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最近更新速度很慢。这并不是因为雷雷写作热情有所下降,而是因为确实很忙。六七月本来想静下心来好好码字,不巧又赶上搬家,零零碎碎事情一大堆,搞得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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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次攻取太安皆以落败而终,独孤九鹰这四个字犹如一股淤血,暗沉在殷氏父子的心窝之处,日积越累,终将成疾。因叶荣在京里的左右周旋,齐王下旨令殷旭从太安退兵至尤溪城,修养数月后再从长计议谋取太安。然而此时的太安对于殷旭而言也并非太平之地,城里营中的流言蜚语,人们是是而非的怪异眼光,针芒一般,时不时地挑起他心里的肉刺。再加上殷贺久治不愈的伤势,以及殷母因伤心过度而引发的心绞痛,这接连不断的生活变故,让一向自负又自傲的殷旭也有些抵挡不住。尽管在父母面前他依旧佯装出一副勇者无惧的架势,而私下里,他已然是疲惫不已。如将自己关在房中独饮解忧之事,也常有发生。
在相似的境遇中,阿棍这次就略比殷旭显得更加沉稳些。自从涂俭将军阵亡之后,军中所有的将领都以为他会因急怒而失性,做出一些极端而疯狂的举动来。刘云鹤在一开始还派了两名侍卫成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然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刚刚晋升的青年将军却表现得非常人一般的平静,不仅早晚勤练武艺,研习兵法,还兢兢业业地处理军中事务,让一干人等刮目相看。
这段时间清沙城也相对宁静,莫太守带着女儿到江南回乡祭祖,这次只有父女俩及秦敏贞相随,三人一路快马,前后历时将近一个月左右。在回到清沙城不久,莫太守借口为来年的画展做准备要到北部采风,需离开数日,让莫小姐自行料理在府生活事宜。临行告别时,莫父言辞闪烁,语气凝重,隐隐约约带有辞官归隐之意,莫旻曦虽心有疑虑,但体恤父亲常年操劳且年事已高,个中缘由也没有细问,只默默地将他送至城外,叮咛了几句,便双目含笑地送父亲远去了。
这刚回府,前脚才跨进内院门,莫旻曦就远远瞧见元珠姑娘在院子里的长廊下低头凝神地读着书信。
莫小姐微笑着,会意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走到元珠姑娘的身边,故意清了清嗓子“嗯~”
元珠闻有声响,心惊肉跳,猛一抬头,只见是莫小姐,便娇美一笑:“原来是小姐,吓我一大跳。”
“还在看呐,你们这鸿雁传书最近可是真够勤的。”莫小姐眯着双眼,故意抬高声调打趣道。
“小姐也学他们取笑我。”此时没有外人在,元珠撅着嘴,难得地撒起娇来。
“哦,如今还不许我问了。”莫小姐瞟了元珠一眼,故作好奇一问,“说说看,那个,那个,阿棍最近好些了吗?”
元珠笑眯了眼,一脸得意道:“有我在,他当然是好多了。不过嘛…..”话刚说了一半,她便将话锋一转。
“不过?不过什么?”莫旻曦淡淡一笑,扬起眉睫,一动不动地盯着元珠。
“不过,有些人就不好说了。”元珠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有点挑衅的意思。
莫旻曦白了元珠一眼,将头转到一旁,并没有理会她。
元珠自觉没趣,便换了一副神秘的表情,小声说道:“小姐,我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可要事先答应我,不许着急哟。”
莫小姐还是没有做答,淡漠地摆弄起了身旁的花草。
“殷将军他…..”元珠故意只吐了几个字,然后歪着脑袋注视着莫小姐。
那个殷?莫旻曦的心顿时被一把揪起,她的眼珠不由地跳动了一下,急切问道:“他,他怎样?是不是不好?”
“哎!”元珠叹了一声,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软绵绵地应道,“不是不好,应该是很不好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莫小姐紧紧蹙起眉睫,慌忙她抓起元珠的手,急切切地问道,“你快说呀。”
“淑吟公主病逝的消息小姐可曾听说了?”云珠眯起眼睛,颇有些故弄玄虚地问道。
“这事儿全天下谁人不知?”
“那她与殷将军的婚事儿不就没结果了吗?”
“这又关我何事?”
“这只是故事的一小段部分。”元珠顿了顿,查看了一下四周,然后靠到莫小姐的耳边,窃窃私语几句。
莫小姐杏眼微微睁大,有些吃惊道:“真有此事?”
“嗯。”元珠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透露道,“还不止呢。殷侯爷重伤未愈,殷夫人又突发旧疾,再加上这满城的风言风语……哎!”元珠边叹气,边摇头,“一事不顺便诸事不顺。殷将军也真够倒霉的。”
莫旻曦沉默不语,目露呆色地将心事随意地散落在地上。元珠转头望着莫小姐,见她一脸凝重,也没好再多言,识趣地保持着静默。
良久,莫小姐才缓缓回过神来,她只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扯了一下元珠的衣襟:“我们回屋去吧。”
入夜,莫府院门都已关闭,府中各人也前后入寝。两个身批黑衣斗篷的身影,趁着月色,一前一后偷偷地翻出了莫府的外院墙。在院外的后巷中,一名黑衣人将手指放进嘴里,脆亮口哨声瞬间响起,两匹训练纯熟的马儿便从小巷的暗角里跑了出来。黑衣人娴熟地跳上了马,双退一紧,马儿便飞快地奔跑起来。快要到城门的时候,侍卫将二人拦下,其中一名黑衣人向侍卫亮了一下手中的令牌,侍卫便再没有多问,即刻打开城门,而后握拳一拜,让黑衣人出了城。
过了城门,到了城郊处,两匹快马便风野地奔驰在广阔的平原上,伴着星夜秋风,让位于马背上的二人心情格外清爽。
“小姐,我们还是头一次夜里偷偷地溜出来。这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
“呵呵。”
“我们这样赶路,什么时候可以到尤溪城呢?”
“不眠不休,也要三天两夜。”
“那咱们真的不眠不休吗?”
“中间可以休息一小会儿。”
“嗯。”
二人一路风驰电掣,心急火燎地狂奔了两日,就在第三日卯时初刻,东城门刚刚开启时,终于到达了尤溪城。入城之后,二人先找了一间相对上乘的客栈,交替着沐浴更衣,又好好的休整一番。等到酉时初刻,莫小姐梳洗完毕,换上了女装,在元珠事先的安排下,又悄悄地来到了守城帅府。
因为尤溪城乃联接西北部与中原地区的中枢重城,守城帅府原比其它城内帅府更大一些,殷氏自接到旨意退兵尤溪之后,便暂居于此。因只是暂时借住,殷贺又有伤在身,殷夫人只挑了两个间隔不是太远又相对僻静的院子。
还没走近府门,莫旻曦老远就瞧见阿棍挥舞着手臂,兴匆匆地向她们走来。莫旻曦与元珠相继落马,阿棍伸出手,殷情地扶了年轻的姑娘一把。三人相互见礼,阿棍便领着她们绕道偏门。因此次属私自来访,为避免惹人非议,细心的阿棍特意让她们从旁门入府。莫旻曦对这一切的安排并无多言,只怀揣着浅淡的心思,将阿棍的一举一动都尽数收在眼里。
酉时晚刻,殷氏母子二人一同用过晚膳,殷夫人本还想留殷旭在房中说会儿话。只因阿棍早先提醒有贵客到访,殷夫人也感叹儿子近日来的愁苦,便也没有多问,让他先行回房了。尽管自己家里家外一团乱,对于阿棍近段时间的成熟懂事,殷旭这个做兄长的也是看在眼里,心中倍感欣慰。他今日说有贵客到访,按理也应属正事,或许是不想让殷夫人知道而有心隐瞒,因此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已。想到这里,殷旭便加快了步伐向书房走去。
刚一进书房,还没走两步,殷旭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皎皎月色的映照下,一名身着淡黄色暗纹紧身长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站在书房的窗前淡然地欣赏着月色。这缈缈的背影是那么熟息,熟息得连他都开始嘲笑自己的荒谬。
连日来诸事烦心,殷旭不曾有一日睡得安稳,独处无趣之时,又喜孤饮几杯,以至于神思恍惚,反应迟钝。他眨了眨眼睛,有意识地晃了晃头,试着让自己清醒起来。就在此时,那女子放下了左手手臂,一只光洁的羊脂玉镯子便随着她一垂腕显现了出来。殷旭顿时胸中一阵激荡,浑身的毛发直挺挺地立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急促的喘息声惊动了那位女子,她徐徐转过身来,一见殷旭便坦然一笑。这一抹笑如同秋风一般,幽幽地窜进了殷旭的心房,让它一阵悸动。
女子盈盈水水的目光,轻轻柔柔拨动殷旭的心弦,殷旭微蹙着浓眉,有意识地将目光移开,执意围护着那方倔强。
女子走上前去,轻轻拉起他的手,一笑莞尔:“早就想来看你,却迟迟等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告诉我,你很好,是不是?”
殷旭一脸苦楚,没有作答,固执地将头定向一侧,却因情绪的波动而颤动不止。
姑娘一把将他搂住,轻轻踮起脚尖,顺势把头放在了殷旭的左肩膀上。殷旭先是一惊,续而又迟疑了一下,随后缓缓将手臂从宽大的袖口里抽出,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四下里静静一片,整间屋子里只听到二人强烈的心跳声,以及随之相伴急促的呼吸声,殷旭有力的臂膀,挤压得莫旻曦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用尽全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勉强从殷旭的怀里挣脱出来。她用双手缓缓抚摸着殷旭消瘦的双颊,仔细的凝望着他的双眼,那满目的愁苦在她的探视下暴露无疑。
莫旻曦微然一笑,脸上泛起涟漪,渐渐地吧,笑容变得坚毅起来,她字字铿锵地说道:“我的殷旭哥哥,无论顺境逆境都不会向任何事低头,包括命运!”
殷旭的眼波微澜,在昏暗的灯关映射下,摇曳闪动,莫旻曦合上了双眼,将粉嫩的双唇缓缓靠近了他……
长久的思念,生活的苦楚,重逢的喜悦…..种种情绪相互交汇,碰撞,相融,然后化作一股激流如倒峡泻河般决堤而出……
大约过了一刻钟,当所有的激情倾释放空之后,殷旭,莫旻曦二人渐渐沉静下来,殷旭拉着莫旻曦的手,找了个地方坐下,莫旻曦顺势将头靠在殷旭的肩上。
“你怎么来了?”殷旭等情绪稍稳之后,便开口问道。
“阿棍来信告诉我们你的事,我们就悄悄地来了。”
“你们?悄悄地?”
“当然是元珠啊。还有,“莫旻曦停顿了一下,“父亲外出本就不在府里,范拙老师也正在南下回府途中,我谁也没说,自己就来了。”
“你就不怕他们担心?”
莫旻曦缓缓地抬起头,闪了殷旭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地上,“我原本也没打算长留,等他们发现我不在府里,开始着急时,说不定我已经回去了。”
殷旭一把抓起莫旻曦的手问道:“怎么才刚来就说要走?”
莫旻曦抿着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显出为难之色:“我原本是因为担心,才匆匆赶来见你一面。如此私下相见,已属越理,更何况令尊令堂大人都在这里,若是待久了,你让我藏哪儿?”
“哪里就让你藏起来?我明日一早就带你去见父亲,母亲。”殷旭露出久违的喜悦,将莫旻曦的手握得更紧了。
莫旻曦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将脸微微转到一边:“我是你什么人呐?能以何种身份去见你的父母亲?”
“我们……”殷旭本还想诠释一下,思绪在脑子里绕了半晌也没有得出结果,二人如今身份确实尴尬,倘若让父母知道自己与旻曦私下相会,只怕也有损她的清誉,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微一紧,续而长叹一声问道,“那你打算待多久?”
“三五日吧。”
殷旭听后没有立即做答,木讷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松口道,“好吧。”
莫旻曦将手置于殷旭的掌中,凝望着他那双忧郁的眼睛,轻声问道:“殷伯伯还好吗?”
殷旭摇了摇头,将目光伸向远方,“不好,很不好。”
“怎么回事?”
“伤口过深,已是无法痊愈,大夫说怕是凶多吉少。”殷旭言辞悲怆而低沉,他并不想对莫旻曦隐瞒些什么,此时此刻,他急切地想找一个倾诉的对象,“我母亲也因连日来的打击,犯了心口疼的老毛病,也卧床好些天了。”
莫旻曦静静地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
“皇上让我们攻打太安城,我们是屡战屡败,最后是迫不得已,才退回此处。”殷旭断断续续地道来。
“怎么会这样?”莫旻曦轻轻蹙起眉头关切道。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势。”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
殷旭苦闷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们要斩的将首是谁吗?”
“谁?”
殷旭先是梗了一下,随后卡在喉结里的气流赫然而出:“我的亲大哥,殷旦!”
“什么?”莫旻曦惊了起来,“你的大哥?”
“十四年前,他在齐国与摩邪族的大战中走失,十四年后,他突然出现了,却变得麻木凶残,谁也不认识,只知道替摩邪族杀人!”殷旭双眼通红,泛起点点泪花,“是他,杀死了阿棍的叔叔涂将军;也是他,将我父亲砍伤。旻曦,旻曦。”殷旭顿了顿,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吗?接下来,将来我要去杀我的亲哥哥!”
殷旭一副痛苦消沉的神情,莫旻曦的心也随之揪了起来,只是从小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孩子,对于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她并不完全太懂,虽说有向南,元珠相伴成长,但他俩毕竟也都是外人,在人前也要对她行礼参拜,仍旧有一定的隔阂。而对于此时殷旭所谓的亲亲手足之情,她也懂,却不太真切。莫旻曦不知从何安慰,只得紧紧地抱住殷旭,这拥抱全无先前二人初见时的缠绵,力道大得快将人压扁,就好像一个从不识医术的莽妇,看见有人生疮,满心着急却无从下手,只得用最原始的手段,把那脓血给挤出来,让他能够松缓片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
“一定会的。”莫旻曦托起殷旭的脸庞,微微笑道。
殷旭苦涩一笑,二人并排挨坐着,不再言语。黑夜里的空气总是那么厚重而缓慢,留下你来我往的呼吸声,就像日落后空寂的海面,两股再次相遇的热浪,在激情澎湃的拍打着问好。
良久,莫旻曦转头凝望着殷旭,轻轻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话音刚落,她缓缓起身,准备离去。
“你住在哪儿?”殷旭慌忙问道。
“天来客栈。”
“你们两个姑娘,住在客栈怎么行?不如今晚将就一下,我睡书房,你到我房里歇息。等明日我再派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此时的气氛似乎有些温热,殷旭将手搭在莫旻曦的肩头,试着建议道。
莫旻曦瞟了殷旭一眼,娇怒道,“我到你房里睡?这又是何道理?若是住到你这院子来,给人知道了,岂不又要闲话。还是住在客栈里好。”
“客栈里鱼龙混杂,叫人放心不下。”
莫旻曦沉了口气道,“阿棍今晚会跟我和元珠一块儿过去,他就住我们隔壁的房间,这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殷旭思虑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那还差不多。”
“这主意还是阿棍想出来的。”莫旻曦微微一笑,“你可别说,阿棍表面上一派飘飘浪子的格调,真要是做起事来还蛮细心的。”
“那到是,最近我也这么觉得。”
“你也早点安歇吧,我明天一早再过来。”说完,莫旻曦转身准备离去。
“我送你出去。”殷旭一把抓住莫旻曦的手臂。
“不用。”莫旻曦将殷旭的手抹开,蹙起眉头说道,“他们就在外面等我,你跟我出去别再让人看见。”
“好好好,我看着你走总可以吧。”殷旭不敌莫旻曦的振振有词,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干涸的脸颊终于微微泛起笑意。趁旻曦不留意,他闪电般快捷地捏了一下她的脸。
莫旻曦含笑向殷旭行礼,随即缓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