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来了吗?”
“来了,坐在椅子上已经有一会儿了,但是什么都没碰,桌上的茶水和那些糕点,一点也没动过,也没有一点不耐烦,只是对四周挂的那些字帖,书画,似乎很感兴趣,眼睛一直盯在上面,有时候自言自语,但是都听不大懂,甚至······,对我们的衣服,似乎比我们人本身来的兴趣更大,生性安静,等了这一会儿也没有不耐烦。”
“看来也就是普通孩子心性,天生好奇,见到没见过的都很执着。他大概······多大了?”
“十五岁。”
“年纪都是一般大。”
“只是感觉对人特别的和善,对待我们这些人也很客气。”
“教养不错,没有什么特别的吗?”
“除了长的讨人喜,似乎就没什么了。”
“就是个普通人?”
“是的······,气息平静,呼吸匀称,身体应该很好,但跟普通人的身体状况没什么两样,就算开始冥想自我,已经十五岁了,后来也难有什么成就。”
“就算有好的底子,他拿什么去抵挡大长老。”
“小姐,这个事情是真的吗?”
“红鲤的尺素是真的,那身份铭牌和字迹也是真的。”
“老爷为什么会这么······随便,就把小姐您给许配给他了呢。”
“如果执法长老没有闭关三年,形势严峻,或者你能自己去问爹他是真么想的,我也想知道,你打开帘子把······我要去见见他。”
伴随着一阵珠子晃动的声音,房间一侧的珠帘缓缓挑起,春日的阳光万物复苏,照进了这小小的房间,洒满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也照在了一个少女明媚的脸庞和她手中的绢布,刚才跟她说话的一个丫鬟亦步亦趋的跟在身旁,身上挂满了许多小玩意,杂七杂八的晃动人的眼。
少女和丫鬟并排着,朝着李乘风的屋子走去,步伐微微有些凌乱,芊芊如玉的双手和樱桃般大小的双唇都有些发白,双手紧紧地握住,显得有些紧张。
庭院深深深几许,阳光透过鱼鳞般的树叶从缝隙洒下,碰到少女的鞋底,摇曳的树叶阴影,就像她摇曳的心境,庭院的翘起檐角,栖息着几只吵闹的麻雀,台阶下的蟋蟀,声音也变得格外的清晰,清风拨动着这府邸的一切。
这座府邸,是太一剑派地位尊崇的侍剑长老的居所,侍剑长老为人虽然严厉,但对府里的管束却极为宽松,因为侍剑长老疼爱女儿和娘子是出了名的,府里的装饰和布置也极为清雅,只是今日的情况有些特殊,许多的仆人都不许靠近这件屋子,连带着整个府邸的气氛,都略微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陆薇薇穿过庭院,来到这间屋子,停下脚步,望着屋内的那一个人,有些恼怒和羞怯。
那同龄少年穿着一件普通的衣服,容颜端正,气息清秀,眼睛深邃,像两个旋涡一般,凝望久了,仿佛会沉下去。
他坐的椅子旁边放着行李,整理的很整齐,旁边还放了一把不知年头的剑,放在一个破烂的剑鞘里面,但却没闻到腐朽的味道,反而带着厚重感。
令陆薇薇气恼的不是这些,桌上的茶和糕点他都没动,表情很随意,就像自己家一样,时不时对着旁边的字画说两句,看的像自家一般,对于上门的事情,似乎一点没放在心上。
这是一个讨厌的人。
好在,这种人似乎长得还算过得去,看上去很好说话,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
······
······
进入侍剑长老的府邸后,与那个丫鬟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没人管过自己,好在李乘风性子比较看得开,也不会计较这些,在房间里干坐着,发现了这些前世只在博物馆收藏家手中的字画,有些好奇,顺便看一下这世界的人文风物。
他一面对比着记忆中清明上河图宋朝风物,一面看着上面描绘的世间百态,倒也不觉得无聊,只不过还是希望能快点有人来,将他带入太一剑派,他的时间似乎并不多,不应该这般浪费。
至于桌上的茶水和糕点,他的确没动,倒不是做的不好吃,只不过他觉得茶这苦口的东西不太喜欢,不如和白开水,糕点看起来不错,但离前世花样百出的糕点,还是差了一些,再则李乘风也不是一个贪嘴的人,只是指名到这里来,会有人帮助,不好麻烦太多。
他是一个怕麻烦别人的人。
他转过身来,看到那个明媚漂亮的女孩时,微微一愣,主事的是个孩子吗,但还是对着她行了一下礼,只要能办事,年龄大小无所谓,于是正想开口,麻烦带他进入太一剑派的事情。
陆薇薇有些冷然的摆了摆手,拒绝了李乘风的开口,在他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俩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李乘风,开口道:“你平日里是干什么的,家里有些什么人,为什么非得来这里。”
李乘风心想这便是入门的询问了吧,就像户口一般,但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不是绢布上有往来吗,情况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吧,但别人既然问起,他也不能不回答,于是简短的说道:“平日就跟师傅修行,家里也就我一个人,至于来到这里,是师傅叫我来的。”
陆薇薇盯着李乘风的目光移到别处,说道:“这样说来,你这就是身世清白,一无所长,奉命而来的喽?”
李乘风稍微抬起了头,老实说道:“你要这样说,还真是这样。”
“油嘴滑舌!”
陆薇薇站起身来,恼怒的看了李乘风一眼,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字字句句挑不出毛病,一来到这太一地界,什么都没耽搁就杀上门来,心思迫切路人皆知,这会儿反而说是师命难为。
李乘风不知道“油嘴滑舌”这四字何解,一直是这女孩在问,自己老实回答,但这会儿也不好当着主人面驳斥,有事相求,姿态也不能放高,至于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他相信日后自会澄清的。
于是李乘风抬起手来,对着陆薇薇,打算说话,关于进入太一剑派的事情,既然规划好了,也就不打算拖延。
然而他的动作,引起了陆薇薇的强烈反弹,人就是这样,一旦先入为主,那么这个人做的任何动作,都是有嫌疑的,陆薇薇有些激动地制止了李乘风,厌恶地说道:“你不必把这件事情挂在口上,这件事情只是家父和你师父的约定,但是对于你,对于我,都有权利去拒绝,所以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是不会同意的。”
李乘风正欲开口的姿势一下子愣住了,抬起的手半浮在空中一动不动,神情愕然,他没想到听到了这句话。
“你我也算是懂事明理的人了,这事情,虽然很多,但你要知道关系到人的一生,这不应该拿来做交易,老一辈的事情不应该让下一代完成。”
李乘风动了动嘴唇,他之前就猜到这种入门方式应该是“走后门”,的确是有些不习惯,而且听着这段厌恶的语气,望着陆薇薇眉眼之间满满流露的冷漠情绪,他之前口中环绕的俩个字---“拜托”,实在说不口,僵持在半空中的双手继续抬起,缓缓伸到胸口面前,双手抱拳,原本的话也终究在这番变动下改变,换成了俩个字---“抱歉。”
既然是别人不愿意帮,也不好强求,李乘风宁愿相信这是一种命,把命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这不是他的习惯,提起旁边的行李,拿起桌上的破剑,踏出古色生香的房屋,踩着细细碎碎的阳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