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预定北上出征的日子一天天的近了,西北军营将士们的斗志也一日比一日高昂,叶荣提议在出发前举行一次为期三日的比武大赛,一来可以舒缓连日练兵的辛劳,二来也可以检验一下将士们操练成果。规则是由许一舟先生而定,此赛共分三组,即弓弩手,精骑兵及步兵。一组当中同级与同级的将士可自行挑战对手,胜出者则可以越向上一级发出挑战,直到最后胜出为止。殷将军为了给此赛事助兴,特地献出千里良骥一匹作为奖赏。
此消息一传出,全军沸然,稍微有一点本事的将领都跃跃欲试。阿棍早就对殷旭的那匹千里宝马垂涎已久,在得知这次是公开比试后,更是热血沸腾。另有扁拓,福王舒祁文等人,尽管知道自己技不压众,最终胜果无望,但也想通过此次比试来提升在军中的威望,个个都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比武在西北军营拉开序幕。
前两天的比武是初选阶段,都是些小兵小将相互小打小闹,凌乱无绪,无甚精彩可寻。赛事进行到次日午后,才渐渐进入焦灼状态。西北军营的各大重要将领几乎都受到了优胜者的挑战,其中殷贺将军同辈的肖卓,刘沁分别收到了李同,李华两位老牌参将的战书。年轻一辈的将领中,刘云鹤将军则收到了扁拓,及福王的邀战。
扁拓自从被殷旭拨给了刘沁之后,长进颇大。那刘沁本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加之处事总是一丝不苟,谨小慎微。扁拓跟了他以后,刘沁待之如己出,因材施教,量体裁衣。他常以亲身经历的各大战役为例,对扁拓循循善诱,使他的武艺及兵法的学习渐入佳境。
刘云鹤乃刘沁之子,其技自然皆由刘父教授,如今与扁拓也算有些许同门之谊,对于扁拓的挑战也欣然接受。只是那舒祁文虽在军中职位低,但毕竟乃皇子之身,这轻重缓急,该如何拿捏,刘副将竟一时没了主意,只得求助于殷旭。
“这该如何是好?”刘云鹤眉头紧锁,一脸愁容,“我是否应该退让,然后佯装败落?”
“男子汉大丈夫,要玩儿就要真刀真枪。”殷将军神色坚定,并丝毫妥协之意,“他虽为皇子,也是男儿,你若谦让与他,他反倒觉得不被敬重。云鹤兄,明日你尽管使出真本事来。”
“打得他,那个…..落花流水?”叶荣手舞足蹈地比划道。
殷旭瞪了叶荣一眼,转过头,冲着刘云鹤神秘一笑:“收放有度,应该难不到你。”
“也罢,那我小心过招便是。”刘副将拱手。
此时殷旭手里倒是捏着一封战书,左右翻扶,举棋不定。叶将军看出他的疑虑,偷偷一笑,冷言打趣道,“怎么,咱们的殷大将军也有犯愁的时候。难得,难得呀。”
“叶大哥站着说话,也不来帮帮忙。”殷旭带着挑逗的意味道。
“他喜欢你就给他,自家兄弟何必打来杀去的?”刘云鹤道。
“阿棍的个性谁人不知?你若对他有所偏袒,他那股子侠义气节定是不服,即是公开比试,你何不坦然接受呢?”刘云鹤看了看阿棍给殷旭的战书,言辞中肯地来了一句。
叶荣听罢,双眼立马扩张了好几倍,“阿棍那小子打小儿就争强好胜,一副不达目的势不休的架势。倘若阿旭真于众目睽睽之下强胜于他,让他威望受挫,再把他那牛脾气一拱上来,他必日夜苦练,隔三差五的就下封战书,到时候这整个军营非给他搅乱不可!这又是大战在即的。”
“二位说的有理。”殷旭微微低下头,“阿棍不比其他几个孩子,他绝顶聪明,又天资过人,加以时日,必定成为一代武学泰斗。只是这匹马驹子性子太野,不好驯服,咱们且不能下手太狠,用力过猛。有的时候,软硬兼施,反而会事半功倍。”随后,他转过头去望着叶荣,“叶大哥,出手吧。”
叶荣一愣,“怎么,又是我?”
“谁叫你是大哥呢?!小弟有事,你岂能坐而观之?”殷旭面带笑意,“明日你代我出战阿棍,务必将他在百招之内击败。他若有不服,我再私下出面宽抚一番,如何?”
“这招好!”刘云鹤竖起了大拇指,“如此,他虽败落,也无损颜面,日后断不会再生事端。”
“每次都是我当恶人,是不是兄弟呀?”叶荣蹙着眉头说道。
“是兄弟,当然是兄弟,还是好兄弟。”殷旭一回头,“是吧,云鹤?”
“是吗?”
次日晨时初刻,日头方起,柔和的阳光把夜间的寒气一扫而去,让整个军营的空气变得暖热适宜。早膳后,在众将士们的一片铿锵有力叫嚣声中,军营中最后一场比试正式开始了。
首先出场的是刘云鹤与扁拓。因是自家比试,且胜负早已预定,刘副将军不想弄刀舞剑,便选了比较偏中庸的武器----双截棍。明眼者一目了然,这个出自武学正宗的年轻将领,此次比武只是以切磋教化为主,并不想借此炫技。
扁拓自认属俊雅阴柔一派,对大刀,大斧等粗俗笨重的兵器自是不屑一顾,仍就选择了剑。两人齐齐上场,先相互拱手行礼,只闻场外一兵士一声“开始”,二人便迅速站开,扁拓握着剑的那只手,缓缓伸向空中,他昂起了饱满的额头,罢出一个干净的姿势,有时候,能够预见的败局比期盼中的胜利来得更加让人从容。
自扁拓入军以来,这是首次在军长如此正式的场合与高手比试,他的心绪异常复杂,欣喜中又有紧绷,但是不管怎样,输也要输得敞亮!于是他一咬牙齿,心下一横就冲向了刘副将。刘云鹤微微一笑,淡定地将舞出的棍花轻轻一抛,便扁拓这一剑挡了回去。
正面不可强攻,扁拓改从侧面而入,不料对方一个惊鸿转身,快速而决绝。比武台上的老将,招招留情,只守不攻,扁拓使劲浑身解数,仍然不得要领。就这样相持了五十回合之久,老将见扁拓招式尽出,一个回杀,攻其后背,三两招便把扁拓击倒在地。
扁拓一声轻叹,便是心悦诚服。他直立起腰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拱手一拜,“多谢刘将军赐教,小弟今日输得心服口服!”
刘云鹤谦然一笑,拱手还礼,“好说,好说。”
接下来,由福王舒祁文挑战刘云鹤。刘副将军将同样的策略用在了福王的对阵当中,即先让其将所有招式都展示出来,等对方略显怠意再乘其不备将其击倒。一招一式的收放进退,可守可攻的巧妙转合,两两对峙之间的细微的出入,多少精确的判断都源于这样实战教学中领悟与运用。那福王舒祈文不是愚钝之人,老将们一步一带的良苦用心,他自是会意。虽然也是以落败而告终,他却是输得心服口服。
观众席上的几位上将都暗暗叫好,对刘云鹤的此番惊艳的安排是大为赞赏,于是纷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紧接着,只见阿棍手持长棍,昂首阔步地走到了场内,他浑身上下滚滚霸气横洒,大有“壮士去兮,不复返”的决绝,这让刚刚才稍作冷却的场面,又急速升起温来。
殷旭淡淡地抿着唇,顺势便向叶荣挤了一眼。
叶荣是个不点自亮的聪明人,一眼太多,半个眼神就能吃透透的!他只身走向了比武台一旁的兵器架,随手选了一支长矛便下场去了。
叶大哥英姿飒飒地一上场,阿棍的气焰立马消沉了一大半,他歪挤着眉头,疑惑地问道,“为何是你?我可是挑战二哥的。”
叶荣瞟了阿棍一眼,开口道,“你二哥没那个心情。有大哥陪你玩,还不好?”
迟早也是要挑战叶大哥!好吧。阿棍把心一横,露出白煞煞的目光,一声大吼“看招”,便将手中长棍挑了过去。
叶荣见势一个迅速躲闪,阿棍又一猛棍攻其腰腹,叶荣将长矛挡在棍下。阿棍又一个急刹收回长棍,又将招式打散,以碎棍快板攻其脚法。对手也是眼疾手快,见招拆招,巡速退避。接连三十回合,阿棍每出一招都是快而准,棍棍透着刚猛与果敢。在场观众无不为其坚实的功底,赞叹不已。
“啪”阿棍又出一招,本欲攻对手右腋,被对手识破挡了回来。叶荣一声冷笑,“好小子,留手还以为我好对付。”他双臂一阵,如猛虎出山,将对手推出一仗远。叶荣目露剑光,将长矛挥动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转攻其腰之两侧,阿棍躲闪不急有些失了方寸。叶荣再出一招,佯装攻其头,阿棍未看出虚实,急忙抽身,叶荣回枪实打其下把,阿棍慌忙避让,叶荣趁机将长矛直指阿棍颈项。
“好!”全场爆发出天雷般的叫好声。足足一百五十三招,阿棍最终落败。叶荣收招,眯起眼睛,冲着阿棍清冷一笑。阿棍似有不服,歪斜着眼珠往别处一睥,平息了数秒,才又将头转向叶荣,拱手道“下次再来请教大哥。”然后,“哼”地一声退了出来。
殷旭带着深沉的笑意走到叶荣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不停地赞叹道:“精彩呀,精彩!”
叶荣用手指着阿棍远去的背影,吐出一口气:“嘿,这小子,他可是动真格儿的!”
“所以啊,才让你叶大哥出手。回头我可得好生劝导他,再给他来点甜头,稳一稳他的情绪。对付这小子,不能光来硬的!”殷旭回道。
叶荣听罢转头望着殷旭,“哦,凭什么坏人都是我来做,你尽充好人。”
“因为你是老大哥啊!”殷旭眉头轻扬,微微笑道。
叶荣双手叉腰,目光将殷旭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我怎么感觉你才是老大?!”