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奶妈抱着云嬨去午睡,云娴也是跟着回自己的房间,各自休息。
夏云誉连同课堂师傅被太太叫去问了功课,许久才出来。便想着找姐姐们玩儿,自是出了太太院,送走了师傅,且绕过大花园正门,便显出一个院落。
原来大花园一旁,前后有三个院落,皆是五间上房,东西配厢房,云娴云佩云誉三人各自独院。
“先去娴姐姐那里罢。”
只见正门上题着匾。
“桃香容月”
进了正门,正房东窗前,有颗桃花树,一旁扎着秋千。
进了门,正室内,合地铺着驼色游园图羊毛毯,正墙一如意曲尺罗汉床,依着罗汉床的是六扇花鸟围屏,两边各置香几,上摆着时鲜瓜果,再设一个落地高枝莲台灯,下有个束腰脚踏。
不见一人,听见东里间有人说话,便往里走,走过一个镂空流云百蝠落地罩,藕粉双色绣花帐垂地。
只见香菱、喜儿在炕上绣花;蔻子、文欣在托泥圆桌上描着花样;妙珠一人在窗下美人榻上修剪红梅。
见云誉到了,便拉着云誉炕上做,接着又端茶。
“娴姐姐呢?”
“在西暖阁睡了。”妙珠
“前些日子去还愿,庙里的师傅给了我一对儿福袋,我去悄悄得给娴姐姐挂上。”说着便往西里间去。
走至明间,又过一个藕粉双色绣花帐垂地的槅子,前面则隔出一个碧纱橱。
地上拢了盆火,西窗下则是个大炕隔出来的暖阁,一床缎面提花连年有余丝绸被,和几个半旧的引枕,只见云娴合衣躺在炕上。炕上窗下放着三扇对开门的大条几,大炕两边放着对开带屉的几个罗甸小柜子,这边儿上放着一对天青汝窑花口瓶,内插时鲜的菊花,中间放着紫檀侍女观宝图小小座屏,那边墙上挂着一副无款的瑶台步月图,下放着镂雕灵芝纹如意耳三足玉香炉,瓜棱镂空盖儿折枝梅的铜手炉。
暖阁旁放着如意云头雕花的牡丹纹衣架,绫罗衣衫挂在其间;右里则是黄花梨攒海棠花十柱拔步床,一对黄铜葫芦刻狮子滚绣球账钩,挂着红粉双色绣花帐,床前则是嵌以大理石脚踏,一旁则是小巧带屉妆台,上有个妆奁,几个锦盒罗甸匣子叠在一起。
云誉走上前去,便把福袋依着镂空花鸟香球挂在一起。
随即看了看云娴便往东里间走去。
不一会儿,夏云娴眉间忧蹙像是梦到了不好的,两脚蹬空,忽得坐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睁得老大,东里间的人听到动静,便都赶着过来。
“娴姐姐。”
夏云娴看了一眼云誉又一会儿往外望了望,两弯小山眉舒展开来,愣了一会儿,便舒了口气。
香菱把被子往里掖了掖道:“小姐别怕,我们都在呢。”
“我梦见我从云上跳了下来,我怕的很,想往上抓,却看到两个拿着长枪的人,背对着我走了,凭我怎么喊,却都不救我。”夏云娴
“这更是应了青山的话了,咱们大小姐是仙女儿下凡的。”香菱笑道。
云娴转身看了看云誉道:“前些天你和魏毅师傅习武伤到了肩膀,现在可好多了?”
说着云誉拍了拍手臂到:“娴姐姐且放心罢,再也不会伤到了。”
“虽是如此,也不要吃辛辣的,发物一概不要碰,等好全了,吃什么都可以。”见云誉应了后接道:“我换身衣服,咱们再一起去云姵那里瞧花儿去,昨天听她说,那个扶桑花开了,好几朵大朵粉红色的,甚是好看。”
“好。”说着,文欣便跟着云誉去了明间喝茶。
被抱去午睡的云嬨小姐,奶妈见云嬨已睡,便退去门外。
她悄悄得眯起眼睛,确认奶妈已离开,后又慢慢得转过身,又眯起眼睛,忽然走过来个身穿素衣的姐姐,不好,赶紧闭上眼睛,那姐姐过来拍着哄着睡。
又过了许久,那位姐姐才退去门外。
云嬨悄悄得起身,望了望外面,确认没有人。走到衣架前踮脚把绯红彩绣百蝶月季镶着出锋貂鼠皮的披风,随即披上出了门,便又去了太太后院的小厨房那里。
且是依旧不见人影,又寻了寻外面。
“那位老爷爷应该不在这里了罢。”
忽然听见里面有“嘶嘶”“呼呼”的声音。顺着声音往里走,便看见灶台上水壶开了。
云嬨看着壶盖伴着声音热腾腾的呼呼得冒气,歪着小脑袋看得入了神,想这是为什么,拿起一旁的抹布,踮起脚把壶盖打开,里面的热水咕噜咕噜的翻滚。
扫了一眼案台,看到了一把甜白釉暗花卷叶纹梨式壶,拿了过来打开瞧了瞧,闻了下,是香油。
又瞧了一眼翻滚得热水,冷不丁的把香油倒了进去。
越想越不对劲儿,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赶紧的把香油壶放回了案台上,盖上壶盖,自己颠颠儿的跑了出去。
出了太太院儿,见有一辆车正往姐姐院儿方向走,便拦下。
赶车的婆子看出是谁来了,便停了车,里面的姑娘挑帘问道怎么了?
“这是三小姐云嬨。”
里面又现出了个姑娘,上穿柳色缠枝莲暗花绸袄,下着牙色缂丝八宝襕裙,外罩着胭脂披风,镶着出锋的银鼠皮,两个袖子上面绣着芙蓉纹样团花;腰上坠着个白玉嵌金麒麟玉佩;头上带着累丝嵌宝花蝶金簪;耳戴镶碧玺水滴金耳环;手上一串儿松石水晶手串;十五六的整齐模样,娴静大方。
“原来是嫂嫂来了,我还以为是姵姐姐呢。”云娴。
话刚落,车上的女子不觉抿嘴一笑,脸羞的绯红:“你真是什么都说,姑妈知道了,看你该怎么着。”又向嬷嬷说道:“快把小姐抱上来吧。”
自是抱上了车,放下暗花软帘。
“你这是从哪里来?怎么就你一个?”
“景怡姐姐呢?”云嬨
“我同姑妈说了会儿话,听丫头们说,子妹们都在云姵姐姐那里,我便也来了。”景怡
“那我便跟着景怡姐姐一起去罢。”云嬨笑道。
不多久,便来到云姵院儿前。
“梧桐雅轩”
随后景怡拉着云嬨往里走。
云姵的梧桐轩比其他两个院子不同处,是多了个三间小抱厦,房后有一片梧桐树。
进了正式内,暖香袭来,满眼的花草尽显眼前,三间小抱厦已然成了小花厅,只识得腊梅或粉红黄绿的菊花。
格局且都是一样的,丫头引着进了东里间,只见夏云娴夏云佩夏云誉三人坐在炕下三张圈椅上,皆都依着竹青暗花绸椅搭。
“你来了。”夏云姵起身迎道。
“怎么都在椅子上坐着,我们这后来的客,倒不好上座了。”景怡
“都是自幼一起玩儿到大的,顾忌这些作什么。”夏云姵
“就是,都是一家人,怕什么。”一旁云嬨边说边爬上了窗下炕上,边叹道:“可是累坏了。”
众人不自觉都笑着往云誉身上瞧,只因云誉比景怡年岁小,景怡还未怎么着,云誉便无奈于脸红,别过脸去。
“这丫头什么都说,定是跟然儿那丫头学的。”云娴放下手炉笑道。
还未及继续说笑,只见外头进来个丫头,拿着几盏茶,一套的红釉玉兰茶杯,道:“太太说,这是前些日子太太用雪蜜腌的干果子,泡了当茶喝,自己觉得不错,图个新鲜,也让大爷和小姐们尝尝。”
“太太照顾家事,除了我们说笑,也只有在吃食上偷闲解闷儿了。”云姵笑道。
因云嬨挨着近,一旁的丫头先递给了云嬨,放在炕桌上:“三小姐小心烫。”
正说着,云嬨先打开盖子闻了闻。
“香油?”一盏茶闻出了香油的味道,定是那时的一壶水,什么都没说,便下了炕跑了出去。
众人不知是怎么了,云娴只忙着让文欣跟着去。
那三小姐知道会有人跟来,便躲在了小花厅后,见文欣往前跑去,才慢悠悠得,从偏门进了太太院,走至正房。
只见明间,有婆子在向那太太哭着求饶恕,连老爷也在那里。
“你说不是你,难不成是油自己跑进水壶里的?即使不是你弄的,问你是谁,你又不知是谁弄的,你且说你当时值班,你去哪儿了?你到底是做得什么差事?”后抿了口茶接道:“擅自离开,坚守不当,自己去班房领十个板子罢,油按市价描赔,从月钱里扣。”
“谢谢太太。”随即两个女人带着出去了。
只见人将要领出门外。
“等下。”云嬨说着,便进了正室,跪在老爷太太面前道:“娘亲,你别罚她了,那油是我倒的。”
老爷太太疑惑正要问个为什么。
“本想着去找那个老爷爷,却不见一人,就听见水开了,我就打开壶盖看看,竟然看那翻滚得水入了神,却又扫见了那油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油倒进去了。娘亲不要冤枉了她,是我的错,罚我罢。”
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他人,却又胆怯即将到来的惩罚,眼神闪烁不定,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低着头只等太太的话。
“你能认错,甚好,你可知道那滚烫的水伤着了你,可该怎么办?以后不许你再去厨房了。”即说即拉起云嬨搂在怀里又向老爷道:“前些日子我就说该给嬨儿找两位教引嬷嬷,你偏说他还小,如今五岁就这样了,你再等些日子,还管得了吗?”
“你已有人选?”老爷
“上次景怡来,我见带她到大的,那位宋合家的嬷嬷,带来一个,说是她娘家的人,叫什么吴婶,你当她之前侍奉过谁?。”太太
“谁?”老爷
“她曾侍奉在睿宗淑妃的善化公主身边,因公主早薨,她竟比生母还痛心,事后便自请离府了,可见她的忠心,谁知那次宋合家的带她来,我也不知怎么她就到我大哥府上了。”太太抻了抻云嬨的衣角接道:“等过了年,再去府上请来。”
只见外头进来一个半百的人道:“老爷,邹朔邹大人在大厅等着呢。”
“知道了。”那老爷后又接道:“那就照你的来罢。”说着便出了门。
太太见外头的人还在跪着,便道:“今日之事且先记着,如若再犯,定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