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并没有如拜月所想的走上下山的路，而是绕过了巨石。
巨石后面不远处是一片蔓延至山脚下的竹林，微风过处，竹叶沙沙。
拜月看着苏小小风华绝代的身影，心中的异样忽然烟消云散了。
眼前这响水山一派岁月静好的画面确是真实的，可世人说这响水山危险至极也并非是谣传。
细细回想这一路来苏小小的一举一动，拜月忽然明白这响水山才是真正的三步一陷阱，五步一杀机。
苏小小每一次的停顿驻足，都是在和迷阵与机关交手，而且她做的并不是破开这些机关，她所做的，是在关闭……
拜月跟在苏小小的身后，走在这迷竹林的青石板路上，周身无数竹叶有规律的飞舞着，即便在行走过程中有些竹叶擦着她们衣袍而过，却始终没有伤到她们一分一毫。
江湖上能人异士虽然不少，但拜月非常清楚，如今只有名传天下的阵法大师秦阳子可布阵，可破阵，也可关闭阵法。这三者，越往后推越难。
关闭阵法才是阵法一道上的真正巅峰，达到了这一境界，就代表可将阵法运用自如，甚至将可以敌人的阵法化为己用，以敌杀敌。
拜月心生一股子力量，三年前，天灾人祸她爹娘生生饿死在逃难路上，身无分文，连一张卷尸体的席子都没有，逼于无奈，只能卖身葬父。是秋娘可怜她孤苦将她送入虚无山。
她知道自己没有天赋，同一个招式别人只需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练的有模有样的，而她却绊手绊脚怎么也比划不出来。
李伯告诉她，笨鸟先飞。
整整两年的磨砺，终于被李伯选上，被派到了苏小小身边当侍女。
此后，她的学术一直都是苏小小在指点，越是靠近高手，拜月越是感觉自己的渺小，她有一种十分清晰的感觉，苏小小虽然毫无武功，但是那些武功大成者也不一定能赢苏小小。
拜月早已将缥缈阁当做了自己的家，将苏小小当做是最重要的人，而如今，她却只能站在她身后……
抬手握住别在腰间的短剑，感受着掌心传上的冰凉，拜月下定了决心。
这响水山远看是悬崖峭壁，近看幽僻诡秘，常人入山多半是出不来了，侥幸逃出也是成了一个疯子。
在山外看，这响水山中哪有竹林，如今进入其中，拜月才觉这阵法层层叠加的精妙。
拜月谨慎的跟在苏小小身后，这紫竹林，越是深入越是觉得四周危机四伏。
充斥着萧杀之意的竹叶凌乱划过周身，苏小小神色渐渐凝重，凤目半眯，又在竹林里穿行了半柱香的时间。
苏小小上身突然往后一倾，一片暗藏杀机的竹叶从她颈项前划过，瞬间白的细腻的颈部就下一条血痕。
“姑娘！”拜月一脸的惊恐，抬手迅速拔出短剑迅速上前挡在苏小小身前。
“没事。”苏小小抬眸看着四周，那些凌乱的竹叶划伤她的那片竹叶落地之时，便迅速改变轨迹，向她们刺来。
“拜月，半柱香！”苏小小清澈的眸里印着四周飞扬的竹叶，寻找这其中的轨迹。
拜月手下招式变化，挡住破空而来竹叶，“是！”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拜月的衣袍被利叶划出数道破痕，鲜血染上紫色衣袍，她的动作却未有丝毫懈怠。
苏小小清亮的凤眸瞬间幽深，脚下向左迈了一步，浅色的唇微启，“西五米，斩。”
拜月转身一跃踏上身旁的一株竹子，借力向西一跃，五米之处，一株与周边竹子无异的青竹，拜月手中剑一挥青竹从中断裂。
“南五米，斩。”苏小小向后退了一步，语气坚定。
竹叶划过空气的声音夹杂着入夜的冷意，拜月从凌乱的青叶中飞舞，刀下又倒下一株竹子。
苏小小向右迈出一步，清冷的声音在竹林间散开，“东五米，斩。”
拜月脚下一踏，如一青叶飞向东边，挥剑一斩。
“西南五米，三次。”苏小小向上一步，唇角弯出一抹至清至亮的笑意。
拜月借力向西南方向一跃，手起剑落，一株青竹倒下，又飞向同一方向，又是一棵竹子倒下，又一跃，手中剑一划，剑下青竹顺势倒下。
伴随这阵竹叶婆娑声，拜月随着转瞬之间像是被抽去力量的竹叶落下。
拜月看着眼前被夜风吹的失去秩序的叶片，心情非常的激动。
“姑娘！”拜月转身高兴的望向苏小小，隔着影影绰绰的青竹，苏小小站在竹叶飞舞里，袭一身的绝代风华，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那双眸子里，有着信任，鼓励……
拜月突然鼻子一酸，眼眶里弥漫着情绪。
苏小小看着拜月，轻声道，“走吧。”
声音并没有传过去，拜月却懂苏小小的意思。
俩人入山的时候就临近迟暮了，纵然未入冬白日较长，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也是入夜了。
苏小小带着拜月继续走着，借着渐渐清凉的月光看清脚下，加快脚步往居住在这山中的人家寻去。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不远处山间里的淙淙流水自山顶泻下这间幽谷，水声泠然，空间寂静，一窗灯火在前方的夜色里若隐若现。
待拜月看清那户山野人家的时候，即便是跟在苏小小身边见多识广的她也是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不可置信的说，“姑娘，秦阳子隐居之所居然在秣陵？”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苏小小走出竹林，停下脚步，看着山谷中的小木屋，说出这话便是回答确定了拜月的问题。
“谁能想得到精通阵法，阴阳之术独步天下的秦阳子就在秣陵之郊。”拜月惊叹着，突然一个人划过她脑海，“秦阳子隐居在秣陵之外，而景安王如今也……”拜月猜疑，“秦阳子是不是早已入了景安王帐下了？”
苏小小摇头否认，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此夜的清凉月华没有任何遮挡的降在苏小小的身上，她无瑕的面容在光与影交织出的朦胧夜色里如梦似幻，挽着青丝的玉簪在月色下流动着华光，为她平添了几分清华。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而且，当寻找人的时候，都会下意思忽略自己的身边的地方，灯下黑不是么？”苏小小看着木屋亮起的窗里的晃动人影，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