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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重逢

外面的天空居然明亮起来,冰冷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淹没了这个死寂的小镇。

我深深呼吸,心中的阴霾仿佛也在阳光里渐渐消散,虽然只是片刻,但我的神经已经绷得太紧,我明白自己快到极限了,太多的疑问充塞心中,必须有个了结。

按着地图上标记线路的指示,在废墟中摸索了半小时,才找到了那个湖滨游乐场。游乐场就坐落在托卢卡湖畔,穿过内森大道旁的大片居民楼废墟,便能够看见。对一座小镇而言,这座游乐场的规模太大了,可能是因为当初这里是闻名遐迩的旅游天堂,大量的游客助长了娱乐产业的发展。

不过,如今的这里已经荒废,即使没有受到火灾的波及,也已经破败起来。

入口铁门的锁已经锈坏,我用刀背猛敲几下,便轻而易举的进入。

游乐场的入口处摆着一辆买糖果的小推车,透过车柜的玻璃,能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糖果,隐约还有一张纸片,我搽了搽玻璃上的灰尘,里面的纸片上写着几个醒目的字:“过山车。”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线索,如果是,那么只能是雪柔的手笔。我甚至不敢确信她的名字,她也在找希瑟,而且毫无疑问,她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正常人。

在电话亭的事情,我实在搞不清楚从何时起变成了幻觉,也许是进入里世界时,也许是从我听见电话铃声时,我怀疑自己也开始变得神经质起来。

在糖果柜里,我还看见了一样东西,是一个布娃娃,一只手里拿着电锯穿吊带裤的兔子。我心头一跳,脑海里勐地闪过念头,不是因为这只兔子浑身的血迹,而是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希瑟的钥匙圈上,也挂着这样一个电锯兔模型。

希瑟曾经来过这里!

我不清楚她的过去,如果她父亲哈里想要逃避教会的追捕,为何会带着希瑟再次回到这里?毫无疑问的是,能够来游乐园买玩具的时候,肯定不是她为父亲报仇那次。也许哈里想要重游旧地,以为教会已经覆灭,自己再无危险。可是,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再回到这里,哪怕是为了游玩。

我抛开心里的疑惑,继续深入游乐场,寻找过山车。并不难找,我很快就找到了。

过山车距离托卢卡湖不过几十步距离,此时的天空渐渐透出几道明亮的光来,我还是第一次清楚的看见托卢卡湖,湖面被雾气笼罩,冰冷的阳光下,如梦似幻。

因为离湖不远,游乐场里的雾气也比外面更浓,过山车轨道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条大蛇。

我又到了,依然什么也没有,我黯然长叹。

忽然,浓雾里出现了一个身影,站在黑蛇一般的过山车轨道上,脚下堆着许多黑色的东西。

我心中按捺不止地狂跳,一种熟悉的感觉传遍全身,我想,这次没错了吧?

我缓缓走进,每走一步,就如同踩过了漫长的岁月,我感觉自己正在缓缓变老,预感是没有错的,这里的时间和空间如同碎片一般混杂在一起,可是,我的眼睛却装不下除了眼前那人之外的一切。

浑身都在颤抖,强烈的恐惧和不安笼罩在心头,我害怕,雾再一次带走她。

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随着我的恐惧,整个游乐场开始发生变化,脚下的地面开始碎裂,碎石掉落进火红的深渊里,只剩下锈迹斑驳的铁网,横亘在我和深渊之间。

哧哧、哧哧哧……

难以言喻的怪物倒吊在铁网下,盲目的行走,如同我自己的刻画。

我忽然有点明白,所谓寂静岭的本质是什么,可是我抓不住自己的想法,因为我没有时间。我明白另一个世界的阴影再一次覆盖在这片土地上时,希瑟也会消失,没有任何理由,只是预感,然而这预感强烈到成为一种警告。

我向前跑去,我要抓住她,她休想再一次逃走!

铁网下的怪物们,也张开粗大的四肢攀爬起来,如同一群蜘蛛般扑向那个背影,扑向希瑟!

我心道不好,怪物们的速度快过我十倍,转瞬间到达了那个身影脚下,它们没能突破遍地的铁网,然而大雾之中,我听见它们咀嚼的声音。

直到我跑近时,那个身影也没有动,那是希瑟的背影,如今看上去十分消瘦。她什么也没有了,连刀也没有了,她所谓的了结到底是怎样?

希瑟!

我大喊道,她没有回应,耳边只有令人作呕的贪婪的咀嚼声。

怪物们正在啃食希瑟脚下堆积的东西,我仔细看去,差点大叫出声。

是人头!

上百个人头,有男人的,有女人的,其中有两个头颅是我认识的,难以置信,我不愿意想起他们的名字,然而这两个名字却该死的窜出我的脑海。

瑞秋和莱克西……

眼前的场景又像是一幅充满暗示的画作,我明白它暗示着什么,但我不愿去想,原来思考本身也会成为一种痛苦的负担。

我对希瑟的思念突然转化为一股愤怒,那些怪物像是感应到了我的情绪,猛烈撞击着铁网,一边咀嚼着,一边发出口齿不清的嘶吼。

这时眼前的身影才转了过来,原本应该是希瑟才对,这时却变成了雪柔。

“在见她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她注视着我。

我回视着她,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可是那只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

“说吧。”

她点了点头,动作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你会杀了她吗?”

我浑身颤抖,连心脏都在颤抖,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只是一股无名的情绪,此刻从雪柔嘴里说出,却立即变成了一种强迫自己行动的意志。

我抗拒着大喊:“我不会!你也不许!”

雪柔露出冷笑,声音就在我脑海里响起:“这是我的命令。”

“去你妈的命令!”我怒了,“你到底是谁?到底想怎样?”

雪柔晃了晃手指,我的脖子跟着咯吱咯吱转动,仿佛我是一个任她摆布的玩偶。

“哈里,我是爱你的。”

“你说什么?”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戏弄。

可是雪柔一脸真挚,甚至有一种小孩子气的表情:“我比希瑟更爱你,也比她更善良。我是个好孩子。”

“你可一点也不像好孩子。”我恶意的讥讽道,脸上却怒气未消。

“你会明白的。”她狡猾地一笑,眼底却是刻骨的寒意。

雪柔的身影开始模糊,渐渐消散在雾气之中,怪物们还在折腾着铁网,想要突破出来。我清楚它们不可能出来的,囚禁它们的正是我自己。我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平静自己的内心,不去管周围的响动和变化,以及那些怪物。

寂静再次降临,我睁开双眼,世界已经恢复了正常。

然后,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因为希瑟的背影,依然在那个地方。

我看见她的脚下,那些在另一个世界是人头的东西,此刻变成了一堆堆怪物的尸体,仔细看时,居然是烧焦了一般的小孩。

希瑟……

她动了,回过头来,看见了我。

耳边风声撩动,大雾消散,寂静的游乐场里,只有我……和她。

可是,她却冷冷打量着我,眼神比雪柔更加冰冷。

我无法忍受,任何人都可以这样看着我,可是,我无法忍受,希瑟这样的目光,“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甚至懒得再骗我,她就这样,像一座冰山,脸上是万年的冰霜。

雪柔的话再一次回响,

你会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头痛欲裂。

不!

我嘶吼道,对雪柔的声音,也对眼前的希瑟。

她缓缓向我走近,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可怕的东西,我仔细一看,居然是小孩的断臂,手腕处连着锋利无比的镰刃。

那些怪物,统统死在了她的手里吗?甚至被肢解,残忍的手段......

我明白,她接下来想要干什么,我恐惧起来,眼前的人,真的是希瑟吗?难道是雪柔戏弄我的幻象吗?

希瑟怎么会......想要杀我?

她站在我身前两步处,目光如冰如霜,手里握着可怕的兵器,缓缓举过了头顶。

我勐地举刀格挡,两把武器碰撞,发出尖锐的金属声响。希瑟的力气太大了,我抵挡不住,镰刃凶狠地压在了我的肩膀上,忽然碾压我的力量一松,希瑟抽动镰刃,我痛哼起来,肩膀上划出一条大口。

她再一次挥刀,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真想杀了我吗?”

她愣住了,目光落在了我的手腕上,我也看去,

她的银手镯。

希瑟看了看我,眼睛里充满疑惑,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内心深处,忽然有了一点点期待......

“我是哈里&戴维斯,你不认识我了?”我双眼一红。

她摇了摇头,挣脱了我的手,一步步退后,眼睛里又浮现出了我熟悉的悲伤神色来。

“这是梦。”她喃喃道。

我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大叫道:“梦吗?你希望是梦吗?为什么?我是真实的,我的痛苦也是真实的!你又在逃避什么?”我摊开满手的鲜血,紧握成拳。

“我阻止过你,在裂谷,可是有什么人在帮你?”希瑟望着我,“这里不是现实,你没法进来才对,你不应该进来的!”

“我只想找到你!”我也望着她。

“有意义吗?找到我?”她问我。

“没有意义吗?或者说对你而言?”我反问她。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彼此沉默,良久,寂静的大雾笼罩周围一切,整个世界也沉默下来。

“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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