”
黎歌有些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能触及内心的伤悲。
但突兀的，一个煞风景的声音缓缓飘荡，“啧啧，小妮子，你这些话不是只出现在你的手札上吗？今天倒好，还念了出来，真是，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一旁，魁梧的噬神不断抖着身躯，似乎真的有许许多多的鸡皮疙瘩冒出来。
“噬神！！！！”黎歌的眼中充满羞愤，她小小的身躯一蹦三尺高，直直冲向噬神，“老娘和你拼了！！”
空荡荡的宫殿响起了一声声痛呼与求饶，以及那始终不依不挠的女孩怒吼。
……
许久，宫殿终于安静下来，黎歌坐在一旁，缓缓喘气，另一旁，噬神战在一边，鼻青脸肿。
“你等着，这次的纷争过去，我一定离你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你这个疯婆娘！”
噬神从鼻腔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一抹尖锐，却也带着无尽的幽愤。
黎歌不再理会他的不平，只是轻声问道，“我该怎么办？”
“哼，只要你别拦着我，这天下所有的神，我一个一个帮你收拾过来，他们绝对会听你的话！”
“我知道，你很强，可一旦他们联合起来，你也依旧讨不到便宜，更何况，我……”
“更何况，你不想你的弟弟妹妹们受到伤害是吗？切，真是优柔寡断，你要知道，就算他们联合起来，我依旧能让他们服服帖帖的，可一旦你犹豫了，那无论我怎么收拾他们，他们总会不断的跳出来，你可知？”
“噬神，不要逼我了，让我，让我再想想，好吗？”
噬神无奈了，他很想骂她一句，再补上一句，我真是瞎了眼，可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变成一个字，“好！”
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个女孩任何要求，算了，只要她开心就好了，这天下，有我在，谁能伤害她？犹豫便犹豫吧，毕竟，也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
想到这，他轻轻的笑着，却牵引到伤口，于是这个笑刹那间变得很狰狞。
但下一刻，一双柔嫩的小手，带着冰凉与温柔，轻轻将药膏涂在他的伤口处，“噬神，你要记得，下次可一定要还手，即使，你舍不得，也要躲开，不要太过于放纵我，不然，有一天离开你，我该怎么办。”
噬神难得的老脸一红，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空荡荡的宫殿，一时竟然莫名的有些温馨。
……
云林国，九化学宫中心大殿，九化瞬间惊醒，冷汗从他有些泛白的鬓角流下。
最近的他开始喜欢睡觉了，也开始做梦了，但大多都是以前的那些记忆碎片，从一开始的美好变为瞬间冰冷的诅咒。
他仍然记得，那一天，那是大姐第一次露出那样恨的眼神，带着不死不休的恨意，本该陨落的她又一次站起来，说出她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诅咒，“当我再临时，天下，无神！”
大姐本是温柔的离去，对他诉说最后的遗言，没有怪罪，没有恨意，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可为什么，他们仍然不肯放过大姐？为何还要……
九化不敢想下去，他怕，怕自己的心越来越恐惧，再也没有能登临至高神位的勇气。
“九化，怎么了？”一旁的断戟散发着微茫，一个黑衣女子的虚影在断戟上方漂浮，脸上有一丝关心。
“我越来越不像个神了，开始像凡人一样休眠，开始做梦，总是梦见那一天，噬神兄长和黎歌大姐陨落的模样，还有，还有大姐最后的那句话，我至今不敢忘怀。”
“我敢肯定，若有一天，大姐归来，她绝对会履行她的诅咒，让这天地都颠覆过来，只是，我们对黎民百姓犯的错要再填一层了。”
天姬沉默了，她从来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黎歌对噬神大哥的依恋，那种依恋，不要说是轮回，就算隔着无尽的时空，也绝对不会被斩断，可，他们做的太过了，过分到，连那个似乎能一直包容他们的大姐，黎歌，都生生成为了另一个人。
天姬有些试探性的说道，“也许，也许，我们可以和你的大姐好好谈谈，只要我们能把破碎的噬神大哥的意志拼凑回来，也许能化解……”
九化轻轻摇头，“不用了，大姐，她早已自己完成了这件事，如今的大姐和噬神大哥，他们都已经轮回在这一世，只不过，大姐轮回了十世，只为完整拼凑噬神大哥的意志碎片，而这一世，噬神大哥已经完全被拼凑完整，成为一个真正的存在，大姐就更不用说，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天姬皱皱眉，“那现在的他们在那里？或许，我们可以提前接触他们，毕竟轮回之人，记忆不会恢复太快，一切还有机会啊！”
九化笑了笑，“这一世他们会恢复的很快的。”
“什么？怎么可能？”天姬有些疑惑，但九化不语，眼中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气愤一时有些沉寂。
许久，天姬叹了一口气，带着浓浓的担忧与惆怅，但突然间她想到另一件事，这件事若是如她所想，那眼前的九化，是不是疯了？
“你告诉我，你这个时候安排他们去噬神神国想干什么？你别告诉我，他和她就是……”
天姬带着惊疑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九化轻轻点头。
她好笑又好气的看了看九化，“你，这是想找死？你可知，就算你如今成为了准至高神，可离真正的至高神差着十万八千里！你可要知道，别说你的黎歌大姐就差一步便踏入至高神，就单说噬神大哥，你可真正知道噬神二字的含意？”
九化脸上有着笑容，那是一种解脱般的笑容，“天姬姐，有些事，不是什么所谓的忏悔与补救能挽回的，错就是错了，他必须让我们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稍微好点，才能让事情不至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死亡，我一直都在等待，只期望，我能在死亡降临之前，补救更多。”
“天姬姐，你是命运法则，可曾真正懂得命运？必然发生的事，并非谁在刻意控制，而是上一秒，上一刻，上一件事我们自己所种下的因，然后在下一个阶段，化成最丰厚的果来回报。”
“这么多年，我无数次想要回到过去，要么阻止自己别做那件事，要么直接杀了自己，让自己不要痛苦这许多年，可我回不去了，我犯下的错只能在现在默默的偿还。”
“只可惜我虽能窥探命运，但却不能影响他，不然我会更早的让他们相遇，更早的让他们恢复记忆以及被轮回压制的力量，这样，我的道心或许会好受一点，也这样我就许能进阶至高神，也许成为了至高神我就能破除大姐身上的诸神诅咒。”
“可没办法啊，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也只是稍微推动了命运的齿轮，让他稍微快一点，可为什么，他们仍要如此，仍要苦苦相逼！”
天姬有些哽咽，她曾经不知有多痛恨眼前，这个背叛了她寄于的无数厚望的男人，她一直以为他是最沉稳的，最能体谅与理解他人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他，不仅诅咒了对他最好的大姐，还间接性的害死了她最敬爱的噬神大哥，所以她失望，她恨，宁可将自己的意志寂灭，也不愿再见他！
这么多年，她一直沉睡在有些破碎的神格化形上，聆听他的忏悔与自责，她觉得，也许够了，而且他很快就要进阶至高神了，可以在轮回中将他的大姐和她的大哥救出来，化解他们的诅咒，抚平他们的伤痛，然后，岁月静好。
可一切是不是想的太过于美好了？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太多，忘记了那个女孩覆天绝地的恨，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想要以死来偿还的坚定决心，原来，她不在的这许多岁月，什么都在升温，例如愧疚，例如，仇恨。
……
空荡荡大殿上，炙舞单膝跪地认真禀告，她的眉宇间有一丝担忧。
“神尊，如今外界已经彻底大乱，诸位神尊不停发起战乱，意图夺得更多信仰，而且，得到信仰之力的神灵，他们的实力在不停增长，虽然不见突破位阶，但是他们的神力很是磅礴，有些神更是堪称同阶无敌。”
“所以现在很多隶属于您神属都在蠢蠢欲动，他们也想发动战争，以谋夺信仰，只是碍于您的神旨，他们至今没有行动，但属下害怕，迟早，他们会暴动起来。”
神座之上的黎歌脸色平静，似乎并不担心，她看向神殿外波涛起伏的大海，那里依旧有海兽游动，有飞鸟翱翔，总是好像一成不变的样子。
看向大海的眼光依旧没有收回，但她却轻轻说道，“炙舞，去下达我的旨意吧，想参与这件事的神灵，自行离开我的神属驻地，自动脱离我下达的神属资格，还愿意遵从我旨意的神灵，让他们用自己的神国收拢其庇护之人，之后来我的神国驻扎，以后就彻底与世隔绝，再不过问乱世之事。”
炙舞眼中有着闪烁，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点头，然后静静行礼，最后慢慢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大殿再次安静下来，黎歌轻轻靠在比她不知大了多少倍的神尊之上，轻轻叹了口气，她慢慢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向着身后轻声问道，“噬神，你说，最后还会有多少人留在我身边？”
噬神的身形显露，他轻轻摇头，“当某些利益被放大，神灵亦会为之癫狂，背叛，杀戮，争夺，奸诈，这些凡人阴暗的一面被不断放大，泯灭的何止是那一颗心？”
“不过也好，就这样随他们去吧，从此以后，我就陪着你，在这里安静的看着潮起潮落，看着日升月落，等待着清风，等待着细雨，等到那一天，他们争累了，争不动了，我再带着你去这个世界好好看看。”
“最后的最后，我们可以将身上这一副重担交给下一个继承者，去这个世界的尽头，学着安静，学着衰老，看着新的生命更替，看着新的繁华再次腾空，而我们，依旧，相濡以沫。”
黎歌不言，一张小脸通红，她看着认真叙说的噬神，眼中有着无言的喜悦，他，是在向我许诺吗？
但随即，她有些傲娇的轻哼了一声，“既然你如此哀求，那我就和你约定下来了，以后，你要带我看尽世间繁华，等到走不动的时候，你还要陪着我！”
噬神的脸上是认真的神情，他点点头，“噬神一诺，至死方休！”
噬神说到的“死”字让黎歌瞳孔猛地一缩，她忽然就感觉到来自心中的慌乱与恐惧，“噬神，答应我，一定，一定不可以死！提到这个字也不行！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要面对死亡，也请你等等我，即使要走，也要一起走！”
噬神无奈的摸摸她的头发，但他忽然看向远方，那里有一大批人，他们来势汹汹，“丫头别胡思乱想了，整理好心情吧，有人来了。”
随后他的身形缓缓消散。
黎歌不由自主的看向前方，果然，风雨欲来，她点点头，脸上再无表情。
……
炙舞站在诸多神灵的前方缓缓行礼，“神尊，他们非要来此，向你讨要一个说法。”
黎歌沉默，她轻轻看向炙舞，一时竟然有些唏嘘，“炙舞，你也想要我的一个说法吧？”
炙舞抬起头，面无表情，但随即她也轻轻点头，“神尊，您早就看出来了吧？其实，我真的很不懂，有噬神大人在您身边，而我们在诸多神属存在中又是最精英的一部分，您为何要蜷缩在一角，不主动出击？”
“您知道的，炙舞很尊敬您的，只要您一声令下，炙舞哪怕是死，也要为您打下一片天地！可如今的，如今的你在干些什么？畏畏缩缩，偏安一隅，不仅限制我们这些对你忠心耿耿之人的前进之路，今天更是要让我们背上这不忠不义的骂名？我们做错了什么？”
黎歌被问的哑口无言，她没有想过这么多，她只是觉得，这样摧残生灵不好，而且用信仰踏出来的路始终有错，永远望不到真正的神路，只不过是揠苗助长罢了。
可，她不能说，这毕竟只是她觉得，也毕竟其他神灵依靠信仰的进步谁都看在眼里，所以，她把选择留给他们，不愿意摧残生灵的人，她带着他们慢慢的走，这样进阶虽然缓慢，但不会停下，只是每天的进步很小，小到难以发觉，但也不至于害了别人。
而想去争夺信仰的，她也无法阻止，毕竟，谁都想走的更远，她不能阻绝他人之路，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神在她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因此，让他们离开吧，这以后他们路随他们就行了，而且，就像噬神说的，她自己也在心里承认的，她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
看着黎歌无言的模样，炙舞眼中闪过欣喜，她更想要继续用语言攻击这个平时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怎么？我们的神尊……”
只是她的话音刚出，一道凌厉的巨力便将她弹飞，她的身躯直直撞向宫殿的庭柱上，瞬时，鲜血如水般从她的口中喷出，带着愤怒与仇恨的目光被她瞬间射向神座，但一道身影的出现，让她急忙把头颅埋了下去，并赶紧跪伏了下去，一道神格意志在她身边缓缓现身，却也同样跪伏了下去。
噬神的身形缓缓显露，诸多神灵见到噬神急忙下拜，连带着诸多神格意志也急忙显露，纷纷参拜，“见过噬神大人！”
噬神的嘴角浮现冷笑，眼中更是充满嘲讽，“怎么，一群渣滓，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全场寂静，刹那无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