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都写了六十多章了,该是好好梳理情节的时候了,当然前提是得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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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京城绿树成荫,花草繁盛。苏太医府后院的苗圃,种着各式各样的草药,夏风殆荡,帘卷着百草的芬芳,使得苏府后花园凭添出几分出尘的味道。玛荷挺着高高隆起的小腹,怡然自得地漫步在院中的小径上,享受着片刻娴静幽然的美好时光。她本是早早地就回到了娘家叔父的府上,不曾想苏太医一大早便被请到宫中为太后诊脉,她一时闲来无聊便信步来到后花园子里逛逛。
苏玛荷从小便失去父母,一直同叔父苏太医一起生活。苏太医全名苏涧,出身医学世家,自幼便随家人学习药理,十四岁开始独自开方诊病,十八岁便已名声鹊起。他本不是太医院世家出身,在宫内朝上也无甚臂膀,当年只两手空空,仅凭胸中一腔热血及满腹精湛的医术,生生地考到了太医院行诊医牌。在太医院,他从最初的小小七品医官做起,穷十余年之功,最终爬上了太医院副二品主治医者的位置。
因‘非外姓不问诊’的医家传统,玛荷怀孕以来,苏太医便将照顾玛荷之事全权托给了自己的女弟子打理,自己只在一侧从旁指导。苏太医夫人过世多年,迄今仍然孤身一人,侄女出阁后,苏府更显得冷冷清清,因此玛荷也时不时回府探望,如今有孕在身,借问诊之便,自是比平日来得更勤了。
大约三刻钟之后,苏府的墙外响起了幽幽的铃铛声,不到一会儿,苏太医回府的马车慢慢地停在了苏府的大门口,还未等车夫将足凳安置妥当,守门的小斯便匆忙地跑到车前,撩起车帘,兴匆匆地向苏太医汇报道,“大小姐一早便回府,已经等候多时了。”
“噢。”苏太医双目微睁,连忙示意车夫,“快,快。”
车夫赶紧跳下马车,将足凳搁在朝府门一侧,苏涧身形略显矮小,对于上下高大的马车显得有些吃力,车夫侍奉在侧多年,自是会意于心,他不动声色将手一伸,搀扶着苏太医下了马车。
苏涧并没有直接招见玛荷,他先将诊箱交给了身边的随从,又吩咐下人,让玛荷到书房等候,自己直接朝卧房走去。
没过多久,来到书房,苏太医已是便服轻冠,一副悠闲居家的打扮。苏玛荷见叔父进门,便要起身行礼,苏涧将手一挡示意她坐下:“你有孕在身,在自家府里,何须如此多礼。”
苏玛荷微微一笑,双眼宛若新月:“数日不见,叔父可好?”
“日日都是一样的差事,有何不好的。反倒是你,怀着身孕,还要劳心劳力,实在辛苦。好在将此事办妥之后,咱们在京中也暂无大事,你便可安心在府里养胎待产。”
此时下人已经将茶水端了上来,苏太医示意玛荷身边的侍女将其中一杯加有红枣的茶汤端给玛荷,自己则将另外的一杯拿起,轻轻抿了一小口,然后便将杯子双手握在手中,用极缓的语速问道,“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玛荷从侍女秋姐的手中接过茶杯,微微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
秋姐缓步走到了苏太医跟前,双膝微曲,低头向其行一礼,便开口道:“奴婢已经查到,淑吟公主与那名叫段成达的太子幕僚确有来往。”
“哦?”苏太医目露喜色,转头朝着玛荷微微一笑,又回头望着秋姐:“接着说下去。”
“在先太子殿下驾薨之前,公主时常借到太子府中探望太子妃之便与其相会。而后,太子不在了,府中一干幕僚也散乱无序,这位段公子便时不时到公主府里私下见面。”秋姐低垂着双眸,不紧不慢地将自己所知所获,详尽道来。
“这是发生在订婚前还是订婚后?”苏太医忍不住插问道,“还有,消息是否可靠?”
“消息是公主府内院守门的一位下人口中打听出来的,奴婢确定可靠。”秋姐眼神透出几分坚定,颇有把握地说道,“在与殷旭将军定婚以前,淑吟公主十日里竟有五六日与那段公子见面的。与殷将军定婚之后,二人的来往到是渐渐有所减少,而且都是段公子暗地里来见公主。不过,”秋姐轻轻皱了一下眉眼,露出几分不解的神情,“近日来,奴婢得知,因公主身子有恙,二人又开始频频相见了。”
“哼!”苏涧冷冷一笑,将茶杯在了桌上一磕,“齐国的公主。”
秋姐有些不惑,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悠然淡定的苏家大小姐。
苏玛荷不动声色,将眼光朝着窗外转了一圈。在帝都京城随叔父生活了多年,对于这个声色名利之所,她也是颇有一番体会。在这里,男人会因为只高人半个品阶而扬起他高高的眉角,这是男人的圈子;而身处此地的女人,也同样会因为夫君地位的兴荣而晃动着或轻或强炫耀的目光,这是女人的圈子。就像先前自己夫君因屡战立功,受陛下青睐,而引得京中趋炎附势之流纷纷上门见礼,而自己也因叶夫人的身份红极一时,屡屡受邀出席京中各种贵妇人的宴会是一样的。她颇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后微微一叹道:“看来这位淑吟公主也是举棋不定呐。”
“哦?此话怎讲?”苏太医眼中微光一闪,露出惊讶的神情。
苏玛荷酌了一口茶,心中暗暗叹息:公主毕竟也还只是个女人。
她不慌不忙开口道,“公主乃当今皇后嫡出,在出嫁之前,她是大齐的公主,高高在上,她可以用最傲然地目光俯视底下一切芸芸众生。这个时侯,公主爱慕谁,又倾心于谁,全凭自己喜好而定,而这一切看上去也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可这一旦出了嫁,那情形就截然不同了。”
苏太医听后,顿时目光坠地,无力地直摇头。
玛荷凝望着叔父,微微笑道:“虽说公主出嫁,皇上为维护皇家颜面,在怎么也会酌情给公主夫婿一个头衔,让其不至于太委屈。可是,这驸马爷的实力也是要在人面前摆出来的,试问一个先太子府里太师身边无衔无职的幕僚,如何比得过赫赫威名,军功无数的镇南候府世子?更何况,那殷旭模样生得俊朗,又是铮铮硬汉,青年俊杰,要让一个女人为他动心应该也不难吧?这订婚之后,皇后,太后以及后宫相好的妃嫔们怕是也少不得私下规劝公主几句。这淑吟公主从小又身长在皇城之中,宫墙之内,对于这女人间争奇斗艳,相互攀比的虚荣之风也会然于心。她深深知道,自己嫁什么样的男人,就注定将来会迎来什么样的目光,于是便开始在心爱之人与未来夫婿之间摇摆不定,故而才会有如此异态。”
秋姐静静坐在一旁,默然不语,她悄悄地抬起头,暗暗地瞟了苏太医一眼,见其目露威严,赶忙又将头低下了。
玛荷将目光停留在苏涧身上,嘴角画出了一道弧线,“想必淑吟公主这几日身子不爽,是出自叔父之手吧?”
“哎。”苏太医舒出了一口气,笑了出来:“玛荷,你真是聪敏,什么都瞒不过你。”
“叔父说说看,您的计划。”
“自我接到任务以来,一直在思索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做到掩人耳目,悄无声息。后来,我让府中医女在问平安脉之时,给公主的汤水里加了一味药,让其连日来感到周身软绵无力,并有微微发热症状。届时等那姓段的一来,再加一剂药,让其二人就此……”苏太医咽了后半句话,冷冷一笑又微微示意玛荷,“这接下来的事儿,就要看你怎么去安排了。”
“咱们该何时动手?”玛荷问道。
“奴婢已经买通了那位看门的张妈,明日段公子定会去公主府里探望,到时咱们便可以伺机下手。”秋姐眼光一闪,还未等苏太医开口,她便冲口而出了。
“明日就动手,是否太过于仓促了?”玛荷蹙起眉头,将目光转向秋姐问道。
秋姐扬起了头,眯瞪着双眼,一副信心实足的模样,“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将公主府里的动向悉数摸清,只要安排妥当,定不误大事。”
“明日倒也不失一个绝好良机。”苏太医摸着花白的胡须,思虑了一番道,“淑吟公主已经连续服药好几日,如若不趁此机会下手,拖太久恐药性减弱,就不好了。”
这几年,秋姐一直侍奉在苏玛荷的身边,很多玛荷不便出面解决的事情,也是交托她去办理。玛荷深知秋姐也是个极干练爽利之人,此刻她又是如此的成竹在胸,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她清肃地凝望着秋姐道,“也罢,这次就由你去安排,务必做到谨慎周全。”
“是。”秋姐冲着玛荷一笑,双眸微微露出奕奕神采,“定不会让小姐及老爷失望。”
苏涧听到连连点头,面露赞赏之意。此时,苏玛荷因腹大又坐得太久,腿脚开始有些麻了,想要起身走动,才刚挪动了一下,秋姐赶紧过去将她缓缓掺起。
玛荷虽然已是大腹便便,但也还算行动便利,苏洵看在眼里,心中不甚欣慰。他笑了笑,对着玛荷说道:“我听替你安胎诊脉的小颜说,你这胎还算安稳,叔父我倒也放心不少。只是你向来不拘小节,性子也有些不太安分,总是爱出门凑些虚热闹,如今你父母又不在身旁,叔父我不免要多叮嘱你几句。这临盆在即的,就别再到处走动了,安心在家待产吧。”
玛荷正来去地在书房里踱着步子,听叔此言在理,她也不便相驳,只撅起嘴,顺着眉眼,“哦。”了一声。
“最近你跟孩子他爹可有联系?你生产他会否有意要赶回来?”
“他也时常家书问候,叔父不必挂怀。至于生产一事。。。。。。”玛荷心头忽然一沉,她勉强笑了一笑,想要遮掩过去,“他若能赶上,自然会回来,若是赶不上,也只好作罢。”
“哼,他有何让我挂怀的。”苏涧冷笑一声,缓缓起身,走到玛荷身边,“我只是心疼你呀。”
玛荷欣然一笑:“我很好呀。”
苏涧的心里泛起了酸楚,玛荷从小就乖巧懂事,遇到什么委屈不顺总是自己潜潜默化在心里,在长辈面前一贯是装作毫不在意,一笑置之。想到这里,他不觉咽喉哽塞,说不出话来。半响,他吞了几口气,顺了一下心绪,方才开口道:“如果不是情势所逼,我断然不会同意让你嫁与如此军旅粗人,让你饱受夫妻分离,独守空房之苦。”苏涧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玛荷的肩膀,“孩子,委屈你了。”
天下间有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期望丈夫陪在身边?而如今这个小小的念头对于目前的叶夫人而言,几乎是远如辰星,思之无趣。苏太医这一提起,使得她原本沉静如水的心境,微微泛起了涟漪。玛荷的目光散落在地上,心中不免生起凄凉之意。
苏涧皱了皱眉,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赶紧想要出言相慰,玛荷见状,便微微一笑,将他要说的话顺了回去:“过去的事情已然已经过去了,就算是遗憾那也只能遗憾了。叔父不必为我忧心懊恼,叶荣待我也是极好的,但凡为人夫该做的,他能做的,都做了。我还能再奢求什么呢?您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能如此宽心,我心甚是安慰。只有一点,你需切记。若是将来有什么委屈,可不要一味憋在心里,你要知道,你是有娘家的人。”
玛荷莞尔一笑,“叶荣哪敢对我不好,您女儿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他若动什么歪心思,我定会给他好看!”
“好。这才是我苏家的女儿!”
正在此时,苏府的一位下人来到在书房门口,请示苏太医午膳的安排。
“今天正好,你难道有空,留下来我们父女俩一起用膳吧。”苏涧转过头去向下人吩咐道,“你通知厨房准备一下,今日小姐就留在府里用膳。”
“不了,不了。”苏玛荷赶紧挥了挥手,“今辰出府得急,没有告之家婆,若是迟迟未归,怕她又要担心,在府里空等。如今叶荣不在,我自是要对她多上点心。今日就不在家用膳了,等改日婆婆回了大叶府,我在过来好生陪叔父用膳。时辰也不早了,那我们先回了。”说完,她向秋姐一招手,二人并作一排,向苏涧行告退礼。
刚一曲膝,苏涧便将玛荷扶起,“行了,行了,意思到了就行。去吧,路上慢点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