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没有多话，他将明日扶起，默默地搀着他向外走去。
商流云站到了两人对面。
“你什么意思？”陆西冷冷地说。
商流云摇了摇头。
那边高阳太正在剧烈咳嗽，惨白的脖子上留下一圈触目惊心的於痕，葬虎拍了拍他的后背，却被他一把推开。
“滚！你去……别让他们走！”高阳太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让陆西联想起去年刚扔掉的那辆上满锈的老自行车。
葬虎和商流云一前一后将二人围起，高阳太拾起木棍，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你居然敢打老子的脸？！”摸着已高高肿起的脸颊，高阳太的眼里充满怨恨的毒火。
“今天你必须废点什么，这是为你好。”
“大家有话好好说，都是同学。”陆西说：“纵然明日有不是，也是你们先动手，而且你们已经打过他了，大家扯平，何必咬着不松口？”
“不行。”高阳太摇了摇头。“你算什么东西，拿我的命跟他比？他值多少钱？现在我被他打成这样，他打我的脸就是打高阳家的脸，家族不会放过他的。让我把他打残对他来说是好事，不然……”高阳太阴笑道：“他大概会人间蒸发呦。”
如果这些话出自普通人之口，也许不用太当回事，但他姓高阳，他父亲是高阳博。
陆西想起了那个流传已久的故事。
那时他还在读初中，同校的三个男生约好周末一起打球，那天正巧遇到了同样来打球的高阳太，双方因为争场地而爆发肢体冲突，那三个男生吃了点亏，怀恨在心，第二天便召集了十几个社会青年，堵在高阳太放学的路上。
就是这一次成就了葬虎的凶名，他一个人就收拾掉了所有混混，高阳太虽然没有受伤，但还是不轻不重得被人打了一巴掌。
没过多久陆西学校的那三个男生就溺死在朝湖里，虽然官方宣称三人是结伴游泳不慎溺亡，但熟悉他们的都知道，这三个男生是旱鸭子，从不敢下水，怎么可能一起游泳……
没有媒体敢报道这个事件，警察也草草结了案……即便这三个男生的死因处处透着不合理，最终却没有人站出来提起质疑。
……
陆西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如果动起手能不能打得过？
他瞟了一眼淡定的商流云——这个人是他最忌惮的，他和商流云渊源匪浅，动起手来绝不是他对手，如果自己被缠住，那明日真有可能被葬虎和高阳太打成残废……
怎么办……
眼看着高阳太持着棍棒步步紧逼，明日却逐渐失去意识，急的陆西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场间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远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正遥遥看着这边。
女人一副性冷淡的样子，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一对眸子明明极其冷漠，眼神却如刀刃一般锋利……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明日与陆西的英语教师——杨琴，杨老师。
“魔女……”陆西小声嘀咕，心里暗暗叫苦。
“Excuseme（对不起）？陆西同学，你刚才说什么？”
“额……我说杨老师您怎么到这边来了？”
女人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角落，众人顺着看去，只见一辆黑色涂装的山地车安安静静地停在一株榕树下，可能是因为之前打架太激烈竟然没有人留意到。
“呵，没想到拿个车的功夫就撞见一出好戏。”魔女冷笑道，目光在明日和高阳太脸上来来回回。
高阳太“切”了一声，然后丢掉了手里的棍子。
“明同学，高阳同学，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二位谁赢了。”
“杨老师，我们就是来切磋切磋武艺，可不是您想得那样，您可别胡乱给我们加套餐啊。”高阳太说。
令人意外的是，他似乎与杨琴十分相熟，陆西记得高阳太是高一（1）班，而这位魔女大人正是（1）班的班主任。
“放学不回家看书，留在学校玩真人街霸，看来各位真的非常想为我国的格斗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呀，要不要我客串一下裁判，为诸位分个高下？”
“别，我走了。”高阳太将头撇向一边，道了声再见便出了林子，葬虎和商流云紧随其后。
……
此时榕树林只剩下陆、明两个难兄难弟，两人还是第一次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面对这位以严厉著称的老师。
魔女眺望着远处的九龙湾，默不作声。
夕阳已有大半片浸入水里，给海面上叠叠的波浪儿镀上了一层金红色，赤色的云朵涌向海的尽头，景致极美。
魔女就这样静静看着，气氛有些尴尬，陆西犹豫了一会儿，张口解释道：“杨老师，这次不能怪明日，是高阳……”
魔女竖起手掌示意他不必再说，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放到明日的鼻子下面，替他擦拭鼻血。
一股幽香顺着鼻息沁入心肺，明日不知道那是来自纸巾的香味还是那只手散发的幽香，总之很好闻，甚至连伤也不怎么痛了。
这香味十分令他迷醉，他甚至觉得这是在梦中他时常梦到的那位……
魔女继续替明日清理伤口，动作小心谨慎，平日里的冷漠已消失无踪，甚至显得十分温柔……
陆西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考虑要不要掏出手机，记录下这感人的一瞬间……如果魔女不会剥了他的皮的话。
接下来的发展直接让他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只见明日盯着杨琴的手，十分迷醉，笑眯眯地说：“老师，你的手又白，又嫩，手指还很修长呢……可真好看啊……”说完抱着手亲了一口。
魔女皱了皱眉，幅度很大。
陆西感觉双腿有点发软。
明日接着说：“……就和……我妈妈的手一样好看呢”。
手的主人听完眉头稍缓，陆西悄悄松了口气。
“好了。现在清醒一点了么，套餐A抄到哪了。”
一听到“套餐A”三字，明日打了个冷颤，脑子瞬间清醒。
“没，没有抄完，还差那么一点……不过差的不多了。”
“呵，明天交不上来，套餐B、C各加50遍，如果发现有人代劳就再加100遍。”
“是……杨老师，我明白了。”
魔女恢复了往常冷漠的模样：“我对你们这些小屁孩的恩怨没一点兴趣，别耽误我看风景了。”
明日和陆西对视一眼，立刻明白这是要自己滚蛋的意思，于是头也不回地向校门口飞奔。
如果他们能跑慢点，或者回头看一看，一定会惊讶地发现，榕树下那个身影是如此的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